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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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夷脸色发黑,嘴角耷拉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我讪讪地不说话。毕竟是有求于人嘛。
冰夷拉过我的手,捋起袖子,看着我手臂上两个米粒大的小疤痕,看了我看我直摇头,手掌一摊,手心里化出一株碧绿碧绿的草,轻轻敷在我的疤痕上,再挪开时,疤已经不见了。
我“啧啧”的叹,“冰夷,你怎么什么都会?”
他没话说的时候就爱面瘫,淡淡道:“没你会的多。”
我嘿嘿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可以教你,比如怎么拔了鹣鲽的翎羽做坠饰、怎么去偷锦毛鼠的食物再嫁祸给狍子精让他们打架……很有趣的哦。但我不会的,你要教我。不能藏私哦。”
冰夷的脸越来越瘫,“你话太多了。”
我赶紧闭了嘴,不知怎么,除了风伯,我好像对冰夷说不出的敬畏。他有时候和风伯很像,安静的时候,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孤寞,让人看着心疼。
到了从极渊的时候,我不禁一怔,从极渊竟然一片盎然,一点都不像汤谷那么大雪封山一般。
冰夷笑笑道:“水神的居所府邸一般都四季如春,天吴的朝阳谷也一样。”
我突然有点可怜冰夷,若是我,千万年的只看着一种景色,想必要疯掉。三界九天多么丰富而妖娆,为什么只蜷居在这里呢?我想不明白这些神仙。
他果真和风伯一样……
“你都在从极渊不到外面去么?”我不可思议的问道。
他眼神突然迷茫:“外面?到外面做什么?”思忖了一下又道:“你是说天庭凡界?我都去过的……”
我有些不明所以,既是去过,怎么会没有一点动容,难道他不觉得那都是那么美好而珍贵的存在么?
我竟然第一次心里觉得疼……看着冰夷完美到如同冰雕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从极渊 冰夷(2)
第一次来从极渊只是匆匆一瞥,觉得进去后七拐八绕的,门洞很是繁复,这次一看,倒和之前不大一样。
我惊讶道:“你的神仙洞怎么变小了?不对,又好像是变大了。好奇怪。”
冰夷淡淡道:“我改了一下格局,把之前的结界解封了,只将这里划开成三块,一做起居之用,另外的是栽植草药和炼化器具丹药之用。”他想了想又道:“后门处还有一处,圈养着灵兽和坐骑。”
我桀桀笑道:“哦……”
他笑的有些得意:“只是那里你进不去,我布下的结界,是火系中的‘赤焰云’,正巧与你的木系灵力相克。”
我心里暗骂:看着一脸正经像,竟然也是个道貌岸然的,神仙果真是一肚子坏水。
虽说我对冰夷时常腹诽,但终归还是听话的。冰夷除了教我法术,却也没有多余的话。
我只知道他终日在草药上花费的时间最多。却也在摆弄草药时神情最是难过。
我最是见不得他这种心事重重的模样,时不时阴他一下,只有这时候,他或怒或嗔,才显得像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我本是该叫他师父的,但是我只要一想到我和他这种师徒关系,就觉得很窝心,他明明和我差不了多少……
中秋月正圆时。我回了汤谷。每年中秋都是如此。
是冰夷这么安排的。只是,每每我走的都不是很安心,中秋时候,冰夷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眼神一如既往的碎光暗涌,却透着一种无声的诡异,我是妖族,对于一切不安稳的气息格外敏感。
但每每我回到从极渊,冰夷便又温雅如一。
我也问过,他也从不回应,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让我更是好奇,他这种厌恶,不是对我,似是对自己。
我看着他日复一日的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和灵兽,神情越发的清冷孤默,心里也越是难过,他这样总让我想起风伯,看着冰夷的背影,我常想,风伯此时是不是也在扶桑树下想着往事。一边喝酒一边神伤。
我看着从极渊中年年岁岁都温婉如春的丽景。心里发狂一般。
我透过接引镜,看到凡界雪花纷纷中,香车宝马共喧阗的升腾,心里暗暗涌动。对冰夷道:“我想吃糖人儿,想喝油茶。”
冰夷叫了女婢,女婢却有些为难,这个她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凡界才有的东西。
冰夷放下手中的东西:“你又想去哪儿玩,去吧,天黑了回来。”
我拖着他的胳膊:“我不要一个人出去,你跟我一起去吧,凡界正巧元宵灯会,热闹的不得了。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么?”
他眼中一怔,有些恍然,我看他犹豫,不容分说拖他出门,还不忘隔空抓过两件雪狐披,“走啦走啦,我请你吃好吃的,你不知道,凡界的东西好吃的很,你见都没见过的。什么香麦饽饽,驴打滚……”
冰夷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扯过我手中的雪狐披穿上:“好,我陪你去,免得你闯祸。”
我摇身一变,也变做他那样的翩翩佳公子,手一伸,幻出一把玉骨扇,扇面簪花小楷如行云流水。
我一摇一摇的对冰夷道:“怎么样,像么?”
冰夷忍俊不禁:“还可以,只怕,若是被哪家小姐相中,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脱身。”
我看了看他,摸摸下巴笑道:“本公子自有妙计,不信今天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我和冰夷在街上闲闲晃荡,我一一默记着想吃的东西,心无旁骛,倒是冰夷,看着车水马龙灯彩结连,也淡笑不语。我是真佩服他这一幅老神在在的神情。
我拉着他进酒楼,他反手一拉:“你带钱了么?”
我伸开手,掂了掂一只鼓鼓的钱袋:“呐,嘿嘿……”
他抚额叹道:“别跟我说是偷的。”
我摇摇头:“这叫顺手牵羊。你是没看见刚才那富家公子哥儿,肥头大耳满肚油肠,不拿他的我都觉得这良心过不去。”
他挑好座位,又问道:“你到凡界来,都是这么弄钱的么?”
我拿扇子敲敲掌心:“怎么会,打劫比这个更有趣。还有什么卖身葬父啊,算命化缘啊。都挺好玩……”
冰夷的脸又瘫了瘫。
我斜了他一眼:假正经。有种我今天点菜你不要吃。
我招招手唤来堂倌儿,给了他一个银锭子:“给我上几个招牌菜,再到外面的街上给我打包一些小吃,糖葫芦、糯米团子、拉丝的糖人儿,都要,剩下的银子就归你了。”
堂倌儿乐呵呵的去了。
冰夷看的愣住:“你吃得完?”
我伸手一指酒楼外的乞丐:“你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这人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冰夷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我饿得很,一双筷子抡圆了雨点似的往桌上砸。想必冰夷道行比我高深得多,一二十天不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吧。
我与他坐在二楼临着栏杆的桌上,一楼大堂一览无遗。说书的说的横眉竖眼,唱曲儿的唱的面红耳赤。
其实,这人活一世匆匆不足百春,却是酸涩苦辣尝尽看遍,竟是比那修得不死之身的神佛来的更洒脱无憾、尽情尽兴。
酒足饭饱,我摇着折扇逛到那赏灯作诗、才子佳人聚集地,也装模作样的去附庸风雅。
雪片洒洒落落,楼上月下,河边舫上,青衫绯袍,人影如醉……真真是应了那句“谁家少年足风流”。
我一指人群,对冰夷道:“看这京城中的名门闺秀,看上了娶回去一个。你那从极渊也不至于冷清成那样。是不?”
冰夷依旧面瘫。
对牛弹琴不过如此了。
果真,我拿扇子拨了拨正头顶一个花灯,我并无意去猜什么谜,倒真有小丫头上前来,露出八颗牙笑道:“我家小姐的灯谜,看的人最多,却是三日来无人猜得出。公子想试试么?”
我哪里敢试,要知道,说书里有一出:有小姐名唤丽娘,梦中与一书生柳梦梅相遇,都能一病不起,我虽说没那般颠鸾倒凤的模样,可这女人心海底针,若真造了孽,可怜我这么多年的修行岂不是要折了?
我折扇颠转一勾,远远地看了一眼凭栏而立的曼妙佳人,微微一笑,回身倚向冰夷的怀里,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能让那美人听的真切,“冤家,倒是说说,那谜底是什么?”
那丫头嘴角一抽,拧身便走,再没一句话。
我挤出人群,拊掌大笑。
冰夷不仅面瘫,且印堂发黑,“你……”
我挤挤眼:“你不是问我,若是被哪家小姐看上了如何脱身么,这不就是上上之策?你不觉得?”
他摇头淡笑。
我和冰夷远远地站着,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提着两只莲花灯,小小的烛子在灯罩里,微微的亮着。灯罩上渐渐落着一层薄雪,灯火黯下去。
我离他不足三步远,连他眉毛上的六棱雪花都看的清清楚楚。厚厚的雪狐皮穿在他身上,依旧清瘦玉立。握着莲花灯的手指剔透无力的样子。
我突然心里觉得像是被人扼住喉咙的翻搅,细细密密的疼,我脚下一点点挪着,浑然不觉,轻轻从背后搂着他,低声道:“冰夷,冰夷……”
我那么清楚地感到,他身体僵硬如冬日冻僵的蛇,心跳的咚咚响,连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莲花灯掉进雪中,无声,弱弱的灯芯噗的灭了,亦无声……他手抖得厉害,却是扣开我环在他腰间的十指。
“你也吃饱了,我们回去吧。”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换回原来的女装,拉住他的手,“我不回去。”
他顿了顿,转过身,我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仰着脸,倔强地道:“我喜欢你。”
冰夷看着我的眼,有些朦胧的挣扎,却仍慢慢错开:“胡闹。”
我勒紧他不撒手:“我才不是胡闹,我就是喜欢你。”
他皱皱眉毛:“什么叫喜欢?你懂么?”
我用力的点点头:“我懂的,喜欢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看着你笑我就很开心,看你不开心我也很难过。”
他神色一震,像是急欲避开什么一样,有些微生气:“放开我,你别胡闹了。”
我一急,“我不要。”说完趴上去吻他的嘴唇。
冰夷的嘴唇,像雪一样微微的凉,软软的,我觉得,那一瞬间,心都化成一弯水。我觉得,自我化作人形,从不曾这般,整个人像忽的窜上云端,不,凭风驾云更让人心摇神驰。
不知怎么我竟然觉得脸颊微微的湿润,眼睛迷蒙开来,“冰夷,冰夷……”我像入了魔一样一直喊他的名字。像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捧在手心含在口中。
冰夷的嘴唇有些抖,许久,我突然向后飞出三丈远。
我这才觉得,胸口微微的痛,我直盯盯的看着冰夷,他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额上的青筋在白皙的脸廓上显得狰狞可怖,他看看我,摇摇头往后一步步退着。我走上去,伸着手:“冰夷……我是扶桑。”
“扶桑,扶桑。”他似乎不认识我一般,生硬的念了两遍我的名字,突然捂着心口,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我抱着他,他却避我如洪水猛兽:“你走开。走。”
说完转身,飞掠而去。
我痴傻了一般站在雪里,雪下的急了,噗噗的落着,风卷起来,漫天呼啸。
慢慢躺下去,看着飞雪中一轮孤月,锃亮如玉,月色裹着大雪,铺天盖地,一层层盖在身上,我素来是不怕冷的,如今却也觉得,心里像是冻了三尺冰,结结实实。
我腾身而起,对着天空大声喊:“冰夷,冰夷……”喊到最后,喊到耗尽力气,终于还是哭了起来。
这个混蛋,我这么喜欢他。他竟然对我说“走开。”
我发誓再也不理他了,我发誓我再也不回从极渊了,我发誓等我灵力超过他一定要打得他亲口说喜欢我,我发誓……我发誓……
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过。妖族都说,草木无心,最是不懂七情六欲。可为什么我看到冰夷心里会疼?我想,我真的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从极渊 冰夷(3)
我拿着袖子抹了抹脸,在雪地里坐到浑身僵硬成冰柱,才发现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站不起身,我竟然都忘记了,我是妖,我可以召唤灵力。
我一瘸一拐的在雪里走,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灭蒙那只蠢鸟在我面前啾啾的叫时,我一脚飞起想把它踢到河里,它倒是反应灵敏,飞到我身侧,还是叫,叫的烦人。像是在笑一样。
我第一次没有揪住它揍,反倒拍了拍它的小脑瓜子:“我就知道你在得意,看我被人嫌弃,你很高兴是不是。”
灭蒙嗓子眼儿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死狗一样趴在我肩头,我又拍了拍它:“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平日里看我这么狼狈,不是早就笑的打滚么?”
我侧头看它,这只死鸟……居然敢睡着。
我站在那里,天上除了一只明月,什么也没有,地上除了雪,什么也没有。天地间,也只有雪越来越疯狂。我真希望它们就这么一直下啊一直下。最好能把我埋起来,冻住千万年,然后我一觉醒来,什么事也没有。
也没有冰夷……
可是,茫茫大雪里,有人朝我走过来,是冰夷。
我认出他时,哭的连我自己都止不住,我对他喊:“你不是不要我么?你回来做什么?”
他走到我跟前,淡淡的神情和语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