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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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烨望向她恬静的侧脸,许久,才缓缓溢出一句话来。“岂止名字好听,据说人也长得玉树临风,一等风流,绝世无双。”
茶杯送到她的手边,待她接过,他却扬起坏笑不松手,将那双软嫩柔荑抓到胸前,紧紧贴在他寒冷如冰的心口。
她的掌下,隐约有他的心跳。
慕容烨长臂一拉,她始料未及,整个人都扑在他的身上,一手握着茶杯贴在他的胸膛,她的气息紊乱,却并不心动。
一样的戏码,用了两遍就不好玩了。
她并不含羞低头,相反,对着他的脸,浅浅笑问:“七爷对这个侯上了心?”
“这些都等爷睡醒了再谈,如今——”慕容烨并不避讳,脸上也不见半分怒气,翻身搂在怀中,嗓音越压越低。“陪爷睡一晚。”
“七爷,韶光还在屋里等我。”韶灵的脸色越来越淡,哪怕这个男人对于自己而言暂时是安全的,但被慕容烨拥着入睡,哪里是她敢想的?
他的凉意从胸口传来,她像是贴着一个冰块,而他仿佛贪恋她的温热,双臂环绕在他的腰际,闭着眼佯装入睡,一听她提及韶光名字,语气更是决绝霸道,不容商量。
“那爷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犹如一头困兽,被困在他的双臂之中,甚至两人胸口贴合的毫无缝隙,她一呼吸,胸前丰盈就有起伏,同床共枕的姿态更令人难堪,她动弹不得。若他是个正常男人,又如何能克制软玉温香在怀的情欲?
她睁着眼,在慕容烨的怀中熬了一夜,他果真不曾动别的念头,仿佛她在他的身边,不过是一个暖和的枕头罢了。过了三更,他的身子渐渐回暖,不再那么寒凉,拥着她的手也松了。
这时韶灵才舒了口气,背转过身去,她并不习惯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仿佛连她空了很久的心,也拥挤许多。
垂下眉眼,她神情松懈,暗生自嘲,这回是她多心了,慕容烨所谓的“睡”她,居然如此单纯。
身后的男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韶灵的目光定在那窗外的月华上,突地想起九年前被马伯从水中捞出,冻伤的身体翻了个面,她见到的就是如此明澈无暇的月色。
僵硬的肩膀,终究无声垮下来。
她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身子像是被千军万马践踏而过没有一处不疼的那一个雪夜,雪花堆积在她的眼角,却迟迟不化,她死过一回,才知此生永远无法忘记哭都哭不出来的那种绝望和萧索。
从那以后,她就不信任何人了。
只是为何……今夜她的心多了一抹惆怅若失?难道是因为七爷突然提及的那个名字?
风兰息。
如今他是齐元国的隐邑侯了?!
她半阖着眼,长睫无力垂下,侧着身,枕着自己的胳臂,她突觉疲倦,渐渐发困,耳畔仿佛传来一阵阵不肯停歇的盛夏蝉鸣。
她坐在枝桠上,晃荡着小细腿儿,低头看着树下有人走动,白袍少年缓缓驻足,仿佛察觉的到她的存在。她喉咙压着笑,一手捂住唇儿,屏息凝神,他继续迈动一步,她这才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
树下的少年,听到了树上的笑声,终于抬头来看她——
少年的面容渐渐清晰,面若温玉,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衣袂飘动。
夏蝉突然停止了歌唱,树叶不再被风吹拂,整个世界都清净的不像话,她望着他,彼此都没说话。
原来,这一段记忆也被冰雪深埋在地,原来,如今再想,居然也会这么可怕。
少年的身影,在她的眼底愈发模糊不清,就像是在水中滴了一滴墨,渐渐晕开了,到最终,彻底跟深沉的夜色混为一体。
韶灵的胸口闷痛,时隔多年再听到他的名字,却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不可逾越的荆棘。
他……早该娶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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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韶光的伤
自打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整整一日,韶光安静地坐在床沿看书,从未抬眼看她。
她答应韶光很快就回来,却在七爷屋子逗留一夜,韶光心思深重,他不只是生她无法兑现承诺的气,说穿了,更是生他自己的气。
“我常年服侍七爷,七爷初春时候容易犯病,我陪了他一夜。”韶灵靠着他的身子而坐,见韶光不声不响翻动一页,仿佛看书成痴,她唇畔含笑,柔声告慰。“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等了许久,韶光才翻看完手中的书,他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嗓音低不可闻,仿佛是发着牢骚,“他看起来很好……”
韶灵忍住笑,望向韶光的侧脸,他脸色不好,眼圈发黑,一夜难眠的人,不只她一人。
“韶光,不管七爷是个何等样的人,他身为主子,生了病我若不管不问,难保他往后刁难你我。”
她相信韶光本性善良,闻言,他双眼泛光,隐约动摇。“韶光希望我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韶光的眼眶发红,墨眉之下镶嵌着的眼,布满血丝,流露出浓重的悲伤。
她从未见到韶光如此的悲苦神情,她可以忍耐他的沉默,忍耐他的抗拒,唯独看他伤心,她那颗毫无温度的心脏,仿佛被人大力揉搓碾压,心如刀绞。
他……才十岁啊!
韶灵强颜欢笑,轻柔覆上他的手背,他的指节修长苍白,虎口上的朱砂痣清晰依旧。她突地想起小时候趴在摇篮旁的自己,常常将婴孩逗乐,她踮起脚尖握住孩子柔软的小拳头,那时候,韶光总是露出没牙齿的嘴,笑的天真。
而如今,他竟然都不太会笑了。
措不及防的颤栗,在她心中深埋。
韶灵低低地说,佯装无事,她越多解释,就怕韶光越是敏锐。“我为你准备了几套衣裳,你洗个澡穿上给我看看是否合身。”
他不曾点头,也不曾摇头,只是淡淡睇着她,一瞬间双眼像是死水般空洞浑浊。
她轻笑出声,明丽的裙摆摇曳生风,径自起身:“还怕我来偷看不成?”
看她打趣的娇俏模样,韶光脸上,这才多了些许生气,他默默合上了手中的书册。
如今天气回暖,两三日就要净一次身。只是韶光自从回到云门,不常洗浴,每次洗浴也总是一个人关在屋里,她怕他不安,也不曾代劳。
今日时间格外漫长,她叩了叩门,其中却没有任何动静。她眉头一皱,抱紧胸前的衣衫,直直闯入屋内去。
韶光站在屏风外,正低头系着白色里衣的衣带,突地听到门口的动静,手足无措,越是慌乱,却越是系不好细长的衣带。
脚步定在不远处,她面若死灰,手中的几套簇新男衫,怦然落地。
那一道冷锐的目光,几乎要洞穿韶光的整个身体,他着白衣白裤,上身里衣还未系好,几道可疑的阴影在韶灵眼底闪过。
她一步步走向韶光,俏脸上再无一丝笑意,冷若冰霜。韶光似乎察觉到什么,双目通红,却被她按住了手,无法继续将衣带打结遮盖。
他双手抖得厉害,韶灵心中顿生寒意,她将那衣带扯开,双眼覆上了寒冰,迟迟不言不语。她这样冷绝肃杀模样,韶光从未见过,仿佛她是一朵盛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冷的要将人冻伤。
韶灵咬紧牙关,逼自己看的仔细——
背脊上阵阵凉意如毒蛇般蜿蜒而上,不只是他的胸前有几道歪歪斜斜的伤疤,就连肩膀,手臂,背后,全部都是深深浅浅狰狞可怖的疤痕。
她一瞬就明白了,为何在温暖春日他还要在外袍之内穿好几件里衣,为何长袖总是遮住他的手臂,从不挽起衣袖,为何一个人洗浴,从不假手于人,为何她当初想要碰他,他总是目露哀伤避开,为何他那么久都不说一句话,不说一个字!
紧紧盯着,双目刺痛,仔细审视着每一条疤痕,这些疤痕最久远约莫是一年前,最近的像是就在两个月前,大多是鞭笞留下来的痕迹,还有少数的像是被木棒竹节抽打后的淤青红肿,小腹还有一道深入胯下,他穿着长裤,她几乎不敢想象,他下身是否也跟上身一样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一道,两道,三道……她含着血泪数遍他上身,居然有二十七道伤口!哪怕当年被人一剑洞穿身体她都不觉得疼,而此刻,她却感觉心被人挖出来一样疼痛。
“我……不疼。”他的嗓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在发抖。
韶灵却不说话,沉寂地重新为他套上里衣,为他系好衣带,为他轻柔抚平里衣上每一道褶皱,哪怕旧伤不会再疼,她还是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了他。
她一把拥住他,韶光闪了闪,最终没有推开她。她面无表情,眼底森冷。
“你不疼,但我疼。”
她很早之前就想拥抱他,只是怕他抗拒,而如今,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切言语,都是苍白无力,她唯有拥着他,才能让他听得到她心中的哭泣和愤怒!
韶光紧紧闭着眼,眼角濡湿,墨眉重重皱着,血色尽失,脸色白的像雪,却是克制着不在她的面前哭泣。想起那个噩梦,嗓音几近哽咽,却还是强忍着。
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呈现在她眼下的又哪里只是这些沉默的伤疤?那些屈辱,那些悲惨,那些煎熬,那些险恶,那些折磨,早已像是一个巨浪,把她卷入了黑暗的深海。
她约莫抱着他一整个时辰,都不曾说话,指节深深陷入他的后背,心中无声无息燃起的熊熊大火。
她跟韶光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悲伤的河流,她终于懂得,为何他小小年纪眼底没有明朗的希冀,没有开怀的笑意,只有沉寂和悒郁——
她以为韶光性子懦弱,实则他的骨子里流着跟她一样的血液,他咬牙忍下常人不敢想也无力承受的痛苦折磨,他愿意开口跟她说话,愿意朝她浅浅的笑,愿意接纳她的触碰和拥抱,实则迈出了多大的一步,付出了多大的勇气!他才这么小,却受了这么多苦!
“韶光,往后只会有好日子。”听着韶光淡淡的啜泣,美眸之内一片汹涌巨浪,唯独没有半滴眼泪,她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放慢放柔,在他突起的背脊骨上反复摩挲。
她多感激韶光是跟她一样的硬骨头,一样的韧劲,命运再嚣张跋扈,他们亦不曾低头屈服,亦不曾放弃性命。
“只会有好日子……”她缓缓悠悠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唇畔最后的笑意流失殆尽,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瞳,没有一分温度。
不管是谁,夺去韶光的快乐欢愉,在他身上加注如此惨无人道的伤害阴霾,她都会一笔笔讨还。
……。
032 为弟报仇
二更天。
城北一脚吊脚花楼,周遭缀着艳俗的红色轻纱,门口两只朱红纸皮灯笼,幽暗暖光在夜色中宛若女子曼妙身影轻摇,妩媚流苏在门楣幽香轻浮,莺声燕语从其中缓缓传出。
这一桩桩都像是是在深夜才能做的勾当。
这儿是一处再寻常不过的烟花巷子,倚楼卖笑的女子约莫几十名,才貌双全的不多,因此来照顾这儿生意的多半是来往商人之流,大户贵族往往只去城内青楼。
有人陪着笑,搀扶着一人出了门,语气谄媚:“二公子,真不要让小的再送你一程?”
那人呵出酒气,胡乱挥了挥手,脚步虚浮:“本少爷没喝醉,下回还要来尝尝看你们家小桃红亲手酿的好酒呢……”
“公子下回再来啊!”那人深深鞠了躬,这才回了门。
那人身形不高,约莫六尺有余,着一袭朱色绸缎长衫,二十出头的年纪,肤色极白,细眉细眼,鹰鼻尖利,他一步一歪地走着,双手击掌打着艳曲拍子,唱着和着,兴致很高:“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黑影摇摇晃晃,没走几步,突地俯下身子在巷口一阵呕吐。
此人正是林家二公子林术,一月前举家从大漠回来,老爷子舟车劳顿,染上重病,家中重新置办房产下人,又要以人参灵芝供奉老爷子的半条命,耗去大半金银,跟过去的林家不可相比。他手头拮据,却又色心不改,唯有隐瞒家中双亲兄长,趁着夜到这等廉价花楼偷得半日闲,心中却恨着,这儿的娼妓粗俗不堪,浓妆艳抹,没半个令人赏心悦目的!
扶着街巷的一道道紧闭木门,他缓步往中央挪动脚步,眼底尽是浑浊颜色,市侩轻浮,刚以衣袖擦拭嘴角水酒,突地听到一阵马蹄声,仿佛从天上传来。
一匹周身雪白的白马,脖子挂着一圈红缨金铃,从远方的夜色之中疾驰而来,此刻正是深夜,路上没有一人,白马肆无忌惮地驰骋,金铃声在安谧中横冲直撞,突地生出一种诡谲妖异之感。
林术以为自己酒醉未醒,睁大眼一看,那白马已然到了他的身前,马蹄高高扬起在半空,几乎要将他踩踏在铁蹄之下!
他一个激灵,跌倒在地,身子滚了半圈,这才停下来,酒醒了几分。勃然大怒,回身去看,却见那马背上坐着一人,临危不乱,勒住了缰绳,纤纤素手执着黑色马鞭,另一手轻轻抚摸白马鬃毛。
此人一袭白裙,身段纤细合宜,可见是女子,只是她头戴锥帽,帽檐下依旧垂着一周轻薄的白色面纱,将她的面容掩饰极好,隐约能看出个轮廓。
“你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