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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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暮烟尘醒来的时候,南卿玉已经离京,前往边关五城,开始他治理西北的历练,摸了摸怀中的画卷,暖暖一笑,那是从小到大的烟尘,睡着的,吃饭的,嬉闹的,淘气的,生气的……,一幅幅刻在脑中的画,都被他画了出来,因为他怕,在边关的三五年中,想多了烟尘,想得模糊,那就糟了,所以,画下来保险一点。
侍从看着面容如画的三皇子,被他从心中暖出来的笑容摄了魂,愣愣的,动也动不了,三皇子虽然经常笑,可这种暖人的笑却是从来没有的。
南卿玉很快就敛了笑,看着侍从,觉得不妥,那样温暖的笑容,只是留给烟尘的。
三皇子离京,五皇子接下重担开始跟着太傅历练,确实没有时间来欺负暮烟尘,天下太平,雪灵国与其他两国交好,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态势,元庆十八年,皇都繁华,暮太傅家中却显出惨淡的样子。
暮太傅和夫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半点折腾,前两日一阵凉风,二老竟全部病倒,太医匆忙出入,药方漫天,二老的病就是不见好转,急得暮烟尘天天抹眼泪。
最后连江湖郎中都收罗起来,却还是对二老的病没有办法,南卿玉从边关送来药材,依然没有效,暮府上下都是一副沉寂。
平日和暮烟尘不对盘的南玄玉也生出几分同情,忙着寻找神医良药,终于,在元庆十八年的年尾,二老双双辞世。
暮烟尘呆呆地跪在灵堂中,吊唁的人来来往往,安慰的人也络绎不绝,从早到晚,从设灵堂到入殓下葬,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南玄玉修书一份快马传到边关,南卿玉虽是心急如焚却无力回到京城,边关事物太多,他没有道理置百姓于不顾。
皇家体恤,入棺厚葬,漫天纸钱,白幡飞扬,再重再尊贵的名号都随着一掊土长眠于地下,活在世上的人只余下一怀悲戚,几分萧索。
回去的路上,七日没有合眼,未进一滴米水的暮烟尘病倒了。
第4章 第四章 烟花红娘
靠在回廊上顶端的小几上,轻轻的转动着光滑的瓷杯,素胚胎白,寥寥翠竹,凉薄的水痕一点一点的渗入墨色的桌面,晕开静静的雅致。
肩上的人嘤咛一声,复、而沉沉睡去,初春午后的阳光不会有炙热的感觉,反倒是很利于睡眠,流陌仰起头,看着柔柔的光芒穿过精美的廊檐画栋,折射出浅浅的沧桑感,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竟是莫名的安定,连心中的那片荒凉也消失了不少。
习惯的拿起茶杯,还未递到唇边,便被一双白嫩小手覆了下去,不用看也知道是肩上熟睡的人醒了。
低头的空当,手的主人便旋到了面前,琥珀般的眸子里流淌着清澈纯洁的光芒,张口便是:
“流陌,我好渴!”
少女独有的软凉声音,让午后有种清风拂过的感觉。
还未来得及说话,身边一轻,她便拿起杯子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放下茶杯的时候,喝茶互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流陌轻笑,这茶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那素胚胎白翠竹莹莹的茶杯是她的最爱,从第一天来到这里起,她便换上了这种茶杯。
本不爱喝茶的人,对茶具却是挑剔的很,非要那天下第一窑秦窑中出来的瓷杯,刻上天下第一匠的手笔。
楼下因着是白天,行人稀少,连旁边红粉纱帐也偃旗息鼓,静静地垂在午后的阳光中,只有他家门口还有人进进出出,门内是清一色的浅衣男子,来来往往,倒也是匆忙。
“浅白!”身边的少女无聊地看向楼下,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其中的一个男子。
“恩。”流陌点点头,出去一个月的浅白终于回来了,还未反应过来,身边的少女就飞跃出去,借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跳下楼,到了浅白的面前。
“浅白,人家好想你哦!”少女展颜一笑,明媚皓齿,额间莲花较小时绯红淡了许多,却还是含苞欲放,美艳不可方物。
“你又闹了!”浅白比她大一岁,看上去却是比她成熟老练,也经常照顾她。
习惯地把少女凌乱的发丝别到脑后,然后整了整她发皱的衣摆,这才抬眼看她: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温习功课?”
“温习了啊,早上起床,稳扎马步,下午看四书五经,晚上……”少女板着指头一样样数着自己干的事情,浅白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流陌的神情,就知道她定时把这鹊桥仙闹了个翻天覆地。
“去书房。”浅白淡淡地说道,率先向前走去。
“啊?浅白,我还有事,就先不去了。”少女作势要溜走,却不料浅白一转身,快速抓着她的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楼上的流陌看着少女焦急的模样,忍不住笑开,她从来的那天起,就没有消停过。
七年前,也就是元庆十八年,仰仗皇威,盛极一时的太傅暮老先生和夫人双双辞世,八岁的暮家小姐七日守灵,最终病倒,醒来之后,面如常色,却是遣散仆人,散了大半家产,然后怀揣暮家一半家产走进了烟花巷,当时此事惊动朝天,众人都好奇这生来就富贵的暮大小姐会做出什么惊天之事,却不料,她自七年前走进这烟花巷后,便再也没有走出过一步,任凭皇家恩宠在外排列,暮府老管家跪在烟花巷口整整五日,最后体力晕倒,暮烟尘只是让流陌送他回了老家,五皇子徘徊在烟花巷外,连他三哥的亲笔书信都带来了,也不见她丝毫地动摇。
世人都暗叹,这暮家小姐生来伴着祥瑞,受尽宠爱,双亲辞世,受不了打击,自甘沉落,才会进入烟花巷中,却不料她当日花钱买下小倌馆,竟改造成了红娘店。
这片大陆本就是天界下属的地域,原为一体,后分为三国,其中还是有联系的,其他的两国霜花国、雨林国自然也是知道这件奇闻的,甚至还有他国人借着经商的机会想来看看这位暮家小姐暮烟尘,却是无望而归。
当年瘌头和尚的预言和皇上赐名一事,让许多人都想向暮烟尘提亲,却是顾及皇家的关系还有她现在的位置,无果而终。当时和她交好的三皇子至今还在边关,虽然能干深得民心,但是七年来却是没有回过京城,皇上赏识,却不召回京城,谁也不知道这对父子玩的是什么把戏。
想到这里流陌摩挲着素胚胎白的茶杯,叹了一口气,三皇子也是想回来的吧,至少这里还有个让他牵挂的人,若是完全对京城无望,也不会时刻关注着那少女的动向,年年送来新奇的玩意儿,还托人带来这套茶具。
人都说暮烟尘生得古怪,性情冰冷,不思双亲,怕是错了,要是无情不思念的话,也不会视这套茶具为宝贝,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从天下第一窑中出品的,还因为,那天下第一窑的地界就是暮太傅的老家秦州。
阳光稍下,暗色的窗棂上升起点点灰尘,屋内,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自然是刚回来的浅白,他正在考察暮烟尘的功课,虽不满她随意的站姿,但还是很无奈地承认,这个女子真的是天生聪慧,诘屈聱牙的尚书她只需读一遍便能记个差不多,诗经类的则是看过便记住了。
站着的那人眉间有隐隐的得意,连带着那淡绯的莲花也娇艳欲滴,活泼起来,一考察完功课,她便立马蹭到浅白的身边:
“浅白,我要扣你的工钱。”
“哦?说个理由!”浅白还是淡淡的。
“你不尊敬老板。”暮烟尘嘟了嘟嘴,颇不服气。
“好吧,扣了我的工钱,那这周边的生意我便不管了!”浅白眼中闪过难得的戏谑。
“哼,还有流陌呢!”暮烟尘也对上他的眼。
“哦?流陌生出三头六臂了吗,既管外面又管里面的。”
“呜……,你欺负人家。”暮烟尘头一低,枕到浅白的肩上耍赖。
浅白笑着翻开账本,每次暮烟尘说不过他的时候,都会撒娇耍赖,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次去外面,发现鹊桥仙的名声还是不错的,从成立鹊桥仙的那一刻起,暮烟尘就告诉他们要遵守诚信,几年下来,生意从京城扩展到其他地方,浅白打算向其他两国发展,但是,看了看肩上纯真的人儿,心中一紧,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你可是烟花红娘,我哪能欺负你呢!”因着鹊桥下地位特殊,位置特殊,是烟花柳巷中的红娘店,所以别人都送暮烟尘一个名号,烟花红娘。
“那是!”顺杆上爬的某人有点大言不惭。
“你这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啊?”暮烟尘弯着头看着浅白。
“还要吗,三皇子送来的还不够啊!”三皇子在这七年中送了不少的东西,其中不乏天下奇宝。
“浅白带来的是最好的!”暮烟尘调皮一笑,拍着马屁。
要是不在意那些三皇子的礼物,也不会每晚睡觉前都看一遍,时常清理,虽然知道只是假话,浅白还是一笑,指了指桌下。
“哇,江浙纯酿女儿红。”暮烟尘打开一看,便惊叹起来,跳起来紧紧地抱了一下浅白,然后蹲下身,研究起来。
“小酒猫,这么高兴啊!”下楼来的流陌一听她兴奋的声音就知道是上好的酒,暮烟尘待在烟花柳巷,没有沾染世俗风气,却是万般迷恋佳酿,来者不拒,几年下来,她的酒量练到了一定的水平,连亲近的浅白和流陌也不知道她真实的酒量。
“流陌,是最好的女儿红哦!”暮烟尘炫耀般地拿起酒坛。
“那我今晚可以喝酒吗?”暮烟尘凑到流陌的面前,期盼地问道。
这鹊桥仙名义上是暮烟尘的,实际上,却是由浅白和流陌主持,浅白主外,流陌主内,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才铸就了鹊桥仙现在的繁荣,在暮烟尘的学习教育上,浅白主要教授文治,流陌主要教授武功,两人来历不清,身份不明,却都是难得的才子,自然是教得来暮烟尘的。
“恩……”流陌拖了长音,看着越发期盼的目光,忍笑点点头。
“流陌你真好,今晚我们三人月下浅酌哦!”摆出小酒猫的痴迷像。
浅白和流陌都嗤笑一声,月下浅酌,那定是不醉不归!
晚上自然是流陌抱着胡言乱语的暮烟尘回房,清理掉她床上大小的物件,放下她,盖好被,才轻轻带上门出来,走至书房,和浅白相视一笑,填对账目。
待到夜深人静,原本宿醉的人儿却是清醒地坐在窗前,手中执着精致的茶具,眼角有淡淡的湿意,在清冷的月光下徒留下一段伤悲,每次他们都以为她醉了,却不料在他们睡下之后,她还能清醒地晒月亮,这也是她小小的把戏,每次都在心中得意好久。
月光如练,缠绕着夜间的万事万物,暮烟尘轻笑一声,忽然想起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一个奇怪的老头,就是在七年前她病倒的那次,那老头出现在她的梦中,慈祥而滑稽,告诉她想要安生就去烟花柳巷开一家红娘店。
温暖的语气让她坚定不移地遣散家仆,来到了这烟花柳巷,发现这里真的是安生立命的好地方,当然除去每晚听到的那些嬉笑浪语,不过,听听也就习惯了,甚至有的时候,她还会爬到对面红楼的房顶上,一边听下面的调情声音,一边酝酿睡意,流陌劝了几次,发现她不会学坏,便由着她去了。
纤细柳梢头,月亮挂上来,放下卿玉哥哥送来的礼物,爬上床,抱着塞北雪貂做出的抱枕,沉沉睡去。
第5章 第五章 因缘巧合
“哟,烟花红娘好闲适。”对面红楼上的王妈妈甩着自己的小手帕,凉凉地说道。
“哟,王妈妈好精神。”暮烟尘躺在自己的房顶上,学得有模有样,顺手甩了甩自家房顶上的瓦片,很小心地砸下了对面红楼上的灯笼。
王妈妈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红灯笼,咬了咬牙,却不好发脾气,若是惹怒了这大小姐,他家的那两个看似温和实则精明的管家一定会把自己经营数十年的红楼一夜倾覆,再者谁都知道暮烟尘和三皇子南卿玉青梅竹马,纵使现在南卿玉远在边关,也是容不得别人欺负她一丁点去。
暮烟尘依然闭上眼睛假寐,对面的王妈妈紧了紧手指,想要奚落她,却不料反被奚落了,还赔上了自己的两盏灯笼,可是,她真的是有口气咽不下,自从暮烟尘来了这烟花柳巷,许多的大家公子都来流连,自然是增加了红楼的生意,若是这样,那王妈妈一定要烧高香供着她暮烟尘,可是,坏就坏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暮烟尘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水灵,倒是比下了这烟花巷所有的花魁。
大家公子们一边看着天仙儿似的暮烟尘,一边看着自己的姑娘,自然有计较,就连自己的花魁也降低了身价,那些公子们娶不到暮烟尘,就纳姑娘们为妾,可是上有一个暮烟尘,姑娘们的身价也高不到哪里去,几年下来,王妈妈从姑娘们的赎身上赔了好多钱,怎能不委屈,尤其是去年她家花魁从良的时候,那赎身钱少的,让她生生心疼到今天。
暮烟尘不知道王妈妈脑中的这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