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影金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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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我。”孟之豫重复一句,素来多情的桃花眼眼角微垂,描出一缕惆怅失落,他低着头喃喃道:“雪颜不要我。”
华雪颜?
王成尔忽然大笑:“哈哈,屁大点事儿!不就是小情人吵架了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婆娘就是麻烦,动不动就闹脾气。我说之豫,过两日哄哄便好了,你买些珠花首饰送她,铁定又如胶似漆的。你犯得着在这儿借酒消愁不?丢人……”
左虓乍听也觉得这根本没啥大不了的,遂道:“小虎说的是,别的你不在行,哄姑娘可是手到擒来。你小子该不会是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被她发现了吧?女人家最小心眼儿了,忒爱吃醋。”
“胡说!”孟之豫一拍桌子,气急辩白:“自打认识了她,我连正眼也没瞧过别的女人一回!”他瘪瘪嘴,有些落寞,“那些荒唐事儿都八百年前的了,逢场作戏的我也早就断得干干净净,我甚至……真的想过娶她。”
众人皆知孟之豫年少风流喜爱美人,却也晓得他并不真心,皆是欢场之上的虚情假意而已。左虓和王成尔听他口中说出这个“娶”字,当真吓了一跳。
王成尔大张着个嘴,捶他肩头一拳:“你小子玩儿真的!”
“我真有什么用,别人才是逢场作戏。”
孟之豫桃花眼内略有氤氲,他吸吸鼻子,转身又去开了一坛酒,本想一醉解千愁,临了却把酒坛子抱进怀里,瓮声瓮气道:“前几日还冲我笑,今天就连看我一眼也不屑。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柔情似水,若即若离的……要说不喜欢,三番两次单独赴约,我亲她也默许了。要说喜欢,背着我找媒婆说亲,今天还扔下那些绝情的话……这么冷的性子这么怪的脾气,偏偏我还喜欢得不行,一日见不到她人都难受,我就是贱!”
他深深埋头,几乎把脸都放进了坛子口,闷闷嘶吼:“就是贱!”
“得了得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左虓过去把酒坛夺下来,很爷们儿地训道:“不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按我说既是她先不要你,你索性也不要她得了,这世上谁没了谁都死不了。走走走,我跟小虎陪你去京里最好的青楼,给你点个最漂亮的姑娘。”
说着他就动手拉孟之豫,孟之豫抱着桌子不肯走,一口回绝。
“我不去。”孟之豫手里捏着桃花绣帕,郁郁道:“你们不懂。你们心里没住人,不晓得那种滋味,除了她谁都不行,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他颓然往后一倒躺在地上,拿绣帕盖住面颊,落寞万分地叹息:“阿虓你当日说得对,我确实动了心,可却没本事把心收回来。她说我花心薄情,不肯跟我好,如今这境地,是我自找的……”
“情情爱爱的我不懂。”左虓在旁竟然和王成尔喝了起来,他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地抖着脚,道:“不过我晓得两句俗话。”他端起杯子,骤然把酒泼到孟之豫头上,浇醒了这深陷情爱囹圄的混沌公子。
“恨不相逢未嫁时。可如今男未娶女未嫁,你既是真的喜欢,当然要不顾一切地去抢了!这种时候你还矜持个什么,榆木脑袋!”
这日,华雪颜照例去普寿寺上香。
敲磬的小沙弥已然和她很熟了,他法号慧空,自小便养在寺里。铃铛总取笑他:“慧空慧空,智慧空空,小师父你是聪慧呢,还是不聪慧呢?”
兴许因为慧空年少的缘故,没有寻常僧人淡然冷漠的做派,每每总是挠着光头,窘迫道:“我们都是慧字辈的,我年纪最小,其他法号都被师兄们用了,最后师父说好字都没剩下,空空如也,干脆就叫我慧空了。”
华雪颜也禁不住笑了,问他:“小师父你多大?”
慧空白皙的脸庞微微含笑,高兴地说:“中秋的时候满十八。”
“比我略小几月。”
华雪颜拈香敬佛,跪在蒲垫上叩首之后,双手合十依旧喃喃说了几句话。慧空这次专注看她,发现红唇翕动,似是在念经文。
慧空惊讶:“你刚才念的是四甘露咒?”
华雪颜起身整理裙摆,敛眉淡淡应道:“嗯。”
慧空不解:“往生咒是超度亡灵的。怨灵牵挂红尘不肯往生,所以便要用经文度他……莫非女施主家有人无故枉死?”
铃铛一听赶紧啐道:“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大吉大利!”
华雪颜低眉一笑,有些寒凉,她道:“我不过是想着清明将近,为郊外那些孤坟里的魂魄念念经罢了。愿他们早登极乐,莫要痴缠人间。”
出了普寿寺,只见上京人家插柳满檐,坊间青青幽曲。近来颇多百姓出城祭扫,妇人们点泪妆着素衣,提携儿女,酒壶肴罍。
华雪颜望着车马纷然的街道,忽然停下了脚步,放眼城北的方向。
已经第十个年头,除了下葬之时她去过那片坟园,之后便远走边关,再未踏足上京一步。想必那处已是故园荒芜,孤坟蔓草。
也不知她的父亲、叔父、姑姑、弟弟……是不是饱受寒雨摧残烈日曝晒?寒食中元无人祭扫,大抵他们在地底也过得寒苦罢。
“小姐您看什么呢?”铃铛伸长脖子望了望,催道:“咱们该回府了。”
华雪颜收回视线,道:“天气不错,改日我们出门踏青。”
铃铛一听眼睛铮亮,雀跃拍手:“好啊好啊,来上京这么久我还没出去玩儿过呢!听说朝天湖景色可漂亮了……小姐,孟浪公子要和我们一起去么?”
华雪颜步履微滞,摇头道:“不会。”
铃铛眨眨眼,圆脸写满疑惑:“为什么……”
两人交谈之时未曾注意四周,心思略有恍惚的华雪颜闻言并不作答,带着铃铛绕开当街闹市,钻进小巷抄近路回府。
就在她们走到巷中僻静之处时,忽然从后面冒出两个蒙着脸的男人,用麻布口袋套上华雪颜脑袋,扛起她就跑。
铃铛都被吓懵了,反应过来正要大喊救命,另一个男人凶神恶煞走来,挥起拳头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揍你了!”
“哇……”
铃铛顿时就被吓哭了,冲上去对这人又踢又打:“把小姐还来把小姐还来!打死你打死你……哇……”
这歹徒虽生得牛高马大,却好似是个绣花枕头,任铃铛拳打脚踢也不敢还手,缩着脖子使劲躲,只敢逞口头威风。
“别打别打!嘶!你再打我真的还手了啊……”
铃铛追着他从巷子里一直打到巷子口,最后这歹徒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铃铛在巷口跺脚嚎啕大哭:“来人!救命啊——”
华雪颜被扛出巷子,继而上了一辆马车,那人可能是怕她闹腾,一直没把她头上的布袋摘下来,反而还用麻绳绑住了她的手脚。
华雪颜不哭不闹,只是在他绑自己的时候问:“你们什么人?有何目的?”
这人不搭话,三两下把她捆紧,自己坐到车厢一隅,扯下蒙面巾擦了擦汗。
折扇打开,檀骨扇子送来微风,鼻端萦绕淡淡檀香味。华雪颜已然心中有数。
马车行了不多时便停了,华雪颜又被扛了下来,送进一间屋子。
身下是软和的坐垫,周围气息也十分洁净,应当不是什么污秽之地。那人放下她便出去了,她听见门框关上的声音。她反手摸了摸腕上的绳结,绑得并不算紧,大约是他们也不想伤了她。
华雪颜微微一叹,没有急着去解开束缚,而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待着幕后之人出现。
“咯吱”一声,门又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华雪颜面前,弯下腰张臂抱住了她,把头靠在她耳畔,沉沉舒了一口气。
带着几许满足,几许忐忑。
“孟公子,”华雪颜骤然开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作甚?”
第二四章 厮缠香吻 。。。
“你……你知道是我啊……”
眼前一亮,蒙头的布袋被掀开,四周骤然明晰起来,华雪颜下意识眯了眯眸子。
孟之豫蹲在她跟前,花眼含笑神情窘然,挠着耳后问:“你怎么猜到是我?”
华雪颜眉眼冷睨:“左世子爱摇扇子的习惯,你可以叫他改一改。”
孟之豫努努嘴,暗自咬牙埋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静园明轩。华雪颜侧目打量了一下屋内摆设,只见榻几床桌齐全,墙上古画绢色墨浓,飞云壁桌上的粉彩双耳瓶里插了几枝将谢的桃花。整间屋子明媚而不俗气。白玉枕边还叠有衣物,瞧得出是常有人住的。
孟之豫见她只顾打量不说话,主动坦白:“我平日都住在这里。”
华雪颜扭了扭手腕,绳结有些松动。她问:“你不回家?”
“一月回去两次。”孟之豫把手搭在她的膝盖上,笑嘻嘻道:“一次拿银子,一次给老家伙添堵。”
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纨绔浪子,他从不否认这点。
华雪颜听了也没露出轻视的神色,只是扭了扭肩膀,平平道:“松绑。”
“我不!”
孟之豫赶紧伸手按住她,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把千言万语咽了回去,匆匆垂下眼帘,说:“你留在这里……我们……反正我不让你走。”
华雪颜眉梢一挑:“你留我下来是想做什么?”
这时窗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低低发笑。孟之豫回头一看,瞥见窗下一团黑影。
他登时就怒了,随手抓起杯子砸过去:“不准偷听!滚!”
瓷杯砸中窗棱碎成渣子,黑影“嗖”一下就缩了回去,继而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华雪颜估摸在外听墙角的左虓和王成尔偷偷溜了。
她对这几人荒唐的行为实在无奈,又是沉沉一叹,眉宇间萦了几分不耐:“孟公子,你把我绑到此处究竟是要做什么?松绑不肯放人不肯,叫你说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我、我……”孟之豫一改往日孟浪大胆的做派,红着脸吞吞吐吐,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屋外左虓去而复返,在外面扯开嗓子嚎了一声:“生米煮成熟饭!”
吆喝完这句话,这回左虓可是真的跑了。他和王成尔一边大笑一边跑出了园子,扶着墙腰都直不起来。
“你别听他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之豫闻言慌了神,急急忙忙出口解释:“上回你数落我一通,又不肯听我解释,我想着再约你出来你定是不肯的,所以才出此下策……我才没那么下流,想要那个、那个你……”
他半跪在地,眼眸低低垂着,手指头捏着华雪颜衣角上绣的海棠花,紧紧绞住。好似这样他就能牢牢捉住她,不让她从掌心溜掉。
本以为华雪颜听了又会恼怒生气,岂料她未有多大反应,只是说道:“上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孟公子你和我不是一路的人,我也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好。你何苦纠缠于我?凭白掉了自个儿身价。”
孟之豫仰起头,诚心诚意地表白:“在我心里你便是最好的,我就喜欢你!”他跪着抱住她,神情纯挚犹如初生马驹,眼珠子黑溜溜的,可怜兮兮地说:“我知晓我以前行事荒唐,所以在外落了个不好的名声。但自打我遇见你,我便都改了!如今我没有和其他的女子相好,我也不喝花酒不瞧歌伎舞姬,我更没去调戏别的姑娘小姐……
“雪颜,我想每日都见到你,听你说话看你笑,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你只消坐在那里,让我静静看着你就好……你若怕我说空话骗你,那我们成亲便是!娘子管相公是天经地义,要是我以后惹你生气,你可以揪我耳朵罚我跪地,就算打我骂我都好,我亦心甘情愿。”
孟之豫大胆一口气说完,试探着凑过去在华雪颜脸颊轻吻一下,抱住她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你这几日不理我,我觉得自己好似魂儿都去了一大半,心神恍恍,做甚么都没劲,看甚么都烦,好像生无可恋了一般……雪颜,你就可怜可怜我罢。你是我的克星,我这辈子就栽你手里了。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你。”
耳畔的情话不像正经的许诺求亲,也缺了一份诗人的浪漫情怀,更算不得甚么惊天动地的死生契阔之语。可偏偏华雪颜收入耳里,却觉得眼眶发涩。
只知他寡情薄幸,以为及时止损便两相不欠,却不知他早已动了情真了心。他说他能交予真心一片,可她又怎么能?
“孟公子,”华雪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你可知成婚一事并非你私下能够做主的?且不说你我是否情投意合,单是父母之命这一关你就过不了。以我华家的家世,是高攀不上你孟家的。”
“什么高攀低攀的,我才不在乎。”孟之豫唇角含笑,眸光狡黠,“我倒觉得是我高攀了你,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再说我的事还轮不到那老家伙做主,他要是敢碍事,我就……”他眼珠转了转,忽而一咧嘴,道:“要不我入赘你家?横竖是成亲,谁嫁不是嫁来着。雪颜你说好不好?”
华雪颜微微怔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