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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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森大是不悦,横睨他一眼,“你没有别的话了么?朕还能不知道!”
吉如丰没想到安森竟然动气,只得讪讪收口,好言劝慰道:“皇上息怒,不过就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了。”
安森心下烦躁,又无从发起,向殿外瞅了眼对吉如丰道:“你出去瞧瞧,别让走远了。还几句话,这样久都不见进来。”
吉如丰忙道:“是,奴才这就出去瞧瞧。”
待吉如丰赶到殿外,两人早已不见踪影,一直候在大殿门前的小全子也只说见两人一起走了,却不知去了哪里。
安森闻言只冷冷迸出两个字:“去找。”
小全子忙不迭的应了赶紧出殿。安森这般罕有的语气阴鸷,一旁本想说些什么的吉如丰见状也只好闭嘴。
然而小全子带着另两位小太监遍寻了皇宫,也没有寻着,最后只得空手返来向安森回禀。
安森左手狠狠摁住御座的雕龙刻花扶手,用力得手骨节都隐隐发白,“没找着?太医院呢?宫门那边呢?”
小全子甚是胆颤,抖索着道:“常见的地方都找过了,不常去的也找了,就是没见人。奴才也到各个宫门问了,确定是没有出宫。”
安森几乎要拍案而起,“那就去内侍府叫上一队侍卫来找!再通知各宫门守卫……”
“皇上!”吉如丰终于忍不住插嘴,“麦姑娘自己会回来的!皇上实在无需这般慌乱,如此大动干戈的搜人,让那些宫人们要怎么看呢。”
安森一怔,泄气般颓然往椅背上靠去,吉如丰朝战战兢兢趴在地上的小全子递一个眼色,小全子赶紧磕头退下,安森也恍若未觉一般,直惘然了许久,才轻轻道:“孟叶带着她不知去向,你叫朕如何还坐得住?”
吉如丰微一沉吟,道:“或许临时又去了别的地方,或许已在回来的路上,而小全子他们刚好错过了。但是无论哪种情况,都绝不会是皇上所担心的那样。”吉如丰顿了顿,肯定道:“孟将军——不过是一厢情愿。”
麦羽实则也并未外出太久,稍事絮叨之后,麦连奕也催赶让着她快些回去,反复的告诫她要谨慎行事,不要无端端的惹来麻烦。待她快步赶回,安森已再次与大臣聚在了和政堂闭门议事,麦羽站外头偷听了会儿,貌似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本想第一时间去向安森报到解释的她也只好退下,心里还想着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太医院跟父亲多聊一会儿。
麦羽正这般的想着,一转头却看到吉如丰出现在身后,遂巧笑试探道:“皇上没有说什么吧?”
吉如丰叹气道:“姑娘快跟皇上解释去吧,奴才……也挨骂了。”
麦羽心里咯噔一下。坐立不安的捱到了酉时,估摸着大臣们这会总该是散了,这才携了医药箱,向清平殿走去。
过了这几个时辰,安森此时已然恢复平静,见麦羽进来,也只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见他笑容摄人,麦羽不由红了脸,慌忙撇开了目光,低了头只开门见山的解释道:“皇上,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去哪里了?”安森打断她,却似乎也只是随意的一问。
麦羽却也回得淡定:“回皇上,麦羽去了一趟太医院。”
安森眉心蹙了一下,深幽眼眸里藏不住的怀疑,“太医院?”
“是。”麦羽垂首。她并不畏惧他的反问,她自认并没有做错事情,更没有说谎,自然是无需恐慌,“因皇上当时忙于政事,故只得先与吉公公说了。”
安森带了几分怫郁的目光中尽是质疑,他深深注视着她,仿佛一定要从她眼里抓出些信息来,片刻道:“可是吉公公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还以为你就在殿外,而且,也并不是你去告诉他的。既是你自己有事,何故要让别人来代言?”
麦羽知他误会了,却也试着解释:“并非如此,因孟将军有要事找我,便请吉公公代为传话了。但是后来麦羽去太医院,是一个人去的。”她刻意回避了是父亲让孟叶来寻她的事实,这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麦连奕从来避之惟恐不及,她自是也不愿给父亲惹这个麻烦。
不料安森却紧追不舍,“是什么事情?”
麦羽踌躇片刻,“是……私人的事情。”
安森眉间凝了几丝不舒,“你的意思是,你私人的事情朕便无权过问了?”
麦羽垂眸,“个人小事,不敢惊扰皇上。”
安森慢慢点着头,又盯她片刻,“好,那你去太医院做什么,朕总可以问了罢。”见麦羽无言,又道:“小全子问过了今日当值的李太医,他并没有看见你来过。”
麦羽一愣,她的确是没有从太医院正厅而过,也没有去药局这些个公共区域,只直接到了父亲平日办公的西厅,而父亲又当即将她带至后堂关门说话……似乎,的确是没有其他的太医看见她。麦羽一时百口莫辩。
安森见她傻眼说不出话来,目光有了几分冷意,“所以,你在说谎。”
麦羽觉得冤枉,不由有些恼火,“皇上这般逼问,也并非就真要探清麦羽到底去了哪里,不过是想从麦羽的话中找出漏洞罢了。皇上若是认定了麦羽说谎,那麦羽无论说什么,皇上必然是不信。”她颇是负气的抬起头来,倔强的与他锋芒相对,“尽管没有人证,但我的确没有说谎。”
见她竟然出言顶撞,安森不觉讶异,却敛了目光,摇着头道:“朕很想信你,可你方才言辞闪烁遮掩,对朕百般戒备,即便是没有说谎,也必是……回避了一些事吧。”
麦羽心里骤然一沉,她茫然的看着安森,见他神情语气皆是淡漠,不禁顿生凉意,冷漠刻骨的距离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这才明白,安森真正便是众人口中那个敏感而多疑,令人捉摸不定的皇帝,即使是这样相对,也很难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从头至尾,他的心思,她其实半分也不曾知晓。麦羽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那清醒浇灭了她对安森刚升起的那一丝期盼和希翼,让她无比闷堵难受,只觉自己那般心意绵绵,那般记挂牵念,真真是一场太过可笑的痴心妄想。
麦羽不再辩解,只默默跪下来,朝安森深深一拜:“皇上明察秋毫,麦羽无话可说。”
空旷的清平殿良久的静默着,安森眉头拧得死紧,只静静的注视着她,半晌,他弯腰扶起她来,低声道:“你起来吧。朕别无选择,只能信你。可是,朕很失望。”
麦羽差一点就哭出来。安森轻描淡写的“失望”二字狠狠扎在她心上,仿佛利刃划过一般生疼,她紧紧咬住下唇,拼命忍住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极力藏起声音的哽咽,“是,是麦羽错了。”
定情
麦羽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夜已漆黑,她也无心点灯,只就着依稀透进屋来的月光跌跌撞撞摸到案桌前的木椅,才慢慢坐下。这般发着呆,方觉胸中有些揪疼,五脏亦好似被撕扯一般,心忽地柔软,随后一阶一阶向下坠着,止不了也停不下,仿佛就要彻底堕落而去。
究竟从何时而起的呢?是初初那日的惊鸿一瞥,还是那有意无意的留心关顾,又或者,是那日日相对,寸寸光阴而积攒出的牵挂?
皆是不得而知了。只知今晚他这一番误解,反将她多日来隐埋于心的情感全数抖出,她素来是旷达不羁的女子,还从未试过这般痛彻心扉。
只一想到他,不,她并未刻意去想他,却自然而然的,心里都是他,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甫一惊觉这一点,便难过绝望得几乎掉泪,满心俱是无所适从的羞涩和惆怅。那样遥不可及的他,连想都不能想的他,她为何偏偏要去想!她那一腔柔情,满腹情思,才刚刚萌芽,便注定是付之东流了。
她一阵无力,身子摇摇欲坠的朝着案头歪过去,案头有些纷乱,医书混杂着她平日消遣时看的闲书,都不甚齐整的随意翻散着,麦羽这一头扎得猛了,前额竟狠狠撞上一本倒扣在桌面的书上,生硬的书脊毫不留情的硌上她皮肉细嫩的额头,痛得无言。她不由恼怒,随手抓过那书来,发泄般狠狠掷到地上,一时心头烦乱更觉委屈,恨不得犹自大哭一场。
遂也懒去梳洗了,扑到榻上和衣而卧,辗转反侧许久,终是蒙头痛哭,直至破晓。
一夜无眠之后,天色渐亮,却也不得不爬起来,麦羽对镜梳妆,才发现自己双眼已桃样红肿,脸色亦是疲惫憔悴,她以脂粉细细遮掩,费时许久,却不过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想及上次自己妆容花掉努力掩饰不让他看见时,他也笑着说了这四个字。
还说,即便如此,也是好看的。
麦羽心头一酸,忍不住又泪水潸然,殃及了方才描画好的妆容也融掉不少。形影相望半晌,她反是笑了,这一脸残容,与此刻心里的凄凉,倒也相映成趣。她默默的再拿了脂粉,一点点遮去面颊斑驳,然而眼眶愈加红肿。她长长一叹,狠狠合上梳妆奁,罢了罢了,不过就是这般了,看见又何妨,遂随意收拾了一下,朝着和政堂去了。
去得稍稍有些晚了,和政堂大门紧闭,连吉如丰也垂手候在外头,自然又是有要事待议。麦羽越发怅然,他是忧着天下之忧的君王,每日那样多的人,俱是仰着头巴望着他。国情,军情,那样多关乎数以万计人身的大事皆悬于他股掌之间……她怎会想要占据他的心思?
麦羽腿脚有些绵软,连忙伸手扶住一壁红漆墙面,勉强支撑住身子,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她,她难过得浑身发抖。
吉如丰一转头瞧见麦羽,不由一愣,“麦姑娘怎么了?”
麦羽立即背身别头过去,自怜自艾倒也罢了,给旁人这一问,她更觉委屈,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吉如丰见状心下已然猜到七八分,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姑娘这个样子,给那些大臣们看到可怎么好。”他敛眉片刻,问道:“皇上昨日说你了么?应该是不会罢。”
麦羽摇头不语,她不敢说话,知道自己一开口,必然会忍不住哭出来。
吉如丰等不到回答,只好往和政堂瞅了一眼,叹气道:“皇上这会儿正忙着,等那些大臣散了,再说吧。”
约过了半个时辰,和政堂沉重的金漆大门才缓缓打开来,五六位大臣半躬着腰退到门边,转身出门即恢复高视阔步的姿态,吉如丰赶紧低头恭送,麦羽一时来不及正容,只得闪身躲在吉如丰身后,幸而那些个大臣也并不看他们,只兀自大摇大摆而去。这些臣僚麦羽大都不认识,只瞧着官服上的绣纹,便知必是重臣。
麦羽深吸一口气,对吉如丰道:“那我去端茶了。”
吉如丰点点头。麦羽半刻钟后回来,安森已不在和政堂,却见吉如丰一脸松快的笑容,道:“麦姑娘,皇上清平殿有请。”
麦羽心头猛跳了两下,问:“什么事?”
吉如丰笑得鼓励而和善,“奴才不知。但姑娘放心,应该不是坏事。”
麦羽只得先应下来。虽有几分紧张,但更多是期颐,她想见他,依然想见他。
清平殿自是安静宁和的气氛,远远见安森坐在靠窗的椅榻上,麦羽心头却一阵突突乱跳,她放慢脚步,极力平静下来。即便心情再乱,礼数却还是不能少的,她走近委身屈膝,“皇上。”
安森回头,“你来了。”见她跪地不动,又道:“这里没有别人,不用拘礼,朕从前不是说过么。你快起来吧。”
温和的声音一如从前,麦羽却觉恍惚得虚无,只呆呆的跪着,不动不答。
安森只当她使性子,遂含笑上前,伸手道:“好了,朕扶你起来。”
麦羽也不回应,只低低垂首,安森伸手空待好一阵,只得弯下腰去,一手轻托起她的下颌来。然而一看到她的脸,他唇畔满满笑意却顿时凝住。
她一双眼睛红肿不堪,满面疲惫和憔悴,犹带着似干未干的泪痕,昨日额上碰伤的新印痕在她苍白面色映衬下清晰毕现,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安森神色有些慌乱,“朕并没有怪你,你何故这般置气。”
麦羽满心难过说不出口,泪水终是潸然而下,安森连忙扶她,她也只觉腿脚发软,一时竟无力起身,只得任由他搀着,她半挂在安森臂弯里,眼前那渴望的气息和温度唾手可得,她几乎呼吸不能,神思恍惚着,忍不住就顺着那越拢越紧的双臂扎进他怀里。
身子瞬间被紧紧搂住,似漂泊许久终得港湾,心几乎要融化,身体已然无力,只这般不顾一切的瘫软在他怀里,抵在他胸前,她哭得不能自已。
安森呼吸有些局促,一手却慢慢抚着她有些散开的秀发,声音极是轻柔,“好端端的,哭个什么?”
麦羽呜呜咽咽,越发将脑袋深埋进他怀里,哭泣道:“麦羽明知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却是怎样都控制不住,越想起便越觉得绝望极了……”
安森紧紧揽住她,“朕懂得的,今后……必不叫你绝望。”
麦羽一怔,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安森凝了神色,深深望进她的双眸,微睇绵藐间,眼神温柔之至婉如清扬,唇角若有似无的笑靥带了罂粟般艳紫妖红的魅惑,刻意那般的撩人心怀,直要拂去她心中芥蒂一般。她面上挂着眼泪,只傻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