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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扶桑-第8部分

小说: 扶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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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夷面色如土,嘴唇轻颤:“扶桑,回去吧。我不能跟你走。对不起……对不起……”
好一句“对不起”,这算是撇的干干净净了么?
我终于撑不住,被北唐那般伤了以后,我还能站着,此时,一句“对不起”,却要尽我所有的骄傲和力气。

冰夷转身背对我:“你走吧。”
我依旧不愿意就此罢手:“你告诉我,你喜欢若水,我就走,从此你我,非生离既死别。你说……”
冰夷的背影看上去凄冷如秋,我一点点蹭着爬过去,想拉他的衣摆,或许,他是喜欢我的,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说,我喜欢若水,她将是我的妻子,我与她此生不渝,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你听清楚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

一字字,一刀刀。刻在心上。好一个此生不渝,生同衾死同穴。
“冰夷……”我再叫你一声,你听好,最后一次。
我抹干净最后一滴眼泪,缓缓起身,抬头一笑。拎起玄夤回身出谷。

“你走,留下小狐狸。”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你再说一遍,今天我必会杀了你。”
若水仍固执道:“你不能带走小狐狸,他能救冰夷。”

我走的极慢,却并不曾停。
却被什么东西击到双腿。一时不备趔趄着却并未跌倒。我逼出内丹捏紧在手中后回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若水往前几步伸出手道:“把小狐狸给我。”
笑话,把扶桑当成什么了?我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话未落,一双银针脱手。
还是那个该死的北唐。银针叮叮落地。不妨事,玄夤才不是个吃素的。
被北唐掴开的若水还是瞎了双眼。
自然是玄夤的银针。
连冰夷都不知道,我和玄夤最是喜欢在从极渊玩针打蝴蝶,且出手一前一后,快准狠,无人能比。我钉蝶头和左翅,玄夤钉蝶尾和右翅。

所有人都滞住了。直到若水惨叫出声。
北唐嘴角微微抽动,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冽和杀气,冰夷说话也发抖起来:“你,你怎么能?”
若木抢到若水身旁,用灵力逼出眼珠上的银针。

“你们是不是该感谢我这针上并未喂毒。”我淡淡道,转身走。
“站住。”冷冷的声音。必定是那个该死的睁眼瞎。看上去并不傻,可若氏姐妹是什么货色,他竟一点也不知道么?
“睁眼瞎,我打不过你,可你今天若想留下玄夤,却是休想,只要我断气,玄夤就会自己引发体内毒瘴,别说他心头精血,就是一根狐狸毛也没有。不信你倒是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雀之后  旒云(1)

北唐眼神愈发冰冷含恨,“便是妖界也无如此歹毒的手段,留着你必是祸害。”
我眯起眼神轻飘飘一笑:“便是我无父无母,也轮不到你这种睁眼瞎来教我何为善恶。向别人讨东西还颐指气使,本就该死。”
若水这回倒乖了,只嘤嘤咛咛的抽泣。竟还不忘扯着冰夷的衣角。想来若木已用她修炼已久的木神珠封住若水一双眼珠,只待回去后七七四十九日的灵力灌注、调养生息。真该连若木的眼珠子也废了。

若木轻轻拭了额上细细薄汗,低声叹道:“扶桑,你我本都是木系一脉,我不忍伤你,但你须知,南海禺谷和冰夷渊源颇深,冰夷和若水的姻缘早已牵定。任谁也阻不了,玄夤,是天吴给冰夷的,你更无权占有。今日之事,怎么说也是你无理在先。”
无理?你也不去问问,扶桑什么时候需要跟谁讲理了?情理情理,向来情在前理在后,理随情走。我好整以暇挑眉笑道:“这么说,我倒是该先给若水磕个头赔个礼,再双手奉上玄夤请你笑纳?呸,见过不要脸的,倒不知竟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我眼神只盯在冰夷身上:“什么狗屁姻缘,是月老手里那几根破绳线,还是司命星君那个破本儿?”
看着冰夷益发溃乱的神色和抖得近乎站不稳的雪色衣衫,我似是自言的喃喃道:“我既然是敢如此做了,就不怕担什么结果,我只不想后悔。日后便是死在一起,总好过时光无涯相思无尽。”
冰夷仍怔怔无言,我心里豁然间如撕如裂。不自控的渐笑出声,转身拎起玄夤。

“扶桑……”若木惊叫。
还是一定要玄夤么?我头也不回,“死了这个心吧,玄夤我是不会给你们的,我说过,要送他回轩辕坟。”
玄夤抬起前爪扒在我肩头,抬头伸着小舌头在我脸颊上一舔一舔,喉咙里发出尖尖细细的声音:“扶桑姐姐,把我给他们吧,你受伤了,不能再用灵力了。他们不会害我,等我七百岁他们取了我的心头血,就会放我走了。”

我拍拍玄夤的脑瓜,我当然知道,可狐族被取了心头精血,便一百年内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还需要精纯的灵力长久度之,方能在千年后再行修炼。他们哪里是什么良善之人,还指望他们能对玄夤那般伺候?
我笑道:“姐姐自然知道他们会放你走,可是你能熬过接下来的一千年么?姐姐既是说过送你回去,自然是算话的,若不能带你走,我们就都死在这里,你看这南海,三界内再寻不出这等风水好地儿了。你说好不好。”
玄夤笑的一身白毛波纹似地摇动,“真好。”

我侧了身,伸开手里的内丹,笑道:“总之是这些东西了,想要就只管来拿吧。”
若木倒不是个心软的,对北唐微微点了头后回头对我道:“扶桑,我本不想伤你,只是,冰夷天劫在身,就在五百年后,若度不得,便要在人界轮回十世,才能再度修仙。本来,我若启动木神珠也是能助他渡劫,但你刚才瞧见了,为救若水,我已用了,木神珠需再修千年才能再度启动。”说着又叹道:“若你不伤若水……哎……都是命。”
命?我冷嗤,若木一番心思玲珑七窍,她若真舍得用木神珠替冰夷渡天劫,还需冰夷这几百年来一直养着玄夤,方才不得已为若水耗了木神珠,只怕若水在她心里也是个能用得上的子儿。

说完见我仍不动神色的冷笑,便双手幻出法器,北唐掌心翻转,周身一阵风掴起,纯黑如夜的衣袍飒飒作响。
冰夷突然挡在我身前:“让她走,让她走,不要伤她了……”
我瞧着冰夷漆黑如墨缎的发,轻轻地笑了。

冰夷啊冰夷,我的傻冰夷。你不愿我往后为你亡命天涯,所以不肯跟我走,又不想自己安安然然的度了天劫,不就是想断了我对你的情根,用你的命来偿我的情么?
可你不知道,扶桑不要这般胆怯的爱。
“冰夷……”我唤他。
他削薄的肩胛骨微微的颤了颤。缓缓转过身来,低低轻垂的眉眼如烟似雪,紧抿的唇依旧泛着淡淡的桃粉,微微一动,似足了春寒未消瑟瑟细雨淋柳叶,艰涩道:“扶桑,扶桑,我不配你这般待我,我……”

我不由得伸手去碰他的脸颊,剔透如莲瓣,丝丝洇凉。我知道,知道你是水系神族之后,有需要肩负的责任。我懂了,扶桑在你心里不是最重的。所以,我也不要了。
我闭了一闭眼,水迹如丝划过脸,却笑的出奇舒心,一粒水珠点入百尺寒冰瞬间冻得结实一般,再无惊悸和患得患失的拘心:“冰夷……我不要你啦……”我轻轻上前抱他,将回音贝幻成核桃大小塞进他的袖兜里,接着道:“你自然也不用偿我什么。”
我不要你,可也不会让你因为渡天劫死的。我低了头,在他颈间浅浅吻过,他的泪哒哒的落在我耳后……

我双臂虚拢着他的腰,一边凝聚灵力,一边声音低回黏腻如泥沙的问道:“冰夷,还是爱扶桑的,是么?”
他不言语,泪却如珠脱串。如箭簇般在我心尖攒射。
我不遗憾。即便不再要你不再爱你,可是,你是冰夷啊,冰夷很漂亮,很温柔,灵力很厉害,是扶桑喜欢过的……

我缓缓抬起左手,向若木一笑,看着她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用力切向冰夷的脖颈。冰夷在我身上缓缓倒下,我抱着他,抚过他的眉眼唇鼻,亲过他的脸颊。
我摸了摸左腿,轻轻叹了一叹,手起掌落,左腿的小腿筋应声断裂,取出的一段筋脉在掌心顷刻褪尽血迹,像极了半截玉如意,泽泽青碧,灼灼流华。

玄夤扑在我身上哇哇的哭,“扶桑姐姐,你不要死,你说过要送玄夤回轩辕坟的,你可不能骗我。我们不要我的心头精血了好不好。”
我动了一动嘴唇,抬起手轻轻擦掉他的泪,喑哑道:“乖玄夤,不要哭,姐姐死不了,不过是废了一条腿。我们这就走。”

我极费力的把那截筋脉放在冰夷的手里,扭头看过若木,笑道:“你懂的吧,五系灵力的精元,金火在骨,水木在筋脉。”我不再多说,若木很懂了,木系腿骨经脉犹如汲取天地灵气的树根,我在日出之地修为万余年,莫说以此来渡劫,便是生死人肉白骨、小仙用来飞升为上神也是有余了。
只是,我却要因此折掉半数修为,且根基受损,往后灵力便是长进,也绝不会超出今时。这条腿,若非遇上神人异士,自然也绝无可能行走自如。
我伸手拉住玄夤,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带姐姐走吧,随便找个地方去养伤,姐姐……”话未说完,眼前一模糊便觉得倒在冰夷身旁。

睁眼时,却见一方岩洞,怪诞陆离,五光十色,纵深横阔,往来旋繁,有雾凝水畔之潇渺,有红杏在林之灵俏,似月明照华屋,如画桥倚碧廊。虽不若天宫檐宇赫赫齐整、气势豪严,却正气含邪,鲜亮明烈中透出一股阴凉诡谲。我便侧身躺在一条浅渠旁的岩石上。
我微微侧头一视,竟未见到玄夤,心里有些急,方动了一动,左腿如刀腕骨也似的疼。额上便起一层冷汗。

“伤成这般还逞什么强,当真废了才能安生么?”背后这声音似有些熟悉,我强撑着回过头去。
原是汤谷的那只蝎子精。这回倒比上次穿得整齐了些,衣裳连个补丁都不见,头发倒还是鸟窝鸡棚不改原型。
“玄夤……”我内息不稳,竟有些气若游丝。

他缓步走近,垂眸望了一刻,蹲下身来扶着我喂进一粒药,对我道:“小狐狸似是要带你回汤谷,一路给你灌注灵力,晕在半道儿了,也被我带回来,放在别处养着。”
我微抬头瞧他,比上次近了许多,清清楚楚的看着他脸廓分明如削,精准深邃,一双眼珠子灰冷冷的,鼻梁唇线强势利落,如一道雷劈开山石般干脆神毅。
我忖道,难怪红磷蛇对这个表哥两眼思慕,口舌垂诞,这般阳刚的大好男儿,最是让人抗拒不得。思及此,不由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他眯起眼神。
我脱口而出:“红磷蛇呢?怎么不见他与你一起?”
他嘴角微翘,瞄了一眼我的左腿,冰冷冷的笑意:“倒委实不曾见你这种强悍的妖精。似这条命这副躯壳不是自己的一般。”
我叹气道:“是自己的。只是若没有想要的东西,这些也是无用。能拿来换那些,自然也就舍得。”

“你便是拿你的腿筋去换东西了?”他奇道。
我低头“嗯”了一声。
“可是换得了?”
我苦笑着微一摇头。
他起身踱了几步,口中“啧啧”地叹。许久才道:“你也不用回汤谷了,想必那扶桑树也枯了。”

这个我本也想到,只是仍有一丝希望,如今他这般说出来,心里总归是一阵闷痛。妖族虽在修炼灵力时甚是艰难,却比神界好些,就是受了伤毁了元神后,只要幻回本身,能比神界恢复的快上数倍。
我之前还留着一丝念想,不过是废了一条腿,扶桑树许能承得住。如今想来,那日到南海之前,被风伯的火灵伤了一回,木灵本就忌火。是以,扶桑树身撑不住原也合乎情理。
只是如此,我便不知要再过多少时日才能有之前的修为。

我忽的抬头,对着蝎子精的眼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他一愣,既而笑道:“汤谷的扶桑树虽死,但万余年来浸润日出之地的朝阳精魂,如今可都在你身上,你的内丹淬炼出木神珠,可比南海的树妖来的纯粹精炼。”
我听罢嘻嘻一笑:“这谎话扯的当真是蠢,若我信以为真,只怕这会儿就已经自毁内丹了。你虽不知,但红磷蛇怎会不与你说,汤谷扶桑天生一赌徒性子,可以败可以死,独独不可能受制于人。更别说给他人做炼珠的鼎炉。”

他眼神精亮,颔首道:“很是。”
“那是为何?莫要说救我是为了积阴德。妖族可不怕下地狱受极刑。”
他摇头笑道:“你倒聪明,我救你只是为一个人。”

我心里又一阵木讷讷地疼,似已感觉不出这颗心长在哪里,不知冰夷醒是没醒?若木定不会再让他记得我,说不准已经剔去了冰夷那段记忆。从此,冰夷再不认得扶桑。再也不认得了……

“为了旒云。”
我回神,但听他朗声念道旒云二字,疑道:“我不识得那人。”
他轻笑道:“自然会让你认得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雀之后 旒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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