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谋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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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庆六年的冬至宫宴,孝贤皇后染风寒卧病在床,内外命妇皆到上阳宫贵妃那里觐见,随后,由庾贵妃带着前往摇光殿。宴至酣处,先帝传云韶教坊歌舞姬献舞。凌波微步袜生尘,谁见当时窈窕身?众人被一曲凌波舞惊艳,全然忘了会有刺客这事。献舞的一名舞姬趁着舞步行至皇帝身边,取发间金簪行刺,皇帝遇刺,全宫戒严,舞姬也同时咬舌自尽,但却从她贴身里衣搜到暗杀密信——那是骠骑将军梅舜臣的笔迹,那密信上的金蔷薇也是梅舜臣所率领的北府军的图腾。皇帝被刺,贵妃主持大局,命人拿下宴席上的梅将军妻女,就地扑杀。梅夫人为了换回幼子的性命,劫持了大长公主嫡长子陈玄,彼时的陈玄,不过六岁。但庾贵妃以逆贼当诛为由,不顾大长公主的哀求,命羽林军射杀梅夫人。梅夫人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将陈玄挡在身后,唯恐伤着陈玄,却不料她背后也被羽林军射来一箭,梅夫人和六岁的陈玄同时殒命。
后来,失手错杀安国公小世子的羽林卫被斩杀,梅氏一族全部下狱,孝贤皇后梅氏病中惊闻此事,直接昏了过去,其后,病入沉疴,没拖多久就薨逝了。
这就是震惊世人的明庆宫变。
后来以上将军桓温、太子太傅何曾、老宁王萧倓为主审官,审判梅氏一案,查出梅舜臣勾结吐蕃,意图谋叛。彼时,梅将军的铁骑才踏平回纥,未来得及凯旋回朝,就被奉旨赶往的上将军桓温就地诛杀。
随即,桓温奉暗旨带兵进攻突厥,一战便是三个月,最后两军于玉门关一战,突厥可汗却瞧上了女扮男装随军征战的何曾之妹何琅璍,上书长安,愿意割地归顺天朝,只愿求明宗帝赐婚。皇帝允婚。桓温心属何琅璍,岂会应允?带了八百亲卫,沿朔北追杀八百里,终究没能带回心爱之人,却还受了伤。明宗帝一日七发诏书命他回朝,却被他置若罔闻。回朝后,帝以抗旨不遵之命,将桓温贬为东海郡司盐都尉。两年后,明宗帝山陵崩,桓温也没多久就病逝了。
这些淹没在历史沉珂中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点一点扒出来,几乎能将如今的光明遮掩住。那些陈年往事,年代已久,细细想来,却是一桩连着一件,割舍了哪件都连不成。梅氏灭族,北府军落入桓氏之手。孝贤皇后病逝,庾太后差一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安国公失嫡长子,大长公主落下了心病,从此和庾氏势不两立!而其他的人呢?宁王自新帝登基就辞官归隐,当个闲散王爷。太子太傅何曾,后擢三公之一的太傅,却仍旧抵不过被庾太后诛杀的命运。
桂贞望着沉静温婉的新后,心下怅然叹息。这样惊心动魄的过往,哪怕是如她般心如死水的人再想起来尤觉震撼,却不料新后听了,只是浅浅叹息,别无他话。
庾太后偶或问珈珞几句话,珈珞一一答了,滴水不漏,庾太后寻不得错处,心下也有些不大舒服。金乌升得高了些,绕过飞檐,从深红宫墙里匀散开来,照进凤仪宫正殿。
崔永和从宫门一角躬身进来,朝上座道:“老主子,庾夫人来了。”
庾太后面上便有了几分笑意:“快点进来。”
地上铺着薄薄的猩红色挑金绒毯,一个清婉丽人姗姗而来。她的脚步轻盈,落在地上寂然无声,牵动天水碧绞银线明月纱缎长裙扬起浮波似的涟漪,连着裙摆上绣着的银色海棠和腰间的浅碧宫绦也轻轻颤着,光华流转后又蕴于平淡。
只是那眉眼极淡,身形也纤弱的随风而倒,虽刻意用海棠粉匀了脸颊,依旧遮掩不住眼底的倦色和肤色的苍白。
珈珞上一世见她的时候,她还未出阁,那般澄澈明透的姑娘,婉如五月石榴花。却没想到隔这几年未见,她确是如同经了霜雪般。
珈珞恍惚的空当,她已经提裙逶迤而来,朝珈珞行了大礼,又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恭恭敬敬的捧给珈珞:“妾贺千岁新禧。”
珈珞象征性的饮了一口,就搁在了香几上。
庾太后已经让人伺候她坐了,只见她掩唇咳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劳烦姑母挂心了,侄女这身子怪不争气的。”又朝珈珞歉然笑笑:“本来该去未央宫拜见皇后的,哪知妾是个不中用的。”又咳了两声,朝四下瞧了瞧,奇道:“怎么,贵姬妹妹没来?”
珈珞眼神变了变,收起方才的漫不经心,细细打量起青璎来。只见她靠在圈椅上,微微喘着,面带疑惑,全不似装得。
要么,是她心机太深,看不出来门道。要么,就真的是身子有恙,不争恩宠。
珈珞不答话,庾太后脸上却有些挂不住,恨恨道:“帝后新婚之夜,她却在那闹幺蛾子。皇帝念她身子不好,让她在长乐宫里养着身子,等到选秀再出来。”
青璎叹了口气,神色没有多大变化。
珈珞勾唇,朝庾太后道:“贵姬妹妹在长乐宫养病,可是苦了圣上了。昨晚上闹了一晚上没睡好,说是两天未用贵姬妹妹熬制的酒罂古柯茶,念得紧。”
庾太后眉眼霎时明快起来,唇角带着丝丝笑意,似是不经意般嗔道:“皇帝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离不开那丫头,还非要让她待在宫里养病,这,苦的还是自己。”
珈珞被离不开仨字刺得脸色大白,却犹自笑道:“倒是不知这酒罂古柯茶是怎么熬制的,臣妾虽愚笨,倒也想学学,日后也好熬给圣上喝。”
庾太后呼吸微顿,眼中有细碎的光芒直直射向珈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回合(下)
青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掩唇嘤嘤笑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这些油烟之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做吧,没的脏了手,失了凤仪。”
她语声轻巧,话音婉转,晶晶亮的眼珠滴溜溜转着。
珈珞笑道:“本宫虽不才,倒也听过静贤皇后曾亲自给高祖爷缝制衣袍的事,本宫不敢自比静贤皇后,但也想为圣上做些什么,尽一尽为妻之道。”又朝庾太后拱了拱手:“臣妾未入宫时,曾听母亲说,母后在先帝爷病重时,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端茶送水,困了就和衣卧在床榻。太后主子为后辈立下这等典范之样,我等后辈自当敬仰效仿。”
青璎眼底一丝快意闪过,眯着眼去瞧庾太后,庾太后一张脸白的吓人。
静贤皇后给高祖爷缝制衣袍,虽是在她立后之后,可静贤皇后原本只是高祖爷的妾室,高祖爷的嫡妻是前朝凤鸾帝姬,静贤皇后与凤鸾帝姬交好,哪怕是日后封后,也依然敬重凤鸾帝姬,从不敢以高祖爷嫡妻自称,缝制衣袍自是因这个缘故。而庾太后,彼时只是贵妃。
庾太后平生最恨的就是谁提起她是妃而非后的事。
庾太后动了动嘴唇,轻声却又含着恨意道:“这事可得问问贵姬了,皇帝的饮食起居是她一手操持的。”
“那可怎么办?”珈珞着急不已:“圣上现在还在昭阳殿躺着未曾起身,昨夜闹了一宿,怕是今个……臣妾有些疑惑,那酒罂古柯茶究竟是什么东西,圣上一日不喝,就如此难受?想想就怪吓人的。”
庾太后敛眉低了头,一丝冷然笑意凝在唇角。
青璎见状,眉眼间有了些许生气,笑道:“说不定圣上思的不是茶,倒是人呢。”
珈珞心下惶惶,神色越发不安,再不复方才的镇定与淡然:“这么说来,就是臣妾的不是了,若是圣上因此圣躬抱恙,臣妾就是以命相抵也不足够。”
她这般神色不安,诚惶诚恐的样子,庾太后何曾见过?不由得心里大快,笑道:“没那么严重,皇帝是小孩子心性,你们夫妻新婚,他自不好拂了你的面子去长乐宫,你是皇后,应该识大体,心放宽些。如今宫中就你们三人,今夏大选之后,后宫充盈,若皇后再一味把持着皇帝,就该被人戳脊梁骨了。”
珈珞面上神色一如方才,安顺的很:“臣妾谨遵母后教诲。”她神色仍旧带着不安和惶恐:“只是臣妾愚笨,不知道该怎么做,还请母后示下。”
庾太后笑道:“罢了,这坏人就由哀家当吧,没的让你们夫妻生分了。”她觑着珈珞的神色,心情越发好了:“一会哀家亲自往长乐宫走一趟,带她去未央宫当着皇帝的面给你道个歉,认个错,也就罢了。”
“母后圣明。”珈珞盈盈一拜,长长舒了口气。
太后摆了摆手,“都下去歇着吧,每天来陪老婆子讲会话就成了,不必都一味侯在这里。”
“是。”两人跪安后往外走去,桂贞跟在珈珞身后,绕过凳子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忙不停的跪地请罪。庾太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一屋子人走得差不多了,苏麻才低声将绿芙传的话告诉了庾太后,庾太后哼了一声,冷笑道:“她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后,入宫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翻得出哀家的手掌心?苏麻,你瞧她方才的神色,哪像是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宝的样子?皇帝是我养大的,性子如何我还是知道些的。”
苏麻唯唯应了,伺候庾太后用了些茶水,便传了轿子往长乐宫去。
打扫屋子的小宫女忽然“咦”了一声。
庾太后不悦的蹙眉。苏麻呵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宫女忙请罪磕头,却将手里的米黄蜡花递给苏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猛然见到这朵蜡花,一时按捺不住惊奇,老主子恕罪。”
庾太后冷着脸摆手让她滚了出去,苏麻却早已白了脸:“老主子,怕是不妙。”
“怎么你也这样没规没距的?”庾太后神色越发不耐。
苏麻将那米黄蜡花呈上去,小声道:“崔总管安排在各宫的小宫女,鬓角都会簪一朵花,这朵米黄蜡花正是未央宫的,奴才刚跟你说的事,就是由这多米黄蜡花的主人传来的。”
庾太后一时也怔住:“她这是何意?一边跟哀家示好,一边又用此物提醒哀家?”
苏麻不知道,也没办法答复庾太后。
庾太后望着那朵米黄蜡花,怔了会,兀自笑道:“呵呵!没想到萧懿安躲了这些年,倒是教出来一个心机颇深的闺女,哀家倒真是小看了她!”她横了苏麻一眼:“哀家用心栽培的这两个全都是没用的东西,眼下……哀家还得想点法子。”
苏麻疑惑道:“新后这般行事,奴才有些不大明白。”
“莫说是你,”庾太后扶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摆手让轿子后面跟着,她却扶着苏麻慢慢走着:“就是哀家也猜不透彻。要么,是哀家高估了她,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敬告哀家她已经知道酒罂古柯茶的事;要么,是哀家低估了她,她知晓太多哀家不欲人知晓的事,她这么做,便是明晃晃的向哀家宣战了。”
仲春的天儿还是有些凉,珈珞一早没用饭就直奔凤仪宫,昨晚又闹腾了一夜,这会子是浑身不舒坦。
青璎由贴身宫女扶着跟在身后,落后三尺远,不急不慢的说道:“想来今年的选秀声势定然大得很。”
珈珞停了步子,等她走到身边,两人错个肩膀,一同走着:“宫里眼看都二十年不曾选宫人了,圣上治下国泰民安,今夏的选秀倒是会热闹些。”
“是呀,”青璎笑道:“妾身曾听圣上说今夏的选秀不能耽搁秋狄,这一来既要选宫人,又要选宫妃,想必得提早准备吧?”
珈珞笑道:“宫中诸事有老主子打理,这事,我可说不准。”
青璎见她话语间并无骄躁,也无怨恨,原本的提防就松懈了些。两人一并走到凤仪宫外的一处牡丹园里,坐下歇会。青璎瞧四周瞧去,笑道:“老主子这辈子就爱牡丹,凤仪宫里里外外到处都是。”
珈珞笑笑,不语。
青璎见她神色并无不妥之色,推心置腹道:“说起来这次选秀,花鸟使者去年冬日就去了各地,宫里应该会大换面孔吧?”
“上了年岁大的宫人也该放出去了,”珈珞拨弄着手腕上的连理镯,平淡的说道:“身上亲政多年,膝下尤虚,是该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青璎打量着她的神色,定定问道:“姐姐,你怕吗?”
“怕?”珈珞不由得笑了起来:“本宫有何惧怕?是怕失宠?还是怕后位不保?”
青璎摇头:“都不是,”她又咳了两声,望着自己白到透明的指尖,苦笑道:“从前,只有妾身和贵姬的时候,妾身不曾怕过,因为桓贵姬再厉害,也不会觊觎我的位子,我俩拼了命是为了后位或是贵妃位。后来,听皇上说要立后,我开始有些害怕,但并不恐惧,因为我怕的不过是皇后心胸狭隘不容人,但只要不伤了我的性命,就没什么好恐惧的。但一想到选秀,后宫里要有那么多的女人,我就寝食不安,底下有多少人惦念着你的位子,用尽七十二般手段也要拉你下去,踩着你的鲜血尸骨往上爬。”
珈珞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母亲曾给我说过,她远避宗圣寺并不是要躲开谁,而是放开手让府里三位姨娘争斗,谁输谁赢,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她是嫡妻,犯不着和妾室一般见识。温姨娘无子,母亲给她打理庶务的权利,阮姨娘祖父只是正九品的太祝,母亲不但不轻示,还很抬举他们,逢年过节,必让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