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风尽-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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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那副找茬样哦,扶挽音忍不住笑出声:“有十一少在,凤姑娘必定无碍,在下又何苦多此一问?”问了也是白问,我何必寻你来添堵。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哼了哼,而后各自转身走人,扶挽音行步到末雪楼附近时被一股无形的法力拦住了路,他笑着抬头,对站在楼顶的末雪空眨了眨眼,那神情好似告知:一会有戏看哦。
被拦住路的扶挽音从容的转过身,也不理会愈发逼近的寒气,只当剑气逼近心口时才以玉扇相抗,就那么轻轻一拍,来人受了力立即退开十步远,杀气却愈发强盛。
“西流宫主这是何意?”扶挽音拍了拍衣襟上的魔气,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丝毫的火气。
“我说过,只要你能护她周全我便不会再靠近她。”西流宫翻飞的蓝色衣袂已被鲜血染透了大半截,他用流着鲜血的那只手握剑直指扶挽音,任剑鸣声喝退初夏稀有的温暖,“但你食言了。”
扶挽音挑了挑眉,肆意观赏西流宫的恼怒,甚淡定道:“西流宫主似乎冤枉了在下,宫主是说过不再接近五师妹的话,在下却不曾答应过宫主什么。”
“你处心积虑在圣君面前揭开她前世身份不就是为了告诫我?如今我既愿意后退一步顺了你的意,你却为何又要让她独去南墓山面临险境?以你的谨慎怎会不知魔界受十一少压迫看守南墓山?你故意放她去与我会面,欲擒故纵到底想干嘛?”西流宫冷冷看着他,任手臂上的血一滴滴往下砸却不为所动。
面对他的咄咄相逼气焰万丈,扶挽音则一派悠闲,不愠不火,“她身为乱花山庄的弟子,奉命走一遭南墓山有何稀奇?若解决不了几个妖精,乱花五弟子也不过虚名。”
“几个妖精?若是几个妖精我又何须到此质问你!”西流宫本就没有表情的脸彻底成了阳光照不亮的阴暗,当时上百名的神秘人在妖界皇朝附近对墨云瑕狠下杀手毫不留情,如果不是他赶到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但即使是他也无法片刻之间解决上百名法力高强的神秘人,最后若非尘寒现身那些人也不会离开,由此可见必定是妖界中人奉命要杀墨云瑕。
他原本以为有扶挽音在绝不可能让墨云瑕单独涉险,谁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西流宫冷哼了声,长剑一转带起一片刀风,“你为人兄长却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何话说?”
眼看着就要动手了,匆匆忙赶来的言水宫赶忙拦下他,沉声道:“不可,这里是乱花山庄,你这样冲动会把圣君引出来。”
他苦心相劝,无奈盛怒下的西流宫完全听不进去,依然不肯善罢甘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论有多少人阻拦我,我绝不能容忍你明知她有危险却还让她孤身涉险,倘若我的退让换不到你对她的保护,那你也休想再以任何身份之别,殊途之距来阻拦我。”如若你们无法成全我心底唯一的牵挂,我却为何要让自己用千万年的孤单来懊悔这一瞬做出的选择?
心思玲珑的言水宫自然听明白了,西流宫这话无异于与乱花山庄宣战,忤逆末雪空的意思,他有些错愕,完全料不到西流宫对墨云瑕已情根深种。
“好,如此在下便不与西流宫主客气了。”
尚未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的言水宫被扶挽音一句话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扶挽音已与西流宫动了手,看样子下手不轻。
“西流宫,你冷静一点。”言水宫一边暗暗心惊扶挽音法力涨的神速,一边想尽办法安抚有伤在身的西流宫,可还是起不到作用。
扶挽音漂亮一个旋身,玉扇在他纤长的玉指上转了个圈,目的性明确的抵在了西流宫的脖子上,只需要轻轻一用力,西流宫的脑袋恐怕会被这柄玉扇给切下来,言水宫大惊失色喝道:“住手!”
“二师兄……”
与他同时开口的还有从远处的墨云瑕,不同于言水宫的疾言厉色,她神情忧郁眼眶泛红,站的远远的没有走近,目光只向着扶挽音一人。
扶挽音收起玉扇,在言水宫的万分警惕与西流宫俨然仇视的注视下,颇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款款一笑,步履悠然的往残音楼走去,背影镇定自若,全无方才受了生命威胁的惊险一刻。
那柔和高雅的一笑就好像在告诉言水宫:在下方才正和你们开玩笑来着。
“二师兄……”墨云瑕喃喃自语低下头,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耳旁频频响起昨晚扶挽音让她去南墓山说的那番话,原来……竟是这个意思,二师兄一直在为她着想。
“在下处心积虑欲擒故纵只不过为让五师妹安枕入眠,若西流宫主无法做到,来日玉扇挥在你脖子上时便不会再放下。”西流宫被愤怒激起的杀意早已为扶挽音持扇靠近他时说的这番话而荡然无存,他想起在三涂河畔时扶挽音曾婉拒照顾墨云瑕一生安危的言语,加之今日南墓山的一难,他瞬间就茅塞顿开,匆匆拉住墨云瑕化法光离开了乱花山庄,留下言水宫一个人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向着空气问了一句:“这算怎么回事?”
而从始至终看着这一场由扶挽音布置的戏剧,末雪空碧眸里与妖冶共存的寒凉,一瞬倾塌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把酒临风醉此间(一)
玉茫山夜阑人静,漫漫更深,万物沉吟,泉下投有月华剪影,花间栖有星点满布。
扶挽音独自站在枝叶茂密的半山腰间,身影在月下拉的极长,蓝玲珑光芒洒遍四周,除却河对岸,漆黑一片。
他想起那一个除夕夜,霞光万里,繁华莫及,而今再回旧地,月照故人,茕茕孑影。
且待明日天澄,莫负皓月今宵。他兀自一笑,步履缓行不曾回头,却知河对岸来了一个人,有什么要紧,反正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个人。
“姑娘,夜间独行,恐遇危险。”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似棉絮被风带起,河对岸的尘寒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裙角不慎被溪流沾湿,打乱了倒影在水中孤单的身影,一如她的处境,“这一局,我赌输了。”
“局已落定,姑娘也已出局,所有赌注自然也将付诸此局,既已知晓输了,来寻在下有何用处?”扶挽音笑着回眸,蓝玲珑圣光清清浅浅,残忍的把憔悴的尘寒包围其中,就像一个王者漫不经心的俯视一败涂地的蝼蚁,没有半点的怜悯。
“你是纵局者,操局人,这一局皆在你掌握之中,我输,在你布局时,我来此,在你意料中,不是吗?”早在答应了赌那一局时,自己就已经输了,可却输的心甘情愿,尘寒冷笑的两声,似是嘲弄自己的无能,是的,是无能,而不是愚昧,走到今天这一步皆因自己无能,而非愚蠢。
她输了千年道行,一条性命,在扶挽音手里。
扶挽音莞尔一笑,并不惊讶于尘寒对这件事的融会贯通,他那时给了尘寒一个法器,让她运用千年修为驾驭,只要毫无保留在那一刻倾尽全力,那道符就会形成一道由驾驭者内丹铸成的结界,可由驾驭者随心所欲,尘寒想带影碎诗离开魔界,自然就能在魔界玄子和末雪空的眼皮底下一瞬间消失。
然而意料中的意外也在那个时候发生,也许末雪空和影碎诗甚至言水宫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法器,慕奈兰却一清二楚,他在现身的那一瞬间就通过对法器的了解而重伤尘寒,却仅仅只是重伤她,并未出手毁损法器,因为他清楚法器的来源,原本是他所属,后来被扶挽音给拿走了。
慕奈兰不追,是因为和扶挽音心照不宣,而亲自步了这个局的扶挽音,从未想过要放尘寒一条生路,故而魔界之中何以会突然出现从玄汶城跑来的慕奈兰,也只有扶挽音才知道答案。
棋局一开始,所有人纵身往下跳,被他一人全盘操纵,若说有人参透玄机,从中抽身,也就慕奈兰一人而已。
面对尘寒即将干枯的容貌,扶挽音依然笑的从容随意,好似眼前即将陨落的不是生命,而是一季花期而已,他从袖里取出一粒丹药拈在指尖上,神情不变,唯有眼底料峭孤寒:“姑娘是聪明人,来此之前必也经过深思熟虑,既然已知命在在下手中,自然也该懂得在下不喜弄人造假,可明白?”
看着他指尖上的那颗救命丹药,尘寒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冷,自从踏进乱花山庄残音楼的第一步,她就知道日后将有的后果,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并无想象中那么无畏,她怕死,怕就这么潦草的结束几千年的光阴,无人问津。
她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不被认可和得知的结局,她走投无路踏出了第一步,料想过此一生终将一步步走向万丈深渊,却无路可退,只能逼迫自己,因为不甘,不愿。
“是,扶公子。”
最终,晚风微急,夜渐深沉,尘寒双膝跪地,以最卑微的姿势匍匐在扶挽音足下,一句话寥寥数字,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廉耻。
扶挽音拋了丹药与一枚半圆形玉佩,转身一步步不深不浅走进了夜色,“每隔两日,到此地自会瞧见一碗汤药,饮下可续命,我若找你,会再以玉通知。”
他的声音伴着他的身影缓缓消失,整座玉茫山随之万籁无声,连星月也渐渐隐去了光辉,隐去了尘寒依然伏在地上的身躯,她苟延残喘屈膝人下不愿死去,不过是为保住这千年以来,影碎诗唯一给过她的东西,生命。
清晨天色刚亮,阳光穿过叶缝洒下零星光晕,人间生机盎然。
残音楼,千叶道:“少主,勒王的旧部被皇帝铲除了大半,不出几日将会被连根拔起,董格的势力虽被皇帝大大削薄,但却仍有所保留,我们是否推波助澜?”据今日暗士所报,勒王旧党自勒王死后虽然行事低调谨慎,但仍被皇帝一家家抄了过去,而表面上董格虽然因为江湖之事引皇帝有所猜忌,手中权利被大半分散,却仍未被革职,故不难看出假以时日董格必会再起。
“潋碧掌门人夜入董府,轻易冲出层层大内高手而逃脱,皇帝的人必定已上报,潜伏董府的暗士何在?”扶挽音一手握着竹简,一手握着玉扇在玉桌上轻轻敲着,长而密的睫毛铺展成一把扇子的弧度,于阳光下美如虚假。
“属下在。”
一名暗士立即低着头跨前一步,扶挽音递过一封书信,目光未离竹简,声音不轻不重,“把这封信放在董格书房半隐秘处,过两日自会有人前去取。”
“是,属下告退。”那名暗士接过立即退下,扶挽音继续道:“今日皇上召见过谁?”
有潜伏皇宫的暗士闻言跨前一步,颔首低眉道:“左相与清王。”
不正是暗夜里常去董府与董格会面的左相与清王么,董格倒是比常人都细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扶挽音微微一笑,动作不变看着竹简,“下去吧。”
“是,少主。”
前后走了三四名暗士,剩下的几位依旧站在一边垂首不动,屏息听扶挽音道:“江湖人成千上万聚集紫京收拢人心,长久下去皇上必会有所动作,可还记得我曾与你们交代过的?”
“属下等谨记少主吩咐,保全潋碧掌门秋如黛,漠视一切杀戮。”
“嗯。”扶挽音点点头,又听了双胧城主汇报勒王的近况,在交代了声不必阻拦勒王一切行动后,便将剩下的几名暗士都遣走了。
“少主,为何我们不趁这个时机让皇帝把勒王与董格的势力一举切断?勒爷已落魄,覆玄军于我们而言并无意义,留着勒王可还有其他用处?”千叶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若最初是想借着勒王的势力好办事,那自然是合理的,但眼下勒王旧部被除,手中无任何兵权,留着何用?
扶挽音只笑不语,放下竹简静静看着他,墨眸一片澄净,似待他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完。
千叶收到示意,继续道:“董格已不被皇帝信任,我们大可把他的身份揭露人前,让皇帝斩了他,永绝后患。”
“说好了?”扶挽音倒了杯茶,随手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袖口,他神情悠然,饶有兴趣的观赏千叶此刻的表情,道:“若依你所言,一开始我又何须费诸多力气造就现今这个状况?把他们连同皇帝一举杀了不是更简单?若他们都死了,也便没人再同我争什么了,如此这一夜间被改变的天下就能太平了?我也能如你所想那般高枕无忧?胤城扶家的人就能从此返回家园平静生活?”
千叶一怔,似未想到自己一句话可以引来少主如此多说辞,且句句是情在理,与他脑中的思路恰恰相反。
“我之所以徐徐图之,并非因棋局复杂受困其中,也非因艰险所阻错算它步,更非因苍生万物所谓乾坤定数,若我杀,可纵横于江山无阻,浴血万路,可还当年真相,可统三国一古,天下,唾手可得而已,如此,却还不得故人心中所愿,无法了却我今生所绊。”扶挽音浅啜了口茶,一番激昂热血的言语从他口中徐徐吐出竟也能如此云淡风轻,不起不落,仿似他人的人生。
“故人心中所愿?”千叶听的糊里糊涂,却也因这番话而撼动了一直以来暗暗坚定的抱负,原来,自己的眼界竟如此之小,有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