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女降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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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始终没停过。
石天威看着三年来从未开心的爹娘,深重的自责压得他无法喘息。
他一直标榜自己的忠诚与孝顺,可是看看这几年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跪在爹娘面前道:「孩儿不孝,一时胡涂连累爹娘受苦,所有的错误今生难补,也无法求爹娘原谅。孩儿愿出家为僧,从今往后吃斋念佛以赎今生之罪,爹娘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说罢,俯首磕了三个响头。
石天威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天雷一把拉住他道:「万万不可啊!」
而石隽峰却老泪纵横地说:「去吧!或许也唯有如此,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薛老弟,才能对含冤蒙羞三年的心儿有个交代……让我石家二房从此断子绝孙,也算是天理报应!」
听到丈夫悲愤的话语,石夫人哭倒在石天雷的妻子蕊儿的怀里。
次日凌晨,当石天雷到天威的卧房找他时,只看到他留在桌上--那块已经合而为一的龙凤玉佩,还有心儿的那绺青丝,而他已经不知去向了。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出家了。」看着那两样被主人遗弃、曾经被视为珍宝的东西,石天雷沉重地对跟在身后的妻子说。
「天威……」蕊儿伤心地看着那精美的玉佩,落下了眼泪。
清晨,薛惠心站在岩石上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她知道师傅正在山顶等她,但她却舍不得离开这美丽的景致。
在她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依然崎岖,山依然寂静,海依然深沉,可她却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宁静。
「薛姑娘?」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子,讶异地看到身后站着那天早晨在青鹤庄见过,曾与天威亲密说话的女人,而她身边站着一个与天威一样高大俊挺并透着威严的男人。
「妳……你们?」薛惠心不知该说些什么,特别是当她看到那女人眼里泪光闪动时,只能茫然地问。
倒是那个男人先开口了。「薛姑娘,我叫石天雷,是天威的堂兄,这位是我的妻子蕊儿,听说妳们已经见过面了。」
「对,我们见过。」她轻声回答。
得知他就是石天威的堂兄,而那个漂亮的蕊儿正是他的堂嫂时,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蕊儿在旁观察着薛惠心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道:「薛姑娘,妳真的不喜欢天威了吗?」
对他们的到来,薛惠心已有所料,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问如此难答的问题。心头的伤口被触动了,她默然地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薛姑娘,妳难道连这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能回答吗?」蕊儿着急地说。
然而,除了海浪的声音,四周仍然一片寂静。
「妳难道就不能设身处地站在天威的角度想想吗?」见她始终不说话,蕊儿沉不住气了,直截了当地说:「薛姑娘,我们都是女人,我理解妳的痛苦,三年前天威因为误听传言,将另一个女人的事放到了妳身上。没有给妳一个理由就逼他爹娘上妳家退了亲,那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是那时候他实在太年轻,才会那么轻率,造成了那么多的伤害……如今,他发现自己犯了大错,非常后悔和痛苦,妳如果还有点喜欢他的话,就原谅他吧!」
蕊儿的话揭开了她心头难以愈合的伤口,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涌上心头。
她闭上眼,眼前交杂出现他鄙视的眼神、恶毒的话语,还有他快乐的笑脸,温柔的碰触……每一样都令她心痛。她既无法忘记对他的爱,也无法忘记因此所受到的伤害……她张开迷蒙的泪眼望着湛蓝的大海,说:「海上风浪大,你们回去吧。」
听到她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蕊儿怔住了,她从来没遇过像薛惠心这么年轻,却又这么冷漠的女孩。
她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尽管道袍披身,但仍难掩其丰姿的女孩。
这时,石天雷说话了,口气如同薛惠心一样冷冽而不带感情。「薛姑娘,听妳的口气,妳是真的不关心天威了,看来我们是来错了。
不过在我们走以前,有一句话要告诉妳,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妳还爱不爱天威,都希望妳能去救他,因为妳救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爹娘。话已说完,我们告辞了……」
「他怎么了?」就在石天雷拉着蕊儿要走时,薛惠心开口了,语气不再平静。
石天雷暗暗吐了口气,语气稍缓地说:「天威因愧疚而不敢再来找妳,他决定到金山寺出家,要用余生忏悔自己的罪过。二婶伤心的病了,二叔则认为要用他那一门断子绝孙来惩罚他们对薛家的背信。」
薛惠心没有说话,但天雷看到她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他知道她仍然关心着天威,于是更加放柔了语气道:「薛姑娘,请原谅天威吧!三年前,他毕竟只有二十岁,正当他欢天喜地,大张旗鼓地准备迎娶妳时,却亲耳听到好友的风流韵事竟牵扯到他的新娘子!
想想看,有哪个男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保持冷静?因为爱妳,他才无法忍受妳的任何不忠,才不愿意将原因说出来让所有的人鄙视妳。这三年里,他独自忍受着嫉妒和愤怒的折磨,他和妳一样不好过。妳知道吗?这三年来,他拒绝了所有的说媒,甚至拒绝了杨大人家的亲事。为什么?因为他心里一直都忘不了妳!」
薛惠心的眼泪将整张脸都浸湿了,海风拂面,面颊冰凉凉的,她却毫无所觉,她的心在为石天威痛,为自己痛,也为那受儿子连累的石家二老而痛。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请指引我一条路吧!她在心里吶喊着。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她回头,看到蕊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边,正用充满关怀的眼睛看着她。
她马上用衣袖抹去满脸的泪水。
看到这个倔强女孩的泪水,蕊儿知道她仍然深爱着天威。于是她鼓励道:「去吧,去找他吧!不要再让自己、让大家痛苦了!」
薛惠心没说话,她无法开口,怕一开口就会失态大哭。她只是默默的用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看了看他们,然后沿着小路往山顶走去。
「她会去吗?」蕊儿担心地看着那个寂寞的背影问。
石天雷不语,过了良久才叹口气道:「唉,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总要受那么多的痛苦呢?
这次在桂西,我滕师弟与疯丫头历经磨难才成就了姻缘;而我贵为一国之君的南宫师兄和身为大将军的蓝师兄也都为爱情受尽折磨,就连我们也情路坎坷……」
蕊儿伸手轻柔地为他抚平眉宇间的皱纹,说:「因为七情六欲中,唯有爱情是要两颗心完全地契合,心与心之间不能有一丝丝缝隙,所以在磨合的过程中就一定会有痛苦。可是当他们完成这个磨合后,就会完美幸福了。」
「就像我们一样?」妻子的话让他心头的阴霾尽除。
「对,就像我们一样!」蕊儿微笑着说。
石天雷俯下头吻住她,抱起她往山下奔去,他们的笑声飘荡在空中久久不去。
站在山顶的薛惠心看着他们快乐的身影,眼里滚落出更多的泪滴。
「他们很幸福。」师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的,他们很幸福。」薛惠心说。
贤静师太暗示道:「可他们今日的幸福也是经过努力才得到的。」
薛惠心无语,双眼注视着宁静湛蓝的海面,心在风中飘荡……尾声钟磬悠扬,梵音阵阵。金山寺斗拱飞檐,风铃饿柱,偌大庙宇背依青天,更显巍峨雄伟。
佛光塔前的青松树下,身穿灰色僧袍的石天威默默地站立着、等待着。
当东方那抹嫣红的朝霞渐渐染红天际时,他缓缓地从胸前取出一张纸,那是来自心儿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他来到金山寺的最初几天,赖以生存的精神动力。此刻他再次看着那早已熟悉的笔迹,默诵着早已铭记在心的偈语。
他依依不舍地将纸条捧在手心托起,高举过头,然后慢慢展开了双手……一阵风吹过,纸条轻轻地飞离他的手掌,飞向了不知名的去处。
「飞吧,不论天涯海角,妳与我同在!」他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转身往大殿走去。
今天他就要剃度了,他的心情该是平静祥和的。今后他将绝红尘而去,全心皈依佛门。
焚香叩首、诵经敲钟将是他生活的全部,他会用虔诚的侍佛之心来安抚那些被他伤害的心灵,赎自己今生无法补偿的罪孽。
「天威--」
突然,一声呼唤传来,似真似幻。
他抬头,看到远处的寺院大殿前,将要亲自为他剃度的方丈--智圆大师正手持念珠看着自己。
石天威颔首合掌,对大师行了一礼。
「天威,你若真的入了佛门,那位女施主该何去何从呢?」虽然隔得远,智圆大师充满真气的声音仍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女施主?」石天威困惑地抬头,却见大师正望向东方。
顺着大师的目光望去,他整颗心都在颤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到了吗?你的世界不在佛门,而在红尘!」
就在那棵他刚刚站立的长青树下,缓缓走来一道纤丽的白色身影。他彷佛听到、心儿在呼唤着他:「天威……」
朝阳映红了他的眼睛和泪水,光明照亮了他晦暗的心。他向那若隐若现的光影颤声问:「心儿,是妳吗?」
「是,是我……」心儿低柔的声音彷佛一道甘泉流入他枯竭的心湖,他毫不犹豫地朝她而去。
转眼间,薛惠心已被用力地搂进石天威寂寞已久的怀抱。
感觉到她的颤栗和僵硬,石天威的心更痛了。他抱紧她,在她耳边不断地说:「心儿!哦,心儿!我错了!原谅我吧!原谅我……三年前我不该轻信流言,更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地羞辱妳……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石天威忏悔的话语,伴着滚烫的泪水不断敲打着薛惠心的心房。
她仰头看着这个曾经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显得如此憔悴的男人,哽咽地说:「我、我想原谅……可、可是万一今后你又误会……」
「不!绝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石天威急忙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心里再次为自己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后侮不已。他态度坚决地说:「过去的我,实在是错得离谱,因为我的愚钝,让妳吃了很多苦……心儿,我是那么爱妳……请妳再给我一次机会!」
天威的话令她柔肠寸断,她无法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哦,心儿!」见她流泪,石天威伤心内疚地紧紧抱住她,颤抖不安说:「心儿,告诉我,妳还要我吗?还爱我吗?」
她却迟迟没有回应。
「心儿?!」就在他的心逐渐坠落深渊时,她在他的怀里微微点了点头,手也环上了他的腰。
他欣喜地抱紧了她--带着所有的爱恋与感激。
良久,石天威双手捧起薛惠心的脸庞,珍惜地擦去她脸上的泪,说:「心儿,我要娶妳,用最美丽的花轿迎娶妳,我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让妳伤心落泪!」
薛惠心轻轻点头,迎上他宣誓般的亲吻。
三个月后
云淡风清的金秋,旭日方曙,一支由八辆马车拉载的喷吶乐队吹奏着欢快的喜乐,护卫着一顶描龙绣凤的金红喜轿离开了青鹤庄,往京口欢天喜地的迎亲去了。
骑着骏马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披红挂彩、满面春风的新郎石天威,在他身边的是特意赶来充当他伴郎的石天雷。这两个俊挺不凡的男人让这支盛大的迎亲队伍更引人注目,乐队一路上吹吹打打,吸引了人们驻足观看。
见不断催促大家快点的石天威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石天雷很高兴,调侃地说:「你急什么?反正今天你是一定能拜堂的。」
「唉,你这就叫做『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石天威愁眉苦脸地说:「这三个月里,我可是连见她一面都难,能不急吗?!」
石天雷笑了。「听二婶说了,她姊姊将她守护得很紧。」
「何止惠芳?还有哑伯……他们个个好像都怕我把心儿偷吃了似的,从不让我单独见她,真是过分!」石天威懊恼地说。
「你也别抱怨,你不是已经将人家偷吃了吗?」石天雷打趣道,见天威赧然一笑,便又说:「其实你还得感谢惠芳呢!如果不是她劝说,心儿恐怕不会那么快就答应,愿意戴孝出嫁。否则你要等的就不是三个月了,而是一年,甚至三年呢!」
石天威点头道:「这倒是真的,开始时就连我爹娘劝她,心儿都坚持要等守孝期满才出嫁。她有时固执起来还真是比老牛还倔!」
想到过去三年来失去笑声的青鹤庄,近来充满了欢声笑语,连久病的二婶都有了精神,石天雷不由感叹道:「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到二叔二婶恢复了笑容,真的让人高兴。等你们成了亲,早日让二位老人家抱孙子,那他们不知该多开心吶!」
石天雷的话,让他兴奋地一催坐骑,大声说:「那还磨蹭什么,赶快走啦!」
珑玉园的废墟上已经盖起了一幢几乎与原来一模一样的崭新房舍。这是在天威决定出家后,石隽峰怀着赎罪与寂寞的心情出资出力要工匠尽力按照原样修建而成的。
当从哑伯处得知惠芳夫妇要回来继承祖业时,他更加决心为这个家庭做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