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天下-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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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女皇打断了她的说话,道:“你大概忘了,从她第一天走进紫宸殿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你和她不可以成为朋友。”
“是因为她流了上官家的血吗?”此时太平已忘记了恐惧。
“大胆。”女皇将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怒道:“这是你对母后说话的态度吗?”
“母后,太平也只是关心婉儿,一时情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还请母后喜怒。”旦道。
女皇将目光转向了张昌宗二人道:“你们与婉儿也只不过是数面之缘,为的又是什么?”
张昌宗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在未进宫前便听闻了婉儿姑娘的才华,有心要与其讨教一二,却不想她惹怒了圣意,赐死婉儿事小,要是伤了皇上您的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张昌宗的一番话倒是也让女皇的气消了不少,也不再追问武三思的想法了。
看着面前的四人,女皇沉默了片刻,但到底还是拿起了案上早已拟好的诏书,递给了一旁侍奉的宫人,道:“即刻把这份诏书送往大牢,婉儿私改圣意,其罪当诛。”
女皇此语一出,下面的四人都显得震惊异常,还想再说什么,女皇已由如月扶着走向了后堂。
其实,旦和太平本不欲明着插手此事的,只是女皇亲笔拟写了赐死婉儿的诏书,如月见情况危急,便暗中派人通知了太平,太平便拉着旦一起过来了。
从乾元殿出来,太平心事重重的去了大牢,看守的侍卫倒也没有为难她,便让她进去了。
里面的光线很暗,墙上挂着一些油灯,明明灭灭的,婉儿被关押在最末的一间,里面虽然简陋,但还算比较干净。
随行的侍卫替太平开了门,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
婉儿已经接到了那份诏书,神色却异常的平静。
第一百零七章 丑时
“婉儿。”太平的神色显得很沮丧,婉儿则淡淡的笑道:“公主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的?”
“武大人,还有旦哥哥,甚至是最近在母后身边大红大紫的张易之、张昌宗都为你求了情,可母后还是不肯修改旨意。”太平道。
婉儿的心情其实并不如她脸上那么平静,她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或许难逃一死了,只是她还不肯就此放弃,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这是一种悲哀,却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无数的血洗才换来自己今天的地位,她又如何能就此放弃呢?
“公主,帮我一个忙。”
“你说。”
“在处斩前,让我见皇上一面。”
太平焦急的神色舒缓了下来,道:“或许现在能救你的,也只有你自己了。”
婉儿轻轻的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日的天气还算不错,太平特意进宫陪着武后喝茶聊天,聊了一些家常之后,太平看似无意的说道:“母后,后天就是十五了。”那是处斩婉儿的日子。
“是啊,这日子过得还真快,不知不觉间,过完年都一个多月了。”女皇神色自若的叹道。
见女皇有意回避婉儿的话题,太平终究耐不住了,小心的说道:“儿臣去牢里看过婉儿了。”
听到婉儿的名字,女皇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的紧了紧,那是一个她不愿去碰及的名字,她比任何人都爱着婉儿,每一次从婉儿手里发出的诏令都是她登上帝位的垫脚石,一步一步,那么的坚实,那里面有婉儿的良知,也有婉儿的爱情,所以她怜惜她,可也正是这个她无比疼爱的婉儿,毁了她视之如生命的明堂,她不得不下了那道诛杀的圣职,却也希望婉儿能给自己一个放了她的理由。
女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浅笑道:“哦?她怎么说?”
太平道:“婉儿说,她想见您最后一面。”
“都临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母后。”太平略带哀求的说道:“您就见她一面吧,上官一家灭门是上官仪的过错,可是她母亲呢?她用死才换来了婉儿走出掖庭,现在婉儿就要死了,您就念在她母亲,念在婉儿这么多年的付出上见她一面吧。”
女皇淡淡的一笑,拿起了茶杯,道:“喝茶吧,凉了再喝,对身体可不好。”
“母后。”
女皇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目光却望向了殿门之外。
婉儿还在苦苦的等待着,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明日午时,婉儿便会被押赴刑场处斩,她渴望见女皇最后一面,尽管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还是想再努力一次,或许就会像以前遇到的无数次的危机那样,化解了。
“什么时辰了?”婉儿向看守的侍卫问道。
“已经过了丑时了。”
婉儿的心瞬间便跌到了谷底,还有一个时辰,天便亮了,婉儿终于彻底放弃了希望,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临近,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好好整理自己的过去,那些爱过的,放弃了的,和那些无奈的过往。
她已经从死亡的恐惧中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也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淡然了。
狱门被打开了,如月走了进来,道:“婉儿,皇上要见你,跟我来吧。”
“是。”婉儿惊觉,自己在回答的时候,眼中竟然有泪滑下。
贞观殿中,只有女皇一个人,她还穿着日间所穿得朝服,显然也是一宿未睡。
“奴婢参见皇上。”婉儿跪下,行礼道。
女皇挥手,谴退了如月,她道:“婉儿,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置你?你的一语烧的可是朕的明堂啊?”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皇上看在婉儿之前尽心侍奉的份上,饶恕了奴婢。”婉儿祈求道。
“朕很清楚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也很感激,朕也很想放过你,可是朕的心里却很不舒服,婉儿,告诉朕,告诉朕一个可以饶恕你的理由。”女皇悲痛的说道。
“先皇的遗诏。”反正已经无路可退了,婉儿只好鼓起了勇气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女皇的神情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期待。
婉儿抬起了头,道:“先皇驾崩的那晚,只有奴婢守在他的身边,他和奴婢谈了很多,他说,他爱着娘娘,却也爱着诸位皇子,所以他让奴婢拟了那道诏书。”
“上面说什么?”武后的神色警觉了起来。
“诏书上说,娘娘心怀夺嫡之心,待先皇百年之后,要娘娘陪葬于乾陵。”婉儿如实答道。
“你私改了先皇的遗诏?”女皇的声音有些颤抖,无法分辨出喜怒。
“是。”
“那份诏书呢?”
婉儿叩首道:“在先皇驾崩的那个晚上,奴婢已经把它烧了。”
女皇暗中松了一口气,如果此时婉儿真的拿出了那份先皇的遗诏,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处死她,即使她不舍,她绝不能忍受别人存心的威胁自己,而现在婉儿的回答证实她从未有过要挟的想法,早早的便烧了它。
婉儿的眼神还是不如既往的澄澈如水,她知道,她没有撒谎。
“还有谁知道?”
“奴婢不敢告诉其他人。”而唯一知晓此事的裴炎,也早已被斩杀在了都亭。
女皇的神色柔和了起来,道:“去吧,去等着那最后的结果。”
婉儿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说动了女皇,也不知道那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因此当她随着侍卫退出贞观殿的时候,心情依然很忐忑。
婉儿离开之后,女皇召来了张昌宗,现在她需要平静,在平静中来决定婉儿的未来,而能让她平静的,或许也只有眼前这美貌男人的琴声了。
女皇靠在床榻上,张昌宗则坐在琴前,用心的为女皇奏着舒缓宁神的琴乐。
一曲已毕,张昌宗抬头,见女皇已闭上了双目,不确定她是否已经安睡,也就不敢再接着抚琴了。
张昌宗正准备起身退下,女皇却说道:“你说,婉儿的事该如何处置?”
提到婉儿的名字,张昌宗似乎有所触动,那个美丽却又邪恶的女人,见张昌宗不答,女皇张开了双眼,正对上了他惊慌失措的眼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次次的政变,一场场的危机,已经让女皇变得不确定了起来,她怀疑周围一切的人和事,即使是带给她无限欢愉的张昌宗,他的惊慌,是否就是在告诉自己,他喜欢婉儿,那个比她美丽,也比她年轻的女人。
第一百零八章 朱砂
张昌宗慌乱的跪了下去,答道:“皇上已下了圣旨,明日处斩,微臣不敢妄言。”
“如果朕非要你说呢?”
张昌宗道:“婉儿姑娘才华横溢,聪慧过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她惹怒了皇上,自然不可轻饶了。”
张昌宗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让女皇的猜疑也越来越深了,重新闭上了双眼,道:“去吧,朕要休息了。”
“是,微臣告退。”
听着张昌宗的脚步消失在了大殿外,女皇才重新睁开了双眼,起身,略微思索了一下,亲自写好了一份诏书,又叫来了如月,吩咐道:“明日一早将这份诏书送往大牢。”
如月不敢私自打开诏书,却也猜到了这就是婉儿的希望,躬身接了过来。
婉儿等了一晚上,却没有等来女皇的赦免诏书,却等来了押送她前往刑场的侍卫,侍卫的神情很冷漠,大概他们的心里对婉儿是不屑的,而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乃至整个皇宫中的人们等待了太久的审判,因为她出卖了先太子,又因为她现在和那个趋炎附势的武三思不清不楚的感情。
只是他们失望了,还来不及踏出大牢,如月却已经带着女皇亲自起草的诏书走了进来,众人跪下接旨,如月一字一句的读到:“上官婉儿以语相激,致薛怀义火烧明堂,其罪当诛,然朕念其随侍多年,特免其死罪,改为黥面。”
“奴婢叩谢皇上恩典。”
婉儿讨厌这样的刑罚,面上却不露任何声色。
如刺般的针尖落在了婉儿的额头上,鲜血也顺着滴了下来,迷蒙了婉儿的双眼,再混合着婉儿屈辱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滑落,女皇终究还是赦免了她,可在婉儿心里,黥面却是比死亡更痛苦的,那是刻画在脸上,永远也抹不去的屈辱。
行刑完毕,婉儿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朱砂嵌进伤口的疼痛让她彻夜难眠,待疼痛稍稍缓解,她终于还是走到了铜镜前,婉儿不喜欢逃避,即使知道自己再无了以前的容颜。
缓缓的抬头,对上了镜中的自己,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泛着微微的黑色,让人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再加上朱砂有毒,额头已经开始浮肿,让婉儿的容颜看起来如孤独行走的夜叉。
不错,她就是一个复仇的夜叉。那一双陈澈如水,带着些痛苦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了起来,似有烈火在燃烧着,烧的不仅是明堂,而是整个王朝的天空。
婉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连太平进来也没有察觉。
“痛吗?”太平的声音有些颤抖。
“痛。”婉儿没有回头。
“婉儿,让我看看你的脸。”
婉儿沉吟了片刻,到底还是转过了身,初见时,太平的眼中有一抹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公主害怕了?”
太平摇头道:“不怕,只是想到了以前。”
婉儿凄楚的笑了,道:“或许在这个宫中也只有你不怕了。”
“婉儿,母后特许你可以待额头的伤好了之后再去贞观殿侍奉。”太平说道。
“替我谢谢皇上。”婉儿淡淡的答着。
“婉儿,你恨母后吗?”
婉儿淡淡的说道:“不恨,皇上赦免了我的死刑,改为黥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太平无法揣测婉儿的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也就无法再说什么了,从袖中拿出了一瓶药,道:“这是我从太医那儿拿来的,可以消肿止痛,你留着吧,我要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婉儿接过,道了声“多谢”,目送着太平走了出去。
一连半个月,婉儿都没有走出房门,饭菜都是由宫女送过来的,放在门口便离开,而女皇也没有派人来询问过什么,她们都知道,婉儿一定会出来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若非如此,她便不是婉儿了。
这日傍晚,女皇在贞观殿中举行家宴,虽名为家宴,但还是邀请了一些朝臣参加,比如那两个她极为宠信的张昌宗和张易之,除此之外,便只有李旦,太平,和武三思了。
女皇命张昌宗、张易之二人抚琴助兴,二人不敢有违,合奏了一曲,女皇的心情还算不错,不断的与众人劝着酒,气氛倒也融洽。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宫女突然进来禀道:“皇上,婉儿姑娘求见。她说,她准备了歌舞,要为大家助兴。”
女皇已经太久没见到婉儿了,此时听闻婉儿求见,她竟然也有些微的期待,也有着些微的紧张,而其他众人也都急切的盼望着见到婉儿,那个高贵且难以捉摸的女人。
“宣。”
婉儿缓缓的踏进了贞观殿,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她的脸上,惊艳的,迷惑的。
婉儿内穿一袭淡粉色的胸衣,外披白色蝉翼纱,拖曳于地,腰上系着一条淡绿的腰带,头发轻轻的挽在脑后,用一支玉色的蝴蝶钗固定住,另留一束长发,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