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关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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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辛说道:“按说,无邪子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的了,你已学到无邪子几成功夫?”
言成霖说道:“大约六、七成的样子。”
康辛说道:“也算难为你了。你知道无邪子的出身来历吗?”
言成霖说道:“师父不说,做徒弟的不好问。”
康辛点点头,说:“是了。无邪子也是金国皇室宗亲,本来是要和完颜雍争皇位的,后来自知无法和完颜雍相抗,避出京城,隐姓埋名。完颜雍死后才以无邪子的名号现身江湖。他和一个小屁女孩很要好的,小女孩的父亲却是宋国大臣,曾做到参知政事。他们没有结婚,也是怕死后见不得祖宗。”
言成霖问道:“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康辛说道:“叫什么吴莹玉吧?近几年有了一个很堂皇好听的号,叫什么飞凤阁主,你见过吗?”
言成霖说道:“在绿柳山庄见过一面,不过飞凤阁主少说也有五十岁了,如何还是小……女孩?”康辛说是小屁女孩,一个“屁”字必竟不雅,是以难从言成霖嘴中说出。还过随即言成霖就知道自己多问了,康辛一百二十岁,说五十岁的老太婆为小女孩也不为过。况且康辛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多少年以前。
康辛问道:“绿柳山庄?好像听说过,她去绿柳山庄干什么?”
言成霖说道:“绿柳山庄本是徒弟我的住处。金国占领汴梁时,从宋皇宫中得到三件珍宝:翡翠西瓜、羊脂玉如意和夜明珠。宋蒙合兵攻金,金主从汴梁避到蔡州,我便从金宫中取来藏在绿柳山庄。金国亡后,有人已得到消息,我怕惹出是非从此不得安宁,托言是异人取来的,又公开声言,自己德薄才鲜,不敢久占宝物,定于五月五日,当众交出,惟有德者据之。到了五月五日,果然来了不少江湖中人,宋蒙两国也派人来了。蒙古来的是额音和布,宋国便是飞凤阁主。飞凤阁主一支凤钗伤了额音和布的眼睛,取走三宝,现在这三宝大约便在临安宋宫之中。”
康辛听了,右手拈须,脸上笑微微的,但笑中仿佛别有意味。他说道:“徒儿视珍宝如粪土,这点胸襟大是不凡。你可知这三宝的来历?”
言成霖说道:“只知是宋宫之物,不知还有何来历。”
康辛说道:“翡翠西瓜本李煜之物,曹彬征南唐时所得,夜明珠又称天地混元珠,却来自辽宫,宋、金合兵灭辽时被宋将取到。羊脂玉如意是江南吴越国王钱俶降宋时献给赵匡胤的。三宝之中,最妙的是羊脂玉如意,不只玉质佳美还在翡翠西瓜之上,对练武之人还有一样妙处:调阴阳、济水火,有意想不到的功用。我所知的羊脂玉如意的妙用,是师祖陈抟传下来的,江湖上所知者不多,但吴莹玉不会不知。我猜,这羊脂玉如意现在与其说在临安宋皇宫中,不如说在飞凤阁中。”
康辛的话大出于言成霖的意料,他说:“早知如此,我就把羊脂玉如意留下了。师父若有了羊脂玉如意,真能羽化成仙也说不定。”
康辛说道:“难为徒儿想到为师,其实祖师所传九室指玄另有妙用,修练之时不用羊脂玉如意一样能调阴阳济水火。如无邪子、吴莹玉、额音和布辈,有了羊脂玉如意,可收事半功倍的效果。”
言成霖说道:“不知江湖中人知不知道,若有人知道,只怕飞凤阁不得安宁了。”
康辛说道:“自然会有人知道,不过未必知道用法,便抢到了也是枉然。承她骂了我一声‘老不死’,这里事了,徒儿你去飞凤阁走一趟,告诉吴莹玉用法。羊脂玉如意下面突出部份有两点赤豆大小的红晕,于子时捧在手中,两点红晕对准手掌劳宫穴;于午时则用脚捧住,两点红晕对准涌泉穴。每次一个时辰,七七四十九天便功德圆满了。”
言成霖说了声“是”,心里却在想,为什么飞凤阁主骂师父老不死?一定是师父先叫她小什么女孩了。我这个新师父脾气倒还随和,既能功参造化,脾气自然是好的。若遇上一个不通情理脾气古怪的师父,这劳什子武功不学也罢。
康辛说道:“小屁女孩有一支金凤钗,也是师父一代代传下来的。据说里面藏了一个大秘密,不知她参透了没有?”
言成霖“噢”了一声,算是回答。
走下观前数十级石阶,又走了数百步松径,迎面便是一片危崖,崖下有清流一注,汩汩不绝。康辛说了声“到了”,停住了脚步。言成霖见崖上满布着青苔藤萝,并不见洞。康辛说道:“那一片藤萝遮掩着的便是华阳洞了,你现在内伤虽已无碍,却还用不得功,待我扶你上去。”说毕,一手插在言成霖腋下,说声“起”,两人身体便冉冉而上。华阳洞离地面三丈有余,石崖笔立,无可凭依,假若言成霖未伤,却也能上得去。此时有师父扶掖,童心忽起,暗使促狭。他不是提气随康辛之力向上窜,反而是使千斤墜往下沉。尽管如此,他只觉得浑身被一团气裹住,拔地升起,竟比起自己原先跟无邪子学的凭空步虚身法精妙得多,这才对新师父心服口服。
洞前有个一丈见方的平台,正可供落脚。言成霖站在洞口才知,从下面往上看,只见藤萝不见山洞,其实藤萝只遮了洞的上部不到三分之一。五云峰就在左近,直插云天,洞侧有一股山泉从石中迸出,又喷珠溅玉般洒向崖下,流下崖下清流之中。入耳是乌声啁啾,或啧啧虫呜,这般洞府,真正是远离了人境。康辛一声“进洞看看”,言成霖遂随康辛走进山洞。这山洞的洞口固然大于寻常门户,洞里则大于厅堂。洞的中间有一个三尺余高的石凳,凳上异常光滑,显然是师祖和师父们打坐的地方。洞里另有侧室,内中设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放着一灯盞,盞内清油半注,灯芯两根。再靠里放着草席被褥之类,是师父睡觉的地方了。这石洞好在通气,在里面不觉湿闷。言成霖心想,在这里虚耗数十年光阴,好难为人噢!
言成霖正浮想时,康辛从石龛中取出一本册子,对言成霖说道:“这便是师祖陈抟所撰九室指玄,册中所载练气及剑术、指法,虽极精妙深奥,凭你的武功底子和悟性,不需我讲解便能看懂。你先看练气篇,认清经络图形,再坐在这石凳上运气一周天,试试有何感觉,我自在洞外等候。”
言成霖答应一声,从康辛手中接过册子,按康辛的要求暗暗记熟了,这才盘膝坐在石凳上,双目垂帘,渐渐入静,至于物我两忘境界,体内一股气劲,却按图形所示,于经络中游走。
第九章 恩仇情怀杯中酒1
原本康辛说只需半个月,言成霖却是在华阳洞待了半年之后,才决定下山。他倒也不是留恋山景绝佳,山居不仅寂寞,饮食也极其简单。华阳观中固然有吃不完的山珍,却难沾到些许葷腥。他是要在本门功夫初窥堂奥之后再走,即便遇上如额音和布这类高手,也能应付裕如了。临行打点行囊,才知竟是身无分文。与言洪山离开绿柳山庄时行囊颇丰,但金银衣服都是言洪山拿着,闯孟津县衙行剌塔尔齐时,行囊都放在客栈里。现在尚不知言洪山的生死,从当时的情况看,只怕是凶多吉少,行囊或许还留在客栈里。这都是推测,出门不能没有盘缠,师父必竟不会点石成金,要钱还得先找华阳观的观主通融。华阳观的观主道号叫知非,五十多岁年纪,虽非康辛门人,却是他收来的。所谓知“非”,是因为平时“非”事太多,取名“知非”,也是决心改过的意思。他只与寻常观主那样,会一些极粗浅的武功。与一个本家侄子——十五、六岁的少年做着日常琐事。华阳观只得数畦菜蔬,几亩薄田,香火又不盛,故此日子过得极其清苦。言成霖讨得几钱散碎银子,也只能在路边茅寮买碗茶吃,或备些大饼权作路粮。身上衣衫疏于换洗,也已破旧不堪。就这般模样去见飞凤阁主,还真有的不好意思。飞凤阁在江州附近,他决定走孟津下洛阳,再从洛阳到襄阳,见过孟姣姣后再去江州。首走孟津,他是想探探言洪山的下落,顺便去客栈看看,行囊还在不在客栈。经襄阳再去江州,是因为言成霖没有去过飞凤阁,先见孟姣姣,想从孟姣姣那里问明去飞凤阁的路径,或者孟姣姣与他同行也说不定。想到孟姣姣,心房仿佛开启了一扇门,一扇通向别径的门,那里鲜花绽放,蛱蝶纷飞——一个柔情和别绪的集散地。
康辛把言成霖送到华阳观外的官道上,见言成霖玉龙剑已失,空余剑匣,便把自己的随身佩剑给了言成霖。言成霖抽出看时,却无剑光射目寒气沁肤,只比寻常铁条圆润些。剑身靠剑柄处镌着两个字,是古甲骨文,已汙漫不清。言成霖接过剑,谢过师父,忽对康辛说:“徒儿不便直呼师父名讳,师父何不起一道号?”
康辛问道:“只怕徒儿已给为师想好了吧?什么道号?”
言成霖说道:“华阳洞在华山五云峰下,师父叫五云真人如何?”
康辛笑道:“这道号也还不差,你自己呢?有没有大号?”
言成霖说道:“徒弟不事农桑,不事商贾,读书不入仕,学武不上疆场,闲人一个。徒弟不能僭越师父,叫四海闲人如何?”
康辛笑道:“好一个不事农桑不事商贾,却伸手向谁要银子化?一路走好,你若有事,我便不得清静了!”
春二三月,山景如画,杂花带笑,新绿染衣。言成霖走了两天,到了孟津。他先不去客栈,却去县衙察看。此时汴、洛地区早已为蒙古占领,塔尔齐的大军已离开了孟津南移,但县衙却还未有人视事。言成霖推门进衙,竟是空无一人。院中长着一簇簇的杂草,当年与额音和布争斗的地方,也是桌是桌椅是椅的放着,甚至连醒木都放在桌上。言成霖在衙内转了一圈,又到院墙外看看。尽管时过境迁,当时自己跌落和藏身的地方倒还记得,却不知言洪山倒底如何,是死是活,找不到一个人问询。
言成霖去客栈时,已是申末酉初。刚进客栈,小二迎了上来,习惯成自然的问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言成霖笑道:“小二哥不认识我了吗?”
小二细细打量了言成霖,笑道:“哟,是客官您也?记得您老来过,有半年了吧?房间还给您老留着,我这就给你领路!”
言成霖听了小二的话,问道:“我要的房间一直空着的吗?没给别的客人住?”
小二说道:“就是。待会儿我舅和你细说。”说了两句,小二扯着嗓子叫道,“舅,乾字第一号客官来了!”
小二领着言成霖走进客房时,老板——小二的舅舅也跟着走进客房,手里拿着言成霖和言洪山的行囊。老板对言成霖说道:“真的是客官您回来了。记得还有一位呢?当时怎的没有住店,隔半年多了才回来?”
言成霖随口说道:“当时有急事去了洛阳,事办完了,我那同伴又生了病,还在洛阳待着,我是来取行囊的。”
老板说道:“原来如此,你的行囊在此,你的驴也拴在槽上喂了半年了。不满客官说,你的行囊放在小店,老汉我见你走了不来,也曾偷着检点过,竟有好几十两金子。客官你不来,老汉我倒担了半年心事。万一给人偷了抢了的,我赔得起吗?客官你自己看过,老汉小本经营,诚实待人,可不敢欺心。”
言成霖接过行囊,打开看时,见五两一锭的金子尚有十锭,还有一些散碎银子,真正是满心高兴。他一高兴,便喜欢赏人。他拿出两锭金子递给老板,说道:“难得老丈还我行囊,这两锭金子你给留着,以作养老之费。”
老板推辞道:“这个如何使得?”
言成霖说道:“有何使不得?”边说边强放在老板手里,又取了一锭递给小二,说,“难为小二给我喂了半年驴,拿去吧,足可以讨房媳妇成个家了。”
小二伸手接过,笑道:“小人还没见过这么大金元宝,不会是假的吧?”
老板骂道:“胡唚什么?还不谢过相公?”
言成霖见老板和小二收了金子,笑问道:“若是昧了我的行囊,可知有什么结果?”
老板说道:“不知道。莫非你还会杀了我?”
言成霖笑笑,说道:“虽不会杀了你,至少也得把你的店翻得底朝天。”
一句话说得老板和小二后怕不已,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做人不可欺心,做人不可欺心。”
言成霖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在华阳洞半年,真个是嘴里淡出乌来,却也是环境所逼,不得不尔。如今囊中丰饶,先浑身拾掇整齐,依然是一副贵介公子模样。晚饭不消说是多点了几个菜,慰劳慰劳受了半年委屈的肚子了。
言成霖因身有要事,第二天便取道洛阳。因有毛驴代步,走得倒也笃笃悠悠。走了几十里路,到了一个小镇。镇头路标上写得明白,镇名姚铺。名为小镇,不如说是小村,只得百十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