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 半世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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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抱着死活要坚守住季子山这块阵地,绝不让西瓜子占半分便宜的心思去吃的这顿饭,然而一顿饭下来,我却犹如踩在云端一般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实在是因季子山从未对我如此温柔体贴过。
先前他失明的日子里,虽也并不忌讳与我接触,可我仍隐约觉得他多少总有些顾虑。我那时能与他那般亲近已暗地庆幸不已,只道是他目不能视,才会对我特别依赖,一旦等他眼疾痊愈便再也不能如那般相处,故而甚至有点贪恋他那段失明时光,偶然也会想是不是要做些手脚将疗程拉长些,但每每看到他痛得浑身颤抖,我便心痛难挨又盼着这日子早点过去,委实矛盾。却不想,如今他眼睛好了,这好日子非但没到头,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着实让我有点吃大不消。
席间季子山由头至尾捏着我的手就没放开过,我脸皮虽厚,但看见刘齐丑女看过来的打趣眼光,和西瓜子心碎得遍地的模样,竟有些扭捏。反观季子山却无比自然,仿似早已捏我这只手捏了数百年般毫不做作,席间谈笑风生,妙语连珠笑容满面,竟从未见他如今日这般开怀过,以往眉间那点哀愁仿似从未在他眉间停驻过一般。我看着如此容光焕发的季子山,不知为何心跳得无比壮怀激烈,却眼眶肿胀鼻头泛酸,竟有点想哭的意味。
从头至尾,西瓜子都没占到季子山半分便宜,只因从头至尾,季子山都一直在占我便宜。
饭后,季子山拉着我的手,缓缓在田埂间走过。夜露微重,他的大氅罩着我们两个,从他身上传来阵阵暖意。我们两人虽沉默不语空气中却似乎流动着一种暧昧不清的情愫,我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气。或是紧张过头,我竟然微微打起嗝来。他低笑一声,拉住我站定,星亮的眼睛在淡淡月光下闪着摄人的光芒微微弯起,低叹一句:“怎么还是这么傻……”我尚来不及分析他话中的含义,他已经勾起我的下巴,贴将上来。
我惊得不知所以傻愣愣站在原地,只觉得他的唇那么软那么暖,鼻尖他的味道那么熟悉。他一点点濡湿我的唇,轻轻用舌尖来挑我的牙关,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微微启唇,他便立刻追击进来勾我的舌尖,我本。能的回应他,他微微一窒,两手收紧仿佛要将我的骨血压进自己身体般加深这个吻,直至口中尝到一丝血腥才缓缓将我放开,吮吸着我的唇,抵着我的额头蹭着我的鼻尖,轻笑着喃喃道:“这个倒没忘记……”
我耳旁心跳声响若擂鼓,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只觉得眼睛又有些鼓胀,竟仿似等这个吻等了千百年般小心肝抽啊抽得疼。
他抱着我将我的脑袋摁进自己的肩窝,用下巴蹭着我的头顶道:“如何,可是不打嗝了?”
我这才发现方才一惊之下,早已不打嗝了,不由傻了吧唧从他肩窝里抬起头来,仰着头傻笑:“诶,真的好了!”
他闻言咬着唇哧哧笑着,又将我搂得死紧……
那夜,季子山将我搂在怀里轻轻的叫我娘子。我满心欢喜迷迷糊糊的转过去,突然念起小华,颇为泛酸,嘟哝了一句:“可你总念着小华。”
他搂紧我,低声道:“没有小华,从此,只有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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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不太受控,我实不知道,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得有点毛病才算正常。例如季子山,自从他的眼睛好了之后,我反倒开始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他经常会问我些很古怪的问题,例如他会问我,小时候是不是一直跟着师傅在山上,有没有兄弟姐妹陪我玩耍,有没有突然变美或者变丑过!最后一个问题最最令我气结,我魅生从小到大记忆里都是这张脸,若你觉得我不够好看,又干嘛一天到晚扒拉着我死都不放,还用那痴痴的眼神盯着人家!
但说实话,除了他偶尔问题有点过多,我实是很喜欢很喜欢和他黏在一起。
乡间岁月若糖水划过喉间般,余味久散不去,转眼之间,我和子山在这村里已经呆了两月有余。早春的阳光懒懒撒在人身上,微暖却让人浑身舒坦,我闭着眼躺在田边一棵刚抽花骨朵的紫荆下,回想着他早上替我描眉的情形,不禁红了脸皮。
记忆中我从不施粉黛,自也没有铜黛在手边,今日却不知子山哪里得来一支铜黛,非要替我画眉。
我坐在镜前看着他细致的模样,不觉有点发呆,恍若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暗忖莫非是哪夜曾发过此等美梦,如今梦想成真?暗自乍舌原来我竟早已思虑他到如此地步,不由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
季子山见状微微勾起嘴角,用指尖拨过我的眼睫,惹得我奇痒无比,他却笑道:“给你画眉都这么不老实,不许老颤那小刷子!”
我嘻嘻笑着勾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低下来,凑到他面皮上眨着眼睛用眼睫去刷他的脸皮,他微微一愣,看我。我尚自不觉,得意的问他:“如何,我眼睫好长,这么刷痒不痒?”
他却几乎连呼吸都停了一般,看了我半晌,猛的将我拉起来摁在墙上,便吻起来。
他从未这般吻过我,不似第一次那般有万般难以倾诉的思念,也不似第二次那样柔情蜜意的爱恋,也不似后来那几次那时时刻刻的眷恋,他仿似再难以抑制些什么般恨不能将我整个囫囵吞进肚里,带着狂野和急切撩拨着我唇齿间的每一个点,我被他吻得气息不稳情难自持,双腿发软,只能死死扒住他肩膀,任他将我由墙上直接亲到床上。待他气喘吁吁将我放开,搂着我将脑袋埋在我胸口的时候,我的心早已跳得不是自己的一般,丹田小腹处一阵阵酥麻难当。他微微抬起身子来看我,眼睛里闪动着让我浑身发烫的光芒,我喃喃的唤他的名字:“子山……”他眼神一黯,又含住我的唇,轻舔,鼻腔中溢出一声低微的闷哼,仿似忍什么忍得异常辛苦。我情不自禁伸出舌去引他,他猛的一震放开我的唇,将我的脸摁在他脖颈间,死死将我压在床里,直喘气。我似乎有点懂又不是很懂,也喘着伏在他胸膛一动不动,待得缓缓平复下来,我听见他说:“魅生,嫁给我吧。我欠你一个婚礼。”
我突然连气都喘不了,这……这……这这这委实太出人意表,脑子转也转不了,只晓得吐出一句:“是不是……太快了?”
他抱着我微微摇头,低喃道:“不快,一点都不快。我不想再错过你……”
零二三
想到这里,我的脸皮又开始发烫,不由得咬住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有点不好意思。似乎有人在我脚边绊了一下,我抬起头来,却看见小蔡一脸惊诧的看着我道:“魅生,你、你刚才……是在害羞?!”我立刻放下手来,反驳道:“哪儿有!”
他一脸释然道:“我说么,你皮这么厚,怎么可能!”
这小子自从我上次给周夫子开了一剂猛药后,就一直不怎么赞同我的医术,老在那儿叨咕什么要循序渐进抽丝剥茧等等等等,经常跟我较劲。实在是嫌皮太痒!我跳起来正想给他个爆栗却听见村口一阵喧哗,继而有村民急急往刘齐家去。
子山正在刘家讲堂教学,原本我就是在这里等他,如今一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忙也赶了去。
前脚刚跨进刘家大门,便听后面有人扯着嗓子喊:“大司徒魏大人到!刘齐还不速速出迎!”
我忙转到门后藏起来,看见丑女正推着刘齐缓缓从里间出来。刘齐见我微微一怔,朝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从内堂穿去后面讲堂。我忙点头悄悄溜了,转入内堂的一瞬间,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面白无须,鹰鼻鼠眼的人走进来。真不是个好面相,俗话说相由心生,我不自觉的对这个人无甚好感,忙匆匆去后面讲堂寻子山去了。
站在讲堂门口,内里传来朗朗读书声,我探头望去正看见季子山低头在给一个男孩讲解什么。他低垂着眼,一身青衣更衬得周身的书卷气,嘴角带笑似在夸奖那个男孩。那男孩儒慕的看着他,朝他点头称谢。我心底不自禁的涌起一阵自豪,这个温润如玉坚强韧达的男子,就是我的相公———虽然目前只是名义上的。
我痴痴的依在门边凝望着他,他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望向门口,对上我的眼神,带着一丝腼腆朝我笑着,我瞬间如沐三月春风。站直了身体,正要同他打招呼,猛得一个嘶哑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这位公子是何人啊?”
这声音直让人周身的不舒坦,我转头去看,正是方才那面白无须的男人,正背着双手,如看见猎物般死死盯着季子山!
同刘齐等人一起恭恭敬敬将大司徒魏通送走,莫名,我的眼皮一跳。
魏通此次是来替陈大公子薄亦光请刘齐入世的。其实刘齐并算不得天机老人真正意义上的弟子。天机老人生性随意,不问世事,身边只得一个徒弟,且常年游历四方。七年前路经刘家村,见到一个双腿残疾的年轻男子,爬上一条废弃的小艇将船桨尽数丢弃,准备去江心求死。
刘齐的腿是天生残疾,那年刘家半夜失火,刘齐的大哥救出刘齐和西瓜子,再去救爹娘时,不幸亦葬身火海。西瓜子的娘早就死于难产,一夜之间,刘家只剩下十八岁的刘齐,和才七岁的西瓜子。估计刘齐受不了这个打击,留下一封书信将侄女托付给丑女爹娘,便去求死。
凑巧那天天机老人心情比较好,因为据我所知他实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头,无论如何,那天刘齐没有死成。不但如此,天机老人竟然还在这刘村住了三年,这三年间不但教了刘齐许多机括之术,教他制了很多奇巧的农业用具,助村民们提高收成,也助刘齐坐稳了族长这个位子。甚至天机老人还替他将指腹为婚的亲事给办了。虽然刘齐的娘子最后还是不愿一辈子守着刘齐这个残废,逼着刘齐写了休书,但无论如何,若是没有天机老人,刘齐的一生绝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后来有些刘齐创制的东西流出刘村,机缘巧合让薄亦光知晓了,薄亦光便很想将刘齐收为己用,便派大司徒魏通几次三番前来做说客。
只是这刘齐自跟了天机老人之后,性子也有点随他,面对态度傲慢自持甚高的魏通,始终没有吐口,偏偏薄亦光是真心实意的要请刘齐入世,不允许魏通来硬的,于是魏通只得三番五次隔几个月便来。
魏通此人面相看着便是个佞臣,然而他是不是佞臣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他临走的时候回头盯着季子山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眼,令我异常不安。
魂不守舍的吃完饭,我突然有种很想离开刘村的冲动。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我甚至想过,或许季子山可以在这里开个学堂,正式接过周夫子的教棒,然后我们盖间小屋,不用太大,有个小小的院子能让我种些草药就好,我可以在家替村民看诊,还可以同刘齐说说,租上村里几亩地,种些粮食。然后生几个孩子,就这样同季子山过一辈子。每每想到那些,我便觉得其实人的一生不用轰轰烈烈,不用扬名天下,即便我一身改颜的本事就此荒废我也无怨无悔,只要平平安安和季子山一生一世,我便圆满了。
我一直以为刘村可以是我和季子山的世外桃源,但今天魏通的出现,我突然嗅到一种未知的危险!
见季子山从外面抱了包东西进来,我立刻便想同他商量离开这里的事情,刚开口叫了声:“子山……” 他一根手指按上我的嘴,制止我,拉着我坐在床沿,将那包东西放到我怀里,拉着我的手道:“娘子,你应该叫我相公。”
我此刻并没有心情与他谈情,只是木然的点点头,继续道:“相公……” 刚要说下去,又听季子山说:“先别说话,来,打开看看,你喜不喜欢。”
我抬头吸气,看见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心底一软,想实也不差这点时间,便依言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一套红彤彤金晃晃的凤冠霞披!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捧着这凤冠霞披,觉得心里波涛汹涌似乎要从眼眶里找个缺口溢出来一般。
季子山看我半天不言语,无措的搓着我的手,道:“魅生,你……不喜欢?”低着头,他絮絮叨叨:“仓促之间,这是用隔壁发婶的旧嫁衣改的,发婶和发叔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感情仍旧很好,从来都没吵过嘴,发叔一直都很疼发婶,从来都舍不得说发婶半句……”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暮色沉沉的黑眸里满是我的影子。眼眶发热,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捂上他的嘴,环上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吸着鼻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穿着这样的嫁衣,我们一定也会像发叔发婶一样,恩爱一辈子的。”
季子山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许着誓言:“我会让你幸福的,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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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着红盖头,我有种如在云端的感觉。过了今晚,季子山便不再只是我名义上的相公。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锣鼓送嫁,不过将丑女家的前堂布置了个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