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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士为知己-第57部分

小说: 士为知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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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多了一杯水,显然是他刚刚端过来的。

“卑职失礼,还请将军恕罪。”子青愧道。

霍去病“哼”了一声,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先喝水。

小心翼翼把耳杯端起,轻抿了口水,子青随即便把耳杯放回案上,忐忑不安地瞥了眼已是近在咫尺的将军。

“我不过是问句话,你就吓成这样?嗯!”霍去病偏偏还要再欺身过来,愈发显得双目如星。

“不、不是……卑职从未把将军想成那种人。”

子青本能地想往后躲,又生怕霍去病再次误会,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当真?”他的额头几乎是顶着她的。

“当真。”

他的气息萦绕着她,子青心跳如鼓,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不喘气。

“那就好,”霍去病慢悠悠道,“你还得明白一件事,就算我好男风,也不会瞧上你。”

“卑职明白。”子青垂目道。

瞧她低眉顺耳老老实实的,霍去病自觉得也算是消了些气,遂不再捉弄她,返身回去,轻松催促道:“吃啊,小心别再噎着了。”

“诺。”

子青心中暗松口气。

“对了,还有一事你去告诉阿曼。”霍去病转为正色,低低道,“我收到消息,楼兰国王,也就是他叔父身患恶疾,恐怕时日无多了。”

“他的叔父可有后嗣?”子青隐隐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没有。”霍去病微皱起眉头,“这个位置是个烫手山芋,我听说在汉朝做质子的楼兰王子,也就是阿曼的哥哥,一听到这事立即就病倒了,说什么都不肯回去继位。”

阿曼会何去何从?子青拧眉,默然不语。

月上中天,军营四下一片寂静。

阿曼替子青换过药,边在铜盆中沐手,边吩咐她道:“虽然是到了军营,但在你伤愈之前,切不可逞强动武,若伤势再有反复,难保不落下根来。”

子青点头应了。

“行了,在车上颠簸了几日,你早些歇着。”他取布巾擦了手,笑道,“这里规矩多,不比医营,我先回帐去,免得被人找碴子。”

“阿曼,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瞧她一脸正色,阿曼微怔,走近过来,在榻上挨着她坐下:“怎么了?”

子青便将楼兰国王病重之事告诉他。

听罢,阿曼脸色微变,默然半晌,忽得冷笑一声:“他要死便死就是,与我有何相干!”

知道这些年来阿曼的遭遇,屡被亲人所背弃,他对他们毫无感情也在情理之中,子青低道:“你在汉朝的哥哥并不愿回去继位,你……匈奴人眼下一定在找你。”

“他当笼中鸟当惯了,自是不敢飞出去。”阿曼冷哼,“汉廷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倒没想到养出个不敢继位的废物来。”

楼兰夹在汉朝与匈奴两者之间,如同在夹缝中求生存,而楼兰国王便得充当保持平衡的小石粒,长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得罪其中一方,便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子青猜度阿曼叔父的恶疾大概也与长期郁郁不安有关,她看着阿曼不说话。

“我早就与楼兰王室再无关系。”阿曼猛地站起身,定定地盯着烛光,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语气斩钉截铁,“他继位也罢,不继位也罢,王位都与我无关,楼兰……也与我无关。”

说罢,他大步出帐去。

帐帘落下,子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知怎的,脑中想到初到楼兰看见被火烈鸟烧红的天际,灿烂非凡,美丽如斯,令人难以忘却。

说来也怪,将军急急地将自己召了来,却未见安排任何事情给自己。子青的军阶虽高,但无实务,不仅是无事可做,也无人可用。

军中每日有三顿,不知是否将军吩咐过,每顿都有军士将饭食送至她帐中,用三层漆盒盛着,有汤有菜有饭,不仅丰盛,且做得精细。比起昔日子青还是士卒时所吃的东西自是要好上几倍。

又过得几日,邢医长也到了。子青便去他那里帮忙,常被他塞一册医书打发回去。好在子青生性喜静,一册医书便可看上数日。如此过了一阵子,肩伤已然在不知不觉之间痊愈。

其中有过几次,霍去病召集众将领议会,军阶关系,她不得不列席,但也轮不到她开口。尽管将军的目光间或会扫过,不过呆在角落的她完全被视若无物。

有时,她忍不住要疑心将军是特意让自己来此地养伤的。

 第七章北地郡(四)

“他怎么可能斩了折兰王?捡便宜冒功的吧?”

“也得他有这个本事捡那么大个便宜,直升为中郎将,听说庖厨的人说,因身上还有伤,每日三顿他的都是单做。”

“我看多半是装的,好吃好喝,又不用操练。军中养这些吃闲饭的人,真是碍眼。”

“谁说不是……”

说话声渐渐远去,旁边便是存放药材的帐内,隔着薄薄的帐壁,子青轻叹口气,这才知道自己三餐竟然都是庖厨单做的,该去和庖厨说一声才是。她低下头,接着将莲子中的芯挑出来,直挑了满满一小袋,这才收拾了往邢医长的医帐这边过来。

此时天色已近正午,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大队人马熙熙攘攘地自她身旁经过。

北地郡营中上一次出征的旧部原就不多,子青识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此时只管避在旁边垂目低首而行

“司律中郎将!”

颇为响亮的唤声,穿透嘈杂的人群,传到子青耳中。

子青停住脚步,循声望去,不远处一匹枣红马上端坐着一位莫约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年轻人。在大帐中军事议会时子青曾见过,讨寇校尉方期,军阶与自己平级,皆为四品杂号。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方期带兵数百人,子青则是孤家寡人一个。

虽然对方端坐马背,高高在上,子青仍不愿失礼,抱拳施礼。

方期草草还了个礼,策缰过来,行到她跟前仍未下马,笑问道:“司律中郎将力斩折兰王一事全军皆知,什么时候给我们露一手?”

子青淡淡笑道:“天幸而已,不足称道。”

“您又何必自谦。在下拳脚粗浅,不自量力,想与中郎将切磋切磋,不知可否赏脸?”方期道。

不知何时他们周遭围上来大群士卒,闻言皆兴致勃勃,等着看他二人之间的较量。

“在下山野把式,绝非方校尉的对手,还是不出丑为妥。”子青含笑,举了下手中装满莲子的小布袋,“邢医长还等着我送东西过去,不敢耽误,先行告辞。”

说罢,她朝方期歉然一笑,仍是低首离去。自觉话已经说得很周全,给方期留足了颜面,不料还是听见身后传来议论声——

“什么人,瞧不起咱们校尉是吧?”有士卒道。

“哼……肯定是怕一较量就露馅。”方期身旁的士卒不屑道,“什么斩折兰王,我瞧他就是个冒功的,连将军也给他蒙了。”

方期低咳两声,说话的人连忙噤声。

子青暗叹口气,只觉得后背针扎一样,不由地加快脚步往前走。

到了邢医长的医帐,将挑拣好的莲子交与邢医长熬莲子羹,子青这才返回自己的军帐,途中正碰上给自己送饭菜的军士。

“劳烦告诉庖厨,我的伤已经痊愈,明日开始不必再给我一个人单做,我随大家吃一样的饭菜便可。”子青朝他道。

军士摇头:“这是将军特地吩咐,除非将军亲自下令,否则庖厨那边可不敢擅自更改。”

子青只得不再多言,谢过军士,想到为这点小事还得去回禀将军,就着实烦恼。待吃过饭后,思量片刻,终觉得再这般日日吃小灶实在不妥,遂整理衣冠,往将军大帐而来。

还未到大帐,遥遥便看见霍去病出帐来,旁边早有军士备好玄马等候着。

看样子将军有事要出去,自是不能为这点小事去耽误将军的军务,子青刹住脚步,未再向前。

霍去病本已要上马,眼角余光瞥见一身影,说来也怪,军中清一色的绛红军袍,远远望去并无区别。可这个身影,他几乎是立即就分辨出来。

他转过身,朗声叫住这个已打算折返的身影:“子青,过来!”

未料到将军竟能留意到自己,子青怔了下,快步上前,施礼道:“卑职参见将军。”

霍去病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然后凝目打量了下她,瞧着气色比初来时好了许多,满意道:“我才问过老邢,你的伤已经痊愈了是吧?”

“是。”子青点头,“多谢将军关心。”

“那就莫整日闷着,随我去走走吧。”霍去病扭过头就去吩咐旁边军士,“把雪点雕牵来给他。”

军士颇怪异地瞥了眼子青,随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牵了匹马儿。这马通体玄色,唯独背脊上有点点白色,便像是落了雪粒一般,独特有趣得很。

“这马可闲了好久,就等着你伤愈。”霍去病笑着抚摸着马鬃,“可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本来还有另外一匹,可惜是白色,上了战场就太扎眼了。所以我就给你留了这匹雪点雕。”

子青望着马匹,又是感激又是惊诧,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上去试试!”霍去病翻身上马,兴致勃勃地催促她。

“多谢将军。”

子青仍未忘记先谢过将军,这才上马,随着霍去病叱马出营。

此时已近初夏,草长莺飞,处处一片生机盎然。

子青在营中多日,并未出来走动,此时乍然到了旷野,只觉天地开阔,一呼一吸间似有草香盈盈,不禁心旷神怡。

尽力奔驰了一阵子,论起脚力,雪点雕竟一点都不比玄马差,紧紧跟着,丝毫未被霍去病甩丢在后头。除此以外子青又发现,雪点雕不仅神骏,且有着通人性般的敏锐。往往要拐弯时,还未策缰,子青只是微倾身子,它便自发自觉地拐过去。这般细腻敏感的马儿,子青骑着它,又平添了份心疼。

“马儿怎么样?”霍去病缓下马速,转头问道。

“好。”子青顿了下,感激道,“再不能更好了。”

似早就料想到她会喜欢,霍去病展目自得一笑,接着叱马往前行去,直行到一处小坡上,才勒住缰绳,朝子青打了个手势,两人皆隐在松树林中。

小坡下面,喧嚣尘上,杀声震天,正是伯颜所率的广威营在操练。

霍去病也不言语,眯起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子青亦不出声,也望着坡下操练的汉卒……

喧嚣自耳边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年之前在振武营操练的情形,历历在目,熟悉异常,仿佛昨日一般。

老大。

铁子。

缔素。

哥……

正茫茫然想着,耳朵骤然被人拈了一下,子青回过神来,看见霍去病正瞅着她。

“想什么呢?”不待她回答,他伸过手来,揪面片般好玩地又在她耳垂上揪了一下,有趣笑道:“怎么耳朵那么容易红?”

耳根子被他揪得直发烫,子青不自在地胡乱搓了搓耳朵,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眼前这个幼树般的少年,霍去病摇头叹气,道:“你啊,年纪本来就小,生得又单薄,连脸皮都这么薄。难怪老听底下有人议论,怀疑你斩匈奴王是冒功。”

“怎么能以貌取人呢。”子青低声嘀咕。

霍去病好笑道:“就你这模样,还真不能怪他们。”

 第七章北地郡(五)

说话间,他牵着马缓步走出松树林,不再隐藏,优哉游哉地显现在坡下广威营的视野内。阳光洒落下来,玄黑披风上的暗金云纹反射着光芒,令子青微微炫目。

将军现身,伯颜快马加鞭驰上坡来,还未到跟前便跃下马,向霍去病规规矩矩地施军礼。

“卑职参见将军。”

霍去病笑道:“邢医长再三地跟我抱怨,说你不老实,伤还未尽好,便日日往外跑。”

伯颜笑道:“都已经好了,日日呆在帐内,着实憋闷。再说,底下这些小兔崽子,不看着他们,我也放心不下呀。”

“莫要逞强,”霍去病吩咐道,“否则逞一时英雄,引得伤口复发,出征时可别怪我不带上你。”

“不会不会,伤口上的痂都开始掉了。我当心得很,又不拉弓操戟,绝对不会复发。”伯颜忙道。

霍去病微微一笑,方才未再说什么。

伯颜瞧见霍去病身后的子青,一眼又瞥见她牵着的雪点雕,笑道:“原来雪点雕是给他留着呢……这马老赵可惦记了不是一天两天,这下好了,他也可以死了这条心。”

原来赵破奴也喜欢这马,子青顿时有些歉然。

霍去病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哼道:“你问他舍不舍得他那匹黄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能惯他这臭毛病。”

伯颜哈哈一笑,道:“将军说得是。”

马鞭随意在手中轻轻敲了几下,霍去病捅捅伯颜:“去,叫这帮小子把小石头都给我捡干净了。”

“又来这招啊。”伯颜无奈。

“怎么了,心疼?”

“哪能……”伯颜笑道,“不过我恐怕不能陪将军蹴鞠了,我这伤……”

“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上,”霍去病看都不看,随手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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