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惊雷-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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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保护儿子仍是出于本能,杨大姑虽然是在惊惶之中,应该仍是快如闪电。
她头也不回,反手便是一掌。
她的金刚六阳手功夫乃是武林一绝,这一掌更是她数十年心血之所露,在杨家原有的六阳手基础上津益求津,钻研出来的,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其中奥妙无穷。
只见那两枚透骨针好似陷入漩涡,在半空中停了一停,忽地掉转了头,倒飞回去。原来杨大姑这一掌同时发出两种力道,刚柔并济,互相牵引,又互相激荡。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那蒙面人旋风也似的扑进来,正好迎着那两枚掉头倒飞的透骨钉。
杨大姑喝道:“原物奉还,给我躺下!”
那蒙面人居然不接不闪,也没躺下。
两枚透骨钉打在他的身上衣裳也没穿破,就跌下地了。他恍如未觉,脚步丝毫不缓。
杨大姑本以为在她这么刚猛的掌力之下,透骨钉反震回去,不在他的胸口穿出两个窟窿才怪,那知结果竟是如斯!
这一下,那人固然是有点吃惊,心里想道:“辣手观音果然并非浪得虚名,我可不能太过轻敌了!”杨大姑则是吃惊更甚,心里想道:“这人的功夫似乎比那小妖女还更了得,这回我恐怕是要糟糕了!”
她是个识货的大行家,当然知道对方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这种功夫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不论是人是物,沾衣即被震开。此人只能令透骨钉跌下,不能反震飞回,距离炉火纯青的境界还差一截。但虽然如此,杨大姑已是自愧不如。
但尽管自知不敌,杨大姑为了保护儿子,也非拼命不可。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是冲到她的面前,一声冷笑喝道:“且看是谁辣手!”
大喝声中,蒙面人拳寒兼施,恍如铁斧开山,巨锤凿石。
杨大姑身随步转,横掌如刀,轻轻一削。金钢六阳手本是以刚为主,以柔为钢,她这一举削出却似毫不着刀。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掌使将出来,那蒙面人倒是不能不为之心头一凛了。
原来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其实却是能伤奇经八脉的。蒙面人要是和她硬拼的话,杨大姑可能立毙在他掌下,但他的手少阳经脉被伤,只怕也要变残废。
这蒙面人三十岁尚还未到,正是来日方长,自以为前程似绵,怎肯和一个将近六旬的杨大姑拼命。纵然把她打死,自己折了一条手臂也是得不偿失。
于是他一个移形易位迅速闪开,冷笑说道:“老乞婆,想拼命么?可惜以你这点道行,只怕还是有心无力!”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几句话的功夫,一口气攻出了十七八招。每一招都是见好即收,稍沾即退,使得杨大姑无法施展两败俱伤的打法。要不是杨大姑的掌法绵密异常,早已被他乘虚而入。
剧斗中杨大姑忽觉对方的掌风隐隐带有一点血腥气味,心中一惊,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不好,原来这斯练的是毒掌功夫。”连忙暗运真气,护着心头。但她本来就不是那人对手,此际分神二用,如何还能抵敌、”
只听得“嗤”的一声,杨大姑的左边衣袖给那人一抓撕破,露出了光秃秃的胳膊。还幸亏只是露出臂膊,要是给那人撕破,别个部位的衣裳,在小辈面前,她更是无地自容了。
杨大姑骤吃一惊,脚步跄踉,眼看就要给那人的掌力震翻。那人正要跨步进招,忽觉劲风飒然,一股雄浑的力道,俨如暗流汹涌,突然袭到。
齐世杰道:“妈,割鸡焉用牛刀,让孩儿替你打发这个小贼吧!”
杨大姑大惊道:“杰儿,不可!”连忙转过身来,只听得“蓬”的一掌,如雷震耳,齐世杰和那蒙面人已经硬接了一掌。
霎那间,杨大姑吓得几乎晕倒。那蒙面人她自己都抵敌不了,何况儿子?这样硬碰硬接,只怕儿子不死也得重伤。那知定睛一瞧,只见儿子渊停岩峙,纹丝不动,反而是那蒙面人退了一步。齐世杰嘴角还有未抹干净的血丝,但神采飞扬,眉宇间已是隐现英气,和刚才憔悴萎靡的颜容,完全两样!
母亲要保护儿子,儿子也要保护母亲。他吐了一口鲜血,胸中郁闷之气已消一半,此际陡逢强敌,津神不自觉的就振作起来。强敌当前,任何天大的事情,自然而然的都置之脑后了。那蒙面人虽然未至于给他震倒,这一惊已是非同小可,心想:“我的龙象功已练到了第八重,怎的还比不上他?”
这霎那间,齐世杰也是禁不住一惊,“怎的这厮也会龙象功,和我不相上下?”陡然心念一动,失声喝道:“你,你是段剑青!”蒙面人道:“是又怎样?”声出招发,立施杀手。这次他没有采取硬拼的重手法,身形滴溜溜一转,齐世杰一掌拍空,他的手臂突然一长,就抓到齐世杰门面。手法怪异之极,手臂竟似柔若无骨,肩头弯过,从齐世杰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抓来。他用的是从天竺学来的瑜伽功夫,化为掌法。只道这一抓齐世杰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了。那知结果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原来齐世杰虽没练过瑜伽功夫,却练过桂华生武功秘笈上的功夫。桂华生的武功源出少林,有一招“龙爪手”是克制蛇拳的,他见段剑青的手臂能够弯曲变形,和蛇拳似有点相类,无暇思索,立即使用这招“龙爪手”一试。
其实段剑青这招把瑜伽功夫变化出来的掌法要比蛇拳高明得多,真正练到登峰道极之时,“龙爪手”是克制不了的。但对方突然使出他不懂的武功,正如齐世杰刚才骤吃一惊那样,他也不能不骤吃一惊的。
“龙爪手”三指拿下,对准他的虎口。段剑青不识其中的奥妙变化,也看得出是极上乘的武功,假如各自施展,只怕胜负实是难料,段剑青可不敢冒这个险。
段剑青不敢冒险,柔若无骨的手臂倏的转弯,改抓为拍。一掌拍出,爇风呼呼。连躲在墙角的杨大姑都感觉得难受,她不禁又是大吃一惊,连忙叫道:“杰儿,小心,这是雷神掌!”
段剑青冷笑道:“老乞婆你倒识货,待会儿叫你也尝尝……”但“滋味”这两个字尚在唇边,他可先尝到对方的滋味了。
齐世杰道:“娘莫担心,这小贼的雷神掌练得还没到家!”口中说话,招数早已发出。骈指向前一戳,以指代剑,使出了一招刺袕的剑法,戳入段剑青掌势划成的弧形圈内。
段剑青的雷神掌是和欧阳兄弟交换得来的武功,由于他有深厚的武学造诣,练成的雷神掌早已青出于蓝,莫说欧阳兄弟还不如他,即使他们的先祖欧阳伯和重生,恐怕也比他不上。
他正自心中有气:“你说我练得尚未到家,我倒要看你如何破我?”心念未已,忽觉冷气森森,被齐世杰指尖遥点的那个袕道,竟似乎有一线奇冷的寒气侵了进来。段剑青打了一个寒噤,这“滋味”可是甚不好受,连忙疾退三步。他的内功造诣也确实非同小可,就在这连退三步的瞬息之间,运功消除了寒意。
原来齐世杰以指代剑使的这招,乃是他在冰窟学来的冰川剑法。他的上乘内功也是在冰窟中练成的,使出这招剑法,更具威力。只可惜他没有冰魄寒光剑在手,否则段剑青即使没给冻僵,又怕也得立时便要落败。
齐世杰喝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段剑青,你这小贼三番两次要想害我,……”他口中说话,身形早已向前扑去。段剑青左掌掌心向外,右掌掌心朝内,一招陰阳双撞掌向齐世杰反击。这是那烂陀寺的武功,陰掌阳掌一刚一柔,两股力道会成一道漩涡。
齐世杰一声冷笑,依样画葫芦的也是一招陰阳双撞掌。掌风激荡掌力抵消。两条人影倏的又再分开。这次仍然是齐世杰稍胜一筹,他神色自如,段剑青却已额角沁出冷汗。
“你这功夫是谁教的?”段剑青大惊之下,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不觉失声叫道。齐世杰一面出招,一面继续说道:“你还记得迦象法师吗?你几次三番想要害我,那也罢了,迦象法师是你师伯,你也用诡计害他,欺师灭祖,天理难容!”
段剑青在七年之前骗迦象法师服下毒药,只道这个师伯早已死了,那知他是躲在“魔鬼城”下面的冰窟,再活多了五年。
段剑青想起迦象法师当时咬牙切齿,誓言化为厉鬼也要报仇的形状,不觉毛骨悚然,颤声说道:“原来你的武功是他教的,他早已经死了?”
齐世杰喝道:“不错,他终于是给你害死了。他传我武功,就是要托我为他清理门户!”
段剑青心神稍定,听了这话,不禁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者是他的师伯毕竟还是死了。忧者是齐世杰得了迦象法师的衣钵真传,自己又添一个劲敌。
就像夜行人吹口哨那样,段剑青勉强打了个哈哈,给自己壮胆,说道:“如此说来,原来你还是我的师弟呢!迦象师伯是给韩紫烟害的,可不能完全怪我。反正如今韩紫烟和迦象师伯都已死了,咱们又何必同门相残……”
话犹未了,齐世杰已是大怒喝道:“谁是你的同门?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大喝声中,连环三掌拍出,这三掌是他家传六阳手的功夫,但却用上了第八重的龙象功。躲在一角的杨大姑看得又惊又喜,她那知道儿子是故意使用她所传的掌法来打败段剑青,好给她换回面子的。
不过,主要的威力虽然是来自龙象功,六阳手的作用亦是不能抹杀,它是变化为最繁复的掌法,配合了龙象功相得益彰。这次段剑青想要避免硬拼,亦已躲避不了,无可奈何,只好又硬接一掌。这一次颓势更显,接连退出六七步方能稳住身形。
段剑青又是吃惊又是气恼,心里想道:“要不是上个月我吃了杨炎这小子的亏,齐世杰的龙象功如何能够胜我?如今只怕是打不过他了!”原来他中了杨炎的一支天山神芒,虽然已经医好,功力却还差两分未曾恢复。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他的武功完全未打折扣,最多也只是能和齐世杰打成平手的。
段剑青不知道杨炎早已离开,此时想起他来,不觉又是心头一凛。“杨炎这小子莫非是要等我和齐世杰斗得两败俱伤,他方始来趁现成,制我死命?”这么一想,不由得更是胆怯心虚。
但他自恃还有毒掌功夫,心想齐世杰和他硬碰了两掌,多少也该中了毒吧。
正当他踌躇未决,不知是马上逃跑的好,还是等待齐世杰毒发,自己可以仍然按照原来的计划,把他拿住作为人质的好,齐世杰又已和他硬拼了一掌。
这次段剑青用瑜伽功夫巧妙的化解了齐世杰一半掌力,只退了三步。但从他的感觉之中,却已知道齐世杰的功力非但丝毫未减,而且好似越战越强。亦即是说齐世杰根本就没有中毒的迹象。
反而是他自己先发现有中毒的迹象了。在急退三步之际,忽地感到一阵晕眩,险些摔倒。
原来他练的毒掌功夫虽然厉害,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假如碰上功力比自己更高的敌手,掌上的毒质就有可能伤不着对方反而给对方逼回来的。
幸亏他的龙象功和齐世杰都是练到第八重,他由于一个月前吃了杨炎的亏,也不过打了两成折扣,双方的距离还不算太大。是以虽然中毒,毒势尚还轻微。不过既己发觉。自己有中毒的迹象,又怕杨炎乘他之危,如何还敢恋战。
他身形一晃,险些摔倒。齐世杰却不知道他的毒掌有那么一个弱点,接战以未,他见段剑青诡异的武功层出不穷,只道他又在用什么诡计,一时之间,稍有犹疑。就这么片刻犹疑,段剑青已是一个倒纵出了庙门,说道:“咱们毕竟乃是同门,拼个你死我活,那又何必?”他生怕杨炎在外埋伏,截他去路,冲出庙门,一面乱发暗器,一面飞快逃跑。跑了一程,不见杨炎踪迹,这才松了口气。母子情深终互谅
齐世杰挂虑母亲,不敢追敌。回过头来,只见母亲面色苍白,好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原来她见儿子得胜,一口气松了下来,已是支持不住了。
齐世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妈,你怎么啦?”
杨大姑道:“没,没什么,好孩子你总算给我争了口气,咱们的六阳手……”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却越发显得苍白,而且语音断断续续,气喘的声音比她说话的声音还大。
齐世杰把母亲扶稳,说道:“孩儿惭愧得很,妈,你教给我的六阳手,本决可以重创那小贼的,可惜孩儿练得尚未到家,还是给那小贼跑了。”
其实这“渐愧”二字本来应该是杨大姑说的,齐世杰知道母亲好胜的脾气,抢先说了出来。用这番说话解除她心头的郁结,胜于给她服一剂去心火而利于宁神益气的补药。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母亲在最短的时间内复原。
儿子的用心,杨大姑在心里当然也是自己明白。她见儿子对她这样体贴,心里不禁感到甜丝丝的,一面咳嗽,一面说道:“好孩子,你不枉我一番调教,这、这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我,我,我明天恐怕是不能,不能回家了——”
齐世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