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仙-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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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义的,摆明了是舍不得华丽丽的星君仙位,也对,我们小小一个道观,哪里留得住他这樽大佛……”
瑶姬也想劝几句,又不知该怎么说,她看看昭和,昭和从小就在深宫里察言观色的活着,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只留下昭和。
她把劳伯玉留下的那个锦盒放在叶蔓枕边:“是你夫子留给你的,他并未有话留给你,说见了盒子里的东西你会知道的。”
其实劳伯玉什么话都没说,只把这个盒子放到昭和手中,念了叶蔓的名字,她现在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转移花妖的注意力,不想她那么难过。
叶蔓哪有力气打开啊,她连翻身都觉得浑身散架了。那日她被魔性控制,抱着劳伯玉的元神跑去了那片山头,她一直记得小时候劳伯玉说过的话,“他日有何不测,你记得把我的元神埋在这里……”。
叶蔓把她自己的仙胎元神和劳伯玉的埋在了一起,那半仙胎本就是劳伯玉给她的,那么就让她一直陪着他吧!
她把仙胎元神放在掌中,以全部经气自毁元神。那赤红的羽毛失去了光芒,黯然地变成了焦红色。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流朝着体外走,让她越来越冷,越来越轻,她怕来不及,用力聚拢一点经气使了一回天女散花,她想让劳伯玉再看一眼,再笑一回,再喊她一声。
昭和替她打开了盒子,之前昭和一直以为里面会是什么奇珍异宝,结果全是一些小玩意儿,簪花、镯子、碎布……
叶蔓盯着这些东西,她以为自己会痛苦一场,却是平静地又闭上了眼睛。
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她的,有些是她扔掉的,有些是她找不到的,有些是她缠着劳伯玉买了送她又不想要的……一件一件都安然无恙地躺在盒子里,像是被人忘记的小秘密,而藏着秘密的人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是这样用心的爱过她,一直到死。
那片山头,叶蔓曾经偷偷去过无数次,那儿是他的母地。在她还追着他跑的时候她总是幻想有一天能在这里盖一处宅子,种一圈橘子树,他们俩住在这儿,吃不完的橘子就拿去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寻常的凡人一样相守到老。
这个美梦做了很久很久,她甚至把宅子的外型都画好了,就埋在殿前的大椿树下。那棵大椿树下其实也埋了她的小秘密,劳伯玉掉落的头发、用过的牙箸、作废的画卷、用旧的汗巾……她也和他一样,曾经把这些视为自己的宝贝,从不轻易示人,只敢悄悄埋起来。
叶蔓托瑶姬把这锦盒也埋到披香殿的大椿树下,和她的小秘密在一起,再也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女孩儿爱过她的夫子,有一个谪仙爱过他的学生。
晚间的梦里,她看见劳伯玉坐在椿树下看书,看得入神,等她走近了才发现竹简上分明是她的画像。
他说:“蔓蔓,我就在这儿等你,一直等你。”
、第七十八章 再世为人
司命知道叶蔓被寻到后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东衡,他以为曾经深爱过的人,就算被封存了记忆也应该是有个影子在的。
“我一会儿就去灵云山,你要不要一起?”
东衡正在写字,头也不抬:“灵云山?哦,瑶姬仙子的仙地,去做什么?”
司命看看他,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万一东衡真的不记得了怎么办?可是他确实应该不记得啊,这么多天,天宫里的人来来往往,他一个也不认识,除了帝君和太上老君,也不记得自己下凡历劫,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从前有个非常好的朋友,她受伤了,歇在灵云山养伤,你能想起来吗?她叫叶蔓。”
东衡总算把毛笔搁下来:“叶……蔓?哪个宫的仙子?”
司命叹口气,果然是不记得了,罢了罢了。
“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我就自己去吧,日后她养利索了,你自然能见到她。”
东衡心里觉得奇怪,这天宫里他几乎谁都不认识了,司命星君也从来不会主动要介绍谁给他认识啊,今天怎么突然要带他去灵云山会友,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那山上的人到底是谁?叶蔓?他可不认识什么叶蔓……
瑶姬怕叶蔓一个人在房里回思乱想,正好外面天气也不错,就把她抱出来见见阳光。
清炎被阮小情留在这里帮衬,昭和也陪着叶蔓说话解闷,只是她的伤一直不见好转,时而咯血时而泄气,瑶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去求帝君。
司命上了灵云山时,叶蔓正在外面眯眼歇息,身边空无一人,他皱着眉上前去替她掩好毯子,又把软塌朝光照强一些的地方挪了挪,饶是这样叶蔓也没什么反应,木木地躺在榻上,白着一张脸,猛地一瞧倒有些吓人。
“我前些日子就想来看你了,总拖着……是想把他也带来,蔓蔓,你想见他吗?要是想,我一定把他带来,绑也要绑到你跟前。”他半弯着腰,声音淙淙,像多年的老友一般替她拨开脸上的头发。
叶蔓转动了眼珠看向司命,眨眨眼,一滴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不用,我不想见,谁也不想见。”
司命心里更着急,他并不愿意叶蔓和东衡在一起,因为知道结果不会太好,但是他们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而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司命也只能祝福了,现在走了一半却又要散伙,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你和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谁受伤我都不愿意,可如今,你也过得不好,他也过得不好,我这个朋友什么忙都帮不上,我真是……”他懊恼地捶打自己。
叶蔓睁开眼睛看向阳光,尽管那会刺的她流泪,她也想让心里暖和起来,让痛苦融化掉。
“我撑不了多久的,这是报应,我杀了我和他的孩子,我害死了夫子,难道我还能欢欢喜喜地和他在一起?”
“不是你的错,蔓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样的,你心里委屈、愧疚,觉得对不起劳伯玉,但他不需要你的歉意,那是爱,仅仅是爱而已,你如果不能回应他相同的爱那么就允许他这样毫无保留地爱你,这和你无关,不是吗?如今东衡……秦岳他已经被封存了记忆,他不记得你了,你虽是重伤却还有希望,这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注定你们要在一起的,相信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到底有哪一句是有用的,他只想这个悲苦的女孩儿能收货一份真正的感情,从此有一个真正的家,不用颠沛流离,不用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司命和叶蔓在阳光下聊了很久,他看她有些困倦,不敢再缠着她说话,将好日头也弱下去了,外面起了一丝丝的风,司命把她抱回房里。
他只在她小的时候抱过她,那时候她是个小胖子,司命抱起来有些吃力,常常还要装作很轻松地陪她玩儿掷天飞,就是把她抛到空中再接住她。劳伯玉不在的时候,这种无异于酷刑的小游戏就落在了司命身上,每回陪她玩完这个,他都跟散架了一般,能好几天抓不稳笔。
可是现在抱着她竟然还不如小时候,轻的似乎没有重量,司命收紧了胳膊,把叶蔓抱在怀里。
“蔓蔓,你瘦了好多……”
叶蔓看了一眼自己枯瘦的手腕,她也知道这样难看,扯了个笑脸道:“所以,别带他来了,我不想他看见。”
晚间的时候瑶姬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同进门的还有帝君。
这是清炎和昭和生平第一次看见活着的天界皇帝,心中难免激动,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在边上叽叽咕咕,窸窸窣窣。
叶蔓执意要起来行礼,看得帝君心痛不已,连忙上前拦她:“小宝贝,快躺下!怎么弄成这样了?!我前日还问司命,他只说知道你受伤,具体的也不清楚,我道没什么事,竟成了这样!”他气不过,大口喘气,“这个东衡!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叶蔓撒娇地拖住帝君的手:“阿公……你都让司命封了他的记忆了,再说也和他无关,是我自己不好……”
“谁说你不好?!我们蔓蔓是最好的!要不是那小子贪生怕死把劳伯玉一人扔在双犼洞,也不会这番结果了……唉!”
叶蔓皱起眉头:“阿公怎么会知道?这话是谁对你讲的?”
她在劳伯玉灵堂上说过同样的话,她最恨无情无义之人,却不曾想自己一心爱慕的丈夫竟然在紧要关头撇下了她的夫子,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事。
但她一开始并未有这个想法。那一天太上老君找到她,给她看了一个幻境,正是那日双犼洞里的情景,她不知道原来秦岳是这样一个人。
帝君轻轻拍她的背:“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自己弄成这样,难道还想跟他在一起?”
叶蔓摇头,她现在还能有什么想法,不管秦岳当初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劳伯玉的事,他们之间始终隔了太多太多恩怨情仇,再想回头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众人见叶蔓真的是一副死心的模样也替她哀叹,本来是一桩多美好的姻缘,可终究违背了天理,仙妖结合,落得这般下场。
“既然如此,那么你以后就收起心来,好好养病,阿公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都听阿公的,再也不会动心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好似睡在一朵云里那样舒服。
帝君让屋子里的人都散去,他留下来替叶蔓治伤。
待瑶姬他们都离去之后,屋里闪过一道白光,光消之后长须白发的太上老君笑眯眯地立在中央。
“想不到帝君也是演戏的个中好手啊!”
帝君忍下心中的气氛,他答应了太上老君,只要他能救了叶蔓,那么从此以后九重天只有东衡星君,世间再无道长秦岳。
“我来瞧瞧……这么标致的姑娘,可得好好养着,我那不孝的徒弟不知道惜福,与这姑娘是无缘了,帝君啊,别怪我太狠心,我这是顾全大局!”太上老君捋过长须,缓缓地伸出手搭上叶蔓的手腕,“嗯……脉象不乐观呐!这孩子是个烈性子,竟然自毁了元神,好在还有一半……不过倒是不能成仙成妖了……”
五年之后。
南芜山迎来了开山收徒的好年成,祖师修乙真人得成正果,被赐封为太乙天师,位列仙班。
阮小情正式接任南芜山执事一位,清炎也得偿所愿成了南芜的药师。
“师姑,咱们多收些女弟子吧!你看看山上那帮猴孙,要是多一些女弟子,整个南芜都会干净不少呐!”清炎实在忍受不了一帮半大小子练完功也不洗澡就臭烘烘地钻进被窝,想当年在清风观,师父严格规定春夏每天一澡,秋冬三天一澡,如今来了这更大的道观,倒邋遢起来了,五六天都不见有人换衣服那是常有的事。
阮小情啧啧嘴,这山上目前只有她一个女子,也确实不方便,若是多一些女孩子,也好办事一点,她愉快地答应了。
新收的弟子里有六个女孩子,最小的才五岁。
阮小情很好奇,这么小的孩子家里人怎么舍得送上山来修道的。
“娃娃,你家里人送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想来的啊?”
那胖乎乎的小姑娘,眉眼倒是很精致,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怯生,奶声奶气道:“我学武功,打架!”
这倒把一干师兄们逗乐了,却很对阮小情的味口,是嘛,女中豪杰就要这样!于是她给小妞取了个分外响亮的道号。
长风。
、第七十九章 林中相遇
阮小情特别偏爱长风,总是把她带在身边,亲手教她课业,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继承衣钵的人了。
长风五岁入观,等到七岁时,她家中才来人寻她。原来是都城大户人家的偏房所出,不受家主待见,早早送上山,想就此断了关系,谁知嫡子早夭,其余妻妾皆无所出,这家主无奈之下又来寻这个小丫头,想带她回去好好栽培,将来寻一户大富大贵人家,结一门姻亲。
“阮天师,这……您看,是不是能让小人把我家小姐接回去呢?轿子都在山下等着了……”家丁搓着双手有些忌惮阮小情,他也搞不懂,这道姑非要扣着个娃娃干什么。
阮小情轻蔑地哼了一声:“我这道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回去告诉你主子,长风已经是我南芜的人,跟他再无关系了。”
她最恨这些食古不化的草包,连亲生女儿都忍心抛弃,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别的倒不怕,只怕把长风还回去了,她最终落不到好下场。
那家丁登时为难起来,一边是衣食父母,一边是道观大姐大,他谁也不敢开罪,只好巴巴地看着一旁的小姑娘,语气谄媚:“小姐,跟老奴回去吧!老爷和夫人都惦记着小姐呐!”
长风手里握着师兄给她削的小木剑,神气地扭过脸:“不要!这儿才是我的家!”
阮小情赞赏地看了一眼爱徒:“都听到了?好了,烧香请卦就移步到经堂,其余事务就恕不接待了。走吧长风。”
没过几天,那家主亲自来了南芜,指明要带长风回去。
“阮真人,小女虽投在你门下,可总有权利选择还俗吧!况且,她一个小孩子,言行不能算数,我们做父母的管教不严,现在想带回去,这也不行?”
“叶施主,现在不是我不放人,是她自己不愿意走,再者,既已投到我门下,我自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