九幽记-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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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虹!”余清虹缓缓睁开眼睛,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令他觉得心如刀绞。她抬眼向正从空中赶来的沈翠袖看了一眼,那目光复杂无比,谢晚萧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会为你,生儿育……”余清虹用属于从前的她的那种冰冷表情,和冰冷的声音,费力地说出这样一句后,闭上了眼睛。
“不!”谢晚萧颤抖着,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嚎叫。正凌空赶来的沈翠袖被吓呆了,怔怔地停在空中,不敢过来。
看着闭紧双眼的余清虹,谢晚萧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不断地从自己眼中流出,模糊了自己的视线,烫伤了自己的脸。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悲伤,悲伤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他从没体会过这种彻骨的痛苦,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变成这副样子。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挥着刀子,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你不会死,我是神医,九幽中最厉害的神医!”他吼着,声音不像是那个温柔的迷人男子,而像是一个垂死的巨魔或修罗。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大拇指,一下将左手的四根手指全部削了下来,鲜血如泉喷涌,他却视而不见,只顾着将那四根手指扔在余清虹身上。
空中的沈翠袖发出一声惊叫,揪心地哭了起来:“谢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白玉呆住了,怔怔地骑在雪咆身上,怔怔地看着这边的一切。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痛苦像瘟疫一样在她全身蔓延。
那四根带血的手指,瞬间变成了四条蠕动着的肉虫,一齐钻进了余清虹的皮肉之中。但余清虹仍紧闭着眼,再没睁开。
“我会救活你!”谢晚萧的脸像纸一样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左手仅存的那只大拇指,将右手的四根手指也削了下来,落在余清虹身上,那四指又化成四条肉虫,寻找余清虹裸露在外的皮肉,一下钻了进去。
鲜血顺着谢晚萧的手掌不断滴下,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没有动、没有动、没有动……
余清虹一直没有动。她已不能再动。补肉虫这神奇的法术产物,可以修补破损的内脏,却修补不了命,当人的生命消逝,用再神奇的法术来救,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为什么?”谢晚萧怔怔地看着余清虹,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沈翠袖从空中奔了过来,落在他身旁,心痛地抓起他的两手,哭成了一个泪人,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将她推开。他抱起余清虹――他也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余清虹,而没有沈翠袖,没有一切他曾经喜欢过,并追求过,让她们哭、让她们笑过的女子。他不懂,他也不想懂,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只有余清虹、余清虹、余清虹……
“她会为你,生儿育……”他猛然想起了余清虹临终时的这半句话,于是猛然想通了她的变化。他恨自己昨晚的荒唐,恨自己没有发现余清虹就在身旁。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用那满是鲜血的手,狠狠抓着自己的脸,撕着自己的头发,划着自己的面颊,他心中的痛苦却还是无法宣泄,他忍不住嚎叫着,用力咬着自己的手,却被那坚硬如铁的大拇指,划破了腮,崩断了牙。
沈翠袖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跌坐在地上,不敢向前一步。
“谢晚萧,谢晚萧!你为什么想不到她会听到,你为什么想不到?你明明知道她的心里牵挂着你,明明知道她会忍不住来找你,你明明都知道!”谢晚萧用嘶哑的声音狂喊着,那叫喊似乎用上了他平生的力气、他生命的力量,那脆弱的凡人嗓子承受不住这痛苦的叫喊,猛地破了音,他的声音便化成了一种近似于豺狼嚎叫般的声响。然后,他一头倒在余清虹身上,昏死了过去。
沈翠袖颤抖着,痛哭着,却不敢爬起来走过去,扶起谢晚萧。
小浪和小婵在空中同时发出悲鸣,不顾一切地喷出最强烈的火焰,将它们抛向敌人。幻鸦燃烧着坠落,紫睛雕惊叫着飞开,血蝠在空中化成了灰。母子俩盘旋降落到谢晚萧身边,小浪不顾一切地恢复了人形,哭着扑到谢晚萧身上,小婵低声哀鸣,不住用喙碰触谢晚萧。
战斗中的人,动作都缓了下来,每个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每个人心里都涌起一种难受的感觉。平十二挥动着长镰,只一击,便将围在周围的骑士与蛮牛斩为两段,然后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谢晚萧和余清虹,随后,发出一声长叹。
“如果你像我一样,将女人当成美景去欣赏,而不是当成鲜花去采摘,怎么会有这样的痛苦?”他轻声自语,尔后,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未免残忍,一叹间挥镰如风,数个碳妖血溅数尺。
楚随天感觉自己脚步打晃,感觉自己站立不稳,他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全力向回冲杀。挡住他的碳妖被他那坚硬的拳头打得粉碎。
“上吧,将他们全部杀死!”修罗王残忍地笑着,猛地将手一挥。无常鬼尖叫着,镜狼们嚎叫着,夜叉巨魔们咆哮着,腾黄主嘶鸣着,一起向村子这边冲了过来。董梁和乐元等人脸色同时一变,村中拥有神物的人中,竟开始有人拼命朝战场两旁冲杀,似乎是想要逃走。村里的村民们也动摇了――当亲眼见到曾经那么神通的余清虹,只一下便被修罗王击杀后,没有人不会动摇。
“住手、住手!”白玉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催动雪咆飞奔向前。“我受够了!”修罗王一挥手,发出低沉的声音:“退开!”群魔立时闪到一旁,让白玉向他直冲而去。
“回来!”楚随天两眼通红地狂吼,没命地向前追去,但却被重重妖魔挡住。他不理那些无常鬼的长手与利刃,不理碳妖骑士的长枪,硬生生的撞开它们,直奔向白玉。岩石夜叉巨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便吼叫着挥起拳头,一拳打碎了岩石夜叉的半只脚掌,但却也被另一个岩石夜叉一脚踢得飞了起来,直摔回村里。
有龟灵甲保护,那些木屋自然伤不了他,那巨魔的脚也伤不了他。他自被自己撞塌的木屋废墟间一跃而起,又向前冲去。他害怕余清虹的一幕在白玉身上重演,他拼了命也要阻止这种事发生。
然而修罗王并没有对白玉出手,楚随天惊讶地看到,白玉骑着雪咆来到修罗王身边,然后停了下来,转身冲着他大喊:“楚随天,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不想跟着你一起担惊受怕了!我明白了,在九幽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只有强者才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但你不是!”“你在说什么?”楚随天怔怔地停住脚步,只觉自己像是在梦里。
“修罗王答应过我。”白玉忍住眼泪,大声说:“如果我跟他走,他能保我一生的平安,能帮我找到哥哥,能让我过上幸福的日子。楚随天,这些都是你所不能给予我的。你明白吗?再见了,我要随他而去了。”“你说什么!”楚随天怒吼一声,“修罗王,你对她用了什么卑鄙的法术?”“卑鄙吗?”修罗王笑了,“是有那么一点。”然后,他的手开始慢慢挥动,所有人清楚地看到,一股澎湃的气流在他掌间越转越大,人们惊恐地向后退去,生怕那是一道能够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的法术漩涡。
“不对、不对!”楚随天叫着,“一定是他施了法术,一定是他施了法术控制了小玉!罗刹枪的人,跟着我,把小玉抢回来!”吼声中,他猛然前冲,关三刀随着他一声喊叫着,向修罗王冲去。修罗王冷笑着,缓缓举起那只掌握着气流漩涡的手。
“你说话要算数!”白玉在旁狠狠地瞪着他,低声说道。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履行我的诺言,将他们都放出去。不过……算了,你不会在乎那个人的。”“什么?”他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极小,白玉没有听清,但他却不想重复。他的手向前一挥,一道气流漩涡迅速扩散开来。
狂风四起,吹得人睁不开眼,村民们都闭上了眼。许久之后,那怒号呼啸的风慢慢消散,村民们慢慢睁开眼,却见那片战场之上,只剩下如潮般退去的妖魔。楚随天、关三刀、小浪、小婵、平十二……所有这些一起来到无神境界的人都不见了,连余清虹的尸体也不见了。
修罗王和白玉还在,后者怔怔地看着消失了的同伴们,向修罗王投去询问的目光。修罗王沉声说:“放心,我不会骗你。我已经将他们放走了。现在,我们也走吧。”说着,他轻轻挥了挥手,一股狂风卷起尘土将他和白玉裹住,风散后,他们也消失不见了。
村民们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乐元发出一声咆哮:“该死,他们都被放走了,只把我们留下了!这是为什么?”一个人从村民中挤了出来,带着哭腔叫喊着:“怎么,他们都走了?他们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目光中满是嫉妒与憎恨。他们嫉妒离去的人,更因这强烈的嫉妒而憎恨离去的。但他们已经离去,就算再恨,也无法用他们来宣泄。
好在,他们中有一个不曾被带走,留了下来。
楚随天重重摔倒在地上,但保护住他的龟灵甲,让他感觉像是摔在一堆棉花上。他立刻翻身而起,看到的是同样摔在地上的同伴和繁花海的人。他焦急地扫视四周,没有发现白玉的踪影。
四周是一片荒凉的石山,不见一株草木,风一阵阵吹过,扬起无数沙尘,迷人双眼。他怔怔地站在风中,茫然无措。
“她被修罗王带走了……”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尔后痛苦地蹲在地上,用力捶打地面,将坚硬的岩石地面打出一道道裂纹。“我真没用,真没用!”平十二静静地看着他,感受着体内那“金刚力神”重回肉身洪炉后的喜悦,考虑应不应该将“灰甲人”的身份告诉他――她一去不返,恐怕是凶多吉少。如果她死了,而他对她付出的一切却一无所知,那么命运对她就太不公了。但见到楚随天现在这副痛苦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开口再让他受伤。他开始思考白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修罗王又为什么要将她带走。他想不通,要知道修罗王不是山寨强盗,不会想要什么压寨夫人,况且在场的美女不止一个,他没必要为了白玉费这么大的劲。
“难道白玉身上隐藏着什么?神之力?神物?还是……”平十二只能这样猜想,但他又知道自己猜到的都不是答案。
余清虹的尸体也被修罗王送出了无神境界,她现在就静静地躺在一边,而谢晚萧还伏在她的身上。小婵与小浪围在他们两个周围,不住地发出哀鸣。沈翠袖默默地站在一边,脸颊上的泪水混合了尘沙,变成两行污流。关三刀拎着如意流星,怔怔地看着余清虹的尸体,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不知是该为出了无神境界而高兴,还是应该为余清虹的死,白玉的离去而难过。
一阵狂风吹过,掀起漫天的黄沙尘土。
谢晚萧醒了,他缓缓抬起身,茫然地看着周围,那表情,就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他真的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没头没脑不现实也不可能发生的梦,但低下头,他看见的是余清虹冰冷的脸,僵硬的尸体。
他手上的血已经停住,伤口在风吹之下,慢慢地变硬,他能感觉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他又感觉不到这些皮肉之上的疼痛。因为在一瞬间,心中的痛已经将他紧紧攥在痛苦之神的手中。
他终于发现,自己对余清虹的感情与别人完全不同。他发现自己在融化那冰山的过程中,已经将自己深深地陷入了热烈的爱中。在这爱中,他体会到的不是过去那种流连于花从中的快乐,而是一种平实而亲切的幸福。他突然发现这个他以为和其他女人一样的女子,其实已深深烙在他内心最深处,任谁也无法抹去。而现在,他失去了这幸福,永远地失去了。
但他没有再次疯狂,那种狂烈的情绪在昏厥之后,已经渐渐消失。他平静地看着余清虹,慢慢抬起了头,那满是血污与伤口的脸上,绽出昔日曾有的温柔笑容,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对着那灰蒙蒙的天空笑了起来。
“是我错了。”他轻声说着,“我把爱当成一场游戏,一场能让我快乐,也能让别人快乐的游戏。我忘了真正的爱是饱含着痛苦的,我忘了感情不是一种用来消遣的东西。我直到失去了最珍贵、最珍惜的,才知道我错了。”人们望着他,心中带着酸楚望着他,听着他的自语。他慢慢站起身,抱起了余清虹的尸体,一步一步,向着一个随意选择的方向走去。
“谢大哥,你要到哪儿去?”沈翠袖猛然从失神中惊醒,疾步追了上去。谢晚萧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
“谢大哥!”楚随天直起身子,用力地呼喊着谢晚萧。谢晚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一笑:“随天,抱歉,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又转向沈翠袖,温柔地说:“翠袖,对不起,是我不好。将来,千万不要再爱上我这样的男子。”最后,他看着小浪,郑重地说:“小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