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续红楼画眉蹙-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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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不禁自嘲了一番，道：“自古以来，新生婴儿皆是皱巴巴红通通的，何来白白净净之说？我曾因贪玩，所以偷进了二太太的院落里，亲眼看到的却是别人抱来的婴儿，颈中黄金团龙一闪一闪的，而非她腹中枕头所生。林姑妈生了小表弟的时候我是见过的，所以我认得，尤其当时我还央求过林姑妈给我一个黄金团龙呢，不过是皇家之物，林姑妈也不好给我，后来特地吩咐人给我打了一个黄金团狮。当时我看到这些，心里很害怕，也不敢声张，毕竟林姑妈家已经对外宣称小表弟夭折了，我只好将这件事情压在了心底。没几年，我们宁国府里也多了个小女婴，就是后来的可儿了。”
听到这里，黛玉心里若有所悟，如果真如贾珍所说，王夫人是假孕怀胎，抱过来的那贾珠就是自己的哥哥了。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想必，他们也没有想到，会让贾珍看到了罢？
果然听到贾珍冷笑道：“妹妹听明白了罢？世间哪里有那样巧合的事情？姑妈家的小表弟没了，荣国府就多了一个小少爷？明明是抱来的孩子，何来贾府所出之说？我十六岁有了蓉儿，那时候刚抱来年方三岁的可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让她以童养媳的身份长大，后来，我还特特给她建造了天香楼。我打听过，秦家抚养可儿的时候，恰与贾珠兄弟出生的时候差不多。”
黛玉低低地道：“若是知道了那女婴的来历，就可知道另一个孩子的下落。”
无巧不成书，可是孩子的事情，未免太巧了。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忠顺王爷的儿子啊，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
本命清贵，却如此曲折命运。
“不错！”贾珍点头道：“我父亲说，这件瞒天过海之事，必将有一天会揭破，到时候是抄家灭门的大祸，将爵位传给了我，自己出家去了，不理俗事。可儿的身份哪，又岂是简单的？我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公主，货真价实的公主，可是当时那个时候，只有皇长子妃生了一个儿子。”
黛玉骇然道：“那么，如果我哥哥没死成了珠大哥的话，那么忠顺王爷世子也势必没死，倘若是皇宫中偷龙转凤，皇家亦不肯寻毫无血缘之人，毫不相像长大后势必出事。这么说来，现在的皇上，就是当时的忠顺王世子？”
天哪！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贾珍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叹道：“正是如此。老太太不肯贾府最后落入毫无血缘之人的手中，也不想让大房压倒了二房，她需要两房里相互制约，况且她统共也就当时小表弟一个外孙子，真真切切是她的骨肉，生了重孙子，也有她老人家的血缘。皇宫一件，贾府一件，决不是那样巧合的。”
黛玉面色惨白，粉唇无色，哑声道：“这件事情，若无皇家出手，绝对是无法成事的。老太君，下得手好狠，好一腔不让须眉的气魄！”
偷龙转凤，伤害了的，却是无辜的两家人！
只为了，他们的一点私心。
贾珍冷笑道：“我知道贾珠非二太太所生，我父亲却知道可儿的身世，两相一凑合，紧接着京城中又出了很多事情，但是却都被皇家压了下去，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是有皇家的首肯，老太太才会做出这样瞒天过海之事！”
黛玉喃喃地道：“倘若是事实的话，皇上，是皇家的血脉，可是，他却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老忠顺王爷的儿子。原来，他们是兄弟！”
三龙斗，现在，大约已经可以确认了，他们是兄弟！
好大的阴谋，牵扯得如此之深，如此之深啊！
贾珍叹道：“我不知道妹妹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几乎穷尽一生之力，查得也差不多了。皇上的身世虽不敢确认十分，却也可确认七八分。但是贾珠兄弟，我却是可以确定十二分，他的确就是妹妹的亲哥哥，林姑妈家的小表弟，因为，少年时代的他，与林姑父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黛玉心中涌上了万般滋味儿，酸甜苦辣咸，翻江倒海。
低低地道：“必定是哥哥长得越来越像我爹爹了，所以才让人动了杀心。”
贾珍赞许地看了黛玉一眼，道：“不错，贾珠兄弟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和我小时候见过的林姑父十分相似，尤其是那满腹经纶，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锦绣文章信手拈来，十四岁就进了学，人人都说是少年英才。也是这个原因，才让老太太与二太太动了杀机，尤其是二太太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自然也不是很愿意贾珠兄弟继承贾府的家业，急急忙忙与他娶了李家小姐为妻，确认李家小姐有了身子之后，一碗附子汤就要了他的性命。”
黛玉双手紧握成团，粉脸涨红，心中的怒，几乎迸破！
她不敢置信，贾母，那是他们的外祖母啊，竟然下得如此狠手。
她匪夷所思，骨肉亲情，在贾母眼里，却比不上她想要的权势。
她痛恨之极，她自己，竟然在这样的仇人家里，生活了将近十载。
贾珍亦瞧出了黛玉的愤怒，轻叹道：“附子汤，大约就是朝鲜皇室做死药的，比不上鹤顶红之毒，所以也就有了生机。当时，老太太也怕宁国府里泄露了可儿的身世，引发祸乱，所以她就抱走了惜春当人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到底我是贾家的族长，许多事情，我做起来也极方便。他们偷龙转凤，我亦可偷梁换柱，当时他们急急地就要将贾珠兄弟焚化，怕染了病，但是我派人救下了还剩下一口气的贾珠兄弟，换了个死人焚化。后来，贾珠兄弟就留在了我宁国府中，我把他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贾珠的身世，亦已大概说明了，语气间蕴含着无限忿恨。
黛玉轻轻地道：“那我哥哥呢？我好想见见他。”
贾珍道：“等到贾珠大概恢复了的时候，我才将往事告诉他。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谋划报仇，怕给你与兰儿母子引来祸患，不敢现身。”
顿了顿，复又皱眉道：“这几年，我也几乎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前儿个紫鹃那件事情我却是知道的，他也嘱咐过我，倘若你来了，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至于到哪里去找他，他已经五年不在宁国府了。”
黛玉听了这话，心如明镜，叹道：“我想我知道了。”
暮霭说，那个人找过他，与他合作事情，那么，指的就是这件报仇了？
如果真的如贾珍所说的话，哥哥与暮霭，的确都应该报仇。
这么多年了，每一个人都只知道一点，而到了她这里，东拼西凑在一起，便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紫晓先生穆骁的话没错，皇太后的话也没错，贾珍的话更是深中要害。
这个绿影镯啊，牵扯出来的，又岂止是徐若凡的身世呢？
去见见哥哥罢，也许见了哥哥，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确认更多的身世。
目光收回来，黛玉看着贾珍，轻声道：“大哥哥说要报仇，又是谁的仇呢？”
贾珍闻言一怔，面上现出一丝苦涩来，低低地道：“是谁的呢？贾珠兄弟死得蹊跷，难道，大妹妹就没发觉么？为何大妹妹南下的那时候，可儿平日里好端端的，却死得那样突然？”
黛玉身子轻轻一颤，道：“也死于这件事情的漩涡之中么？”
“是啊！”贾珍有些自嘲地道：“我知道的事情多，可是，却无力扭转乾坤，知道得多又有什么用呢？”
黛玉蹙眉道：“可是依你说的话，可儿是公主，太后尚在，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能害了公主？而且，又有谁会知道公主的身份？”
贾珍肃然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凤藻宫贤德妃了！”
脸上满是痛恨之色，说话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寝其皮饮其血！
这，又是另一件算不清的仇恨了。
黛玉心中愈加酸楚，在贾府，除了算计，除了害人，还有什么呢？
秦可卿，那么一个风流纤巧的美人儿，也死于这样的事情中。
隐隐约约，又是一件极大的秘密将破茧而出。
浮出水面
天香楼，国色天香，人去楼空。
宛如初冬枝头上最后一片萧瑟的枯叶，注定以悲剧结束。
黛玉一脸的安然闲适，冷冷地辐射出浑身唤作威仪的光环。
她美丽，可是却并不是仅仅皮相的美丽，当她彻底动怒的时候，有一种光华，益发显得眉宇间的聪慧无人可及，这种气质，远比美貌更深入人心。
雪舞，窗明，水滴成冰。
冷就是一个字。
贾珍脸上亦退却了往日因风流成性而混沌的神色，换上一种赞叹。
早知道黛玉与众不同，可也因为极少见到而不加以留意。
如今瞧来，的确是她该知道的时候。
兄妹血肉相连，想必贾珠比自己更了解黛玉的性子。
饮下已冷的茶水，贾珍缓缓地道：“可儿是贾元春害死的。说起来，贾元春还比可儿大两岁，她聪明内敛，完全承继了二太太的杀伐决断的心计魄力。可儿三岁进贾府，那时候贾元春已经五岁了，当时老太太疼爱可儿更甚于她，她自然心里颇为不服。”
听到这里，黛玉立即抓住了心中的疑惑，道：“按着年纪，元妃比皇上还大两岁，那方才大哥哥怎么说，二太太没生孩子呢？我记得，外面人说的时候，也都是说二太太头胎生了一位公子，第二位生了个小姐生在大年初一。”
这件事情，小时候就听娘亲说过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家都住在江南，贾府里的许多事情也都不知道。
贾珍瞅了黛玉一眼，淡淡地道：“自古以来，重男轻女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那不过是个丫头，当日里连名字都没取，谁还会留意她什么？论起来，她比贾珠兄弟大两岁，不过因年纪大入宫难，当时就改了她的出生年月。又因那丫头是个女孩儿，当日里也并没有养在府里的。我估摸着，是他们偷龙转凤之后，宫里是一位皇子，想让元丫头进宫去，后来才抱回来的取了名字。”
四大家族联络有亲，此事又与皇室有关，改个身份文牒又不是什么难事。
黛玉不禁微微叹息，为了权势，连改动出生年月的事情贾府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呢？贾家，就是假家啊，一切虚幻。
贾珍见黛玉已无疑惑，才又续道：“元春那丫头年长几岁，秉性又极聪敏，老太太亲自教养，无非就是从小打算让她进宫的。也许是老太太知道的事情做的事情太多，元春那丫头十五岁就进宫了，按着身份文牒上的年纪，应该是十三岁。虽然她极擅抚琴，生得模样又好，可是却总是郁郁后宫，只是一名女史罢了，再无升位之望。当年妹妹因姑父重病回南的时候，元春已经二十多岁年纪了，若是再不想法子，就只有红颜凋零于后宫之中。”
“大约妹妹也能猜出一些什么了罢？”说到这里，贾珍对黛玉一笑，有些考究的味道。
黛玉想了想，道：“无非有几种缘故。一是元妃到底年纪大些儿，或者道听途说，亦或者也如珍大哥哥这般，偷偷听到了些儿什么，所以知道了可儿的身世，或者哥哥的身世，又或者，是皇上的身世，她向皇上告发。倘若皇上还想继续君临天下的话，身份就不能有任何的瑕疵，可儿必死无疑。”
贾珍赞许地点点头，“还有呢？”
黛玉叹道：“皇上的性子，我大概也能猜测出几分来。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岂有不去报仇的道理？可是报仇又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皇室中的帝皇，他必定要掌握更多的东西，设下更周密的局。倘若没猜错的话，在皇上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着手设局报仇了。”
只不过，这个局，是用天下来赌。
只不过，他要报的仇，不能一举揭开，所以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在他眼里，可卿活着，也必定就是个祸患，早晚会出事，倒不如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罪魁祸首还是元春担着，于他威名丝毫无损。
听了黛玉这么一说，贾珍愈加有些赞赏，道：“大妹妹说得极是。”
黛玉虽弱，其实，却是个将相之才，亦可呼风唤雨于朝堂之中。
只可惜，生为女子，实在是太过埋没红尘了。
扬了扬淡如一抹轻烟的眉，黛玉笑笑，道：“再有的缘故，想必就不是我能猜出来的了，还请大哥哥解惑才是。毕竟太后尚在，岂容女儿出事？”
话倒是事实，毕竟血浓于水，太后还不至于眼睁睁瞅着自己女儿死去。
而且，她虽有几种猜测，可是毕竟事关要紧，她亦不好多说。
贾珍冷声道：“骨肉至亲又如何？在荣国府中，妹妹可曾见到何谓骨肉至亲？他们不也依然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去做下无数伤天害理之事？对于浸润在皇室中的人，是母仪天下的太后身份尊贵？还是不能上台面的女儿尊贵？”
说得黛玉登时一怔，抿着嘴，良久不语，面色亦有些沉静。
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