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凤的罗曼史-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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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罗,你怎么也在这里?”熟悉的童音蓦然在身后响起,正沉浸在花香中的我惊得抱着罗罗跳出几丈,定睛一看,竟是自极南之地一别后就未曾见过的青瞳!他还是那副圆嘟嘟的样儿,穿着青色的小衫子,看到罗罗与我的表情十分惊喜,却又似乎有些羞赧,端端正正地对我行礼:“公主姐姐,我是来送信给你的。”
我已经从惊吓中缓了过来,埋怨道:“小瞳,你可别学你姐姐青玉神出鬼没地吓人,这样是不对的。”青瞳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孩子似乎有些惧我,这是为什么呢?我有些疑惑地望望他,他却将头垂得更低了。
罗罗此时从我怀里挣扎着下了地,像枚炮弹一般向青瞳冲去,将青瞳活活扑了个跟头,踩在他身上又跳又笑,兴奋地叫道:“小瞳,小瞳!你想我吗?我是想你的!”可怜的青瞳被压得就快断气,连鸟尾都被压得现了形,咳嗽着狼狈道:“想,想的,求求你快住腿吧!”
青瞳终于得以从罗罗的铁蹄下逃生,含泪抚平了皱巴巴的青衫,献宝似的将两封信交给我:“公主姐姐,这是扶桑姐姐和三皇子殿下分别写给您的信。”就像上回一样,一封角上绣着小小的扶桑花,另一封套着雪白的丝绸套子,一点墨迹也无,上面绣着华贵的云纹。而我也像上回一样只收下了扶桑的信,将另一封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青瞳。青瞳搓着手不敢吱声,圆脸蛋儿却一副苦相,似乎要哭出来似地。罗罗蹲在地上瞧瞧我又瞧瞧青瞳,不知所措。
我思忖了一下,对罗罗说:“你带着小瞳去玩一会儿罢,我看完信后要写封回信给小瞳带回去。”罗罗欢呼一声,扑上去咬着青瞳的下摆含糊不清地道:“小瞳,我们去玩。”
眼见罗罗拖着青瞳欢天喜地跑远了,我当即展开扶桑的信,只读了几行字就愣住了。
扶桑的信写得十分小心翼翼。她说上回写给我的信我没有回,心里有些担心。琅嬛公主与东海龙族的四殿下已然定了亲,这事儿已经由青鸟使昭告三界,板上钉钉了,再无转圜的余地,想必我心里会极难受,可她也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安慰我,终于鼓足勇气告诉我一件秘事,希望我看了心里会想开一些。
“姐姐,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琅嬛公主的事儿吗?当时我不敢告诉你,因为她的身世在天界是一桩禁忌,断然无人敢多嘴议论。”扶桑娓娓道来,慢慢揭开一件尘封许久的旧事,知道那件事的人大部分已经应劫沉睡,或者灰飞烟灭,而少部分深知内情者也缄默不语,比如卯日星君,又比如太上老君这样的老臣。
两万年前,天帝派兵血洗世居极北之地的蛟族,四万多蛟族人一夜之间命赴黄泉,枉死城新增冤魂无数夜夜啼哭,戾气直冲天界。天帝后宫中一位颇受宠的侧妃娘娘唤作瑛姬,彼时刚刚怀上身孕,不慎被这股戾气冲撞,腹中的胎儿竟然孕育了上万年,才无比艰难地生出了帝弘的最后一个女儿,排行第八的琅嬛公主。
帝弘在子息上不甚丰盈,即使诞了位公主,也该三界同庆才是,可奇怪的是这位公主的出生却是极为反常,天庭一片静悄悄的,既未派遣青鸟使昭告三界,又未设宴庆贺,就连公主的生母瑛姬,也在生下公主几日后悄无声息地回了娘家,再也不曾在天界露过面。这琅嬛公主后来是被天后娘娘当做嫡女一手抚养长大的,但是她自小便养在庭院深深的瑶曦殿,芳踪神秘,从不公开露面。而漫天的大小神仙也似集体又聋又哑,对这位八公主的事儿不看、不听、不议。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这位姿容绝世的琅嬛公主,生来便是个跛子。
天界的人都习惯了这位深受天后娘娘宠爱的神秘公主,她经年累月不出瑶曦殿,偶尔在天界来去都只坐着那顶饰着七彩璎珞的八宝琉璃轿子,能近得她身窥得芳容的只有天后娘娘、天后娘娘的嫡子三皇子帝澔并几个贴身伺候的侍女。
其实天界不少神仙都知道她的左腿有疾,但至于为什么如此却不甚明了。有些资历深些的神仙,便以为大约是她当年在母妃体内初初孕育时被戾气冲撞,仙胎受损的缘故,而事实上其中却是另有隐情。
须知在天界出生的神仙不同于三界修行后一窥天道得以飞升的,他们生来便是仙胎,仅被那道戾气冲撞了一番,怎么竟就能损伤了灵气充沛强大的元神?何况公主的生母瑛姬出身峨眉仙山,也是了不得的神女,怎么就护不住自己腹中的胎儿?这一切,其实天帝帝弘最是心知肚明。他双手尽染蛟族四万多族人鲜血,又将蛟王以最酷烈的刑罚在天界处死,造下深重杀孽,终于报在了他未出世的女儿身上。
琅嬛公主仙胎受损,元神有疾,生来便是令人难堪的跛足,她的存在仿佛一记**辣的耳光抽在了帝弘天威赫赫的脸上,时时提醒他自己曾做过的亏心事。公主的生母瑛姬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儿!她担心帝弘会杀了自己和女儿遮羞,便将刚出生的琅嬛公主托付给天帝、王母也要敬上三分的天后娘娘抚养,自己则黯然回了峨眉仙山,再也不曾回来过。天后娘娘与瑛姬自幼有些情谊,又怜惜无辜的琅嬛公主命运凄苦,便将她当做亲身女儿一般悉心养大,又四处搜寻灵草仙药,希望能将琅嬛在母体内就已受损的元神补好。九转紫芝草是何等了不得的圣药?天后娘娘当年巴巴地将它从昆仑仙山当嫁妆带到天界,为了琅嬛公主的腿疾,也将其大方地赐予了她。这些年来的努力似乎也有些微成效,琅嬛公主的跛足仿佛稍微不那么明显了些,但终究还是无法治愈。
如果没有龙四的出现,琅嬛公主大约还会继续养在深闺,每月等着那株九转紫芝草开花,以那珍贵的花蕊入药修补自己的元神,可她在那一日的天界聚会上突然出现,将那九转紫芝草当众转送给了龙四,一下子举座皆惊。天后娘娘忽然意识到,这个自打出生以来就泡在药罐子里的小女孩儿长大了,她有了心心念念想要的人,哪怕以对她重要至极的九转紫芝草相赠也在所不惜。
“天后娘娘如此疼爱怜惜琅嬛公主,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达成她的心愿。这桩亲事天界志在必得,天后娘娘的手段三界之内谁不晓得?”写到这里可以明显看出她笔锋一滞,似有犹豫。“姐姐,你放下吧。虽然这联姻有些蹊跷,但琅嬛公主对那位四殿下也着实上心。能做到她这般,也算不容易了,想来那位四殿下多少也有些被她感动罢。扶桑晓得姐姐的心意,但眼下这情势,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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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坐在花海中,痴了一般望着天上的浮云。
此前数次照面,我一直觉得琅嬛有些异样,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呵,如此看来,她为了他,果然是付出了很多的,而他,终究是被她感动了么?
扶桑,你的信,我想我看明白了。原来就连你也渐渐被她感动了不是吗?你是那般直率的性子,却苦心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将天界秘事透露于我,既是劝我放下,也是劝我成全呵。
扶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的。其实你不必这样的,尘埃早已落定,如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手牵着手缘定三生,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愿意忘记的,我发誓。她确实是个极好的女子,为了救他的母亲,连自己的腿疾都不顾,我怎么能够不成全呢?
只是,我心尖上那一道隐秘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那光华璀璨的海底宫殿,我为他吐出了什么。那滴血是我魂魄的一部分,你知道吗?我为了他,却是连魂魄都不顾的。你当然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的。
我愿意成全他们的感动,可又有谁来成全我心尖上的伤呢?
扶桑,你不该告诉我的,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扶桑,你知道吗?
心尖上的伤口绽开了,血肉模糊。
我很痛。
正文 山高天远烟水寒(上)
当日求亲获允,孔瑄返回终南山后,立即遍寻上千名羽禽族能工巧匠,费时足足三月,为即将大婚的凰枫与孔娇在封地上建了一座极尽奢华的府邸,名为栖梧宫。据陪着凤嫒去察看的虹珠回来禀告说,这栖梧宫简直比灵雀宫还要精致华美,前后占地上百亩,光是大大小小的偏殿、宫室就有近百间,孔瑄又为其调配了三百名精兵把守,一百名伶俐婢女伺候着,无一处不周到,无一处不妥帖,让向来眼光极高十分挑剔的凤嫒也无甚话说。
宫殿落成后,孔瑄命族内第一长老孔庆送来了孔娇的嫁妆,孔雀族的圣物“锦裂”,那是上古凤族流传下来的神物,在那已湮没的、遥不可及的洪荒中,第一任凤王就是穿着它接见天下百鸟来朝。
凤凰阁内,那孔庆神色肃然,徐徐抖开火焰一般的锦衣,它便似自有生命一般傲然立在半空,姿态洒脱潇洒,遍体神光流转,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透过它,仿佛终于得以一窥上古凤族的无尽荣光。
连娘亲也一时失神,凝视了“锦裂”片刻,勾唇笑道:“凤嫒,你这个媳妇儿娶得很是划算呐!”虹珠告诉我,凤嫒去了一趟终南山,少不得与孔娇日日接触,对她的印象已经有些改观,而凤嫒原本嫌孔瑄轻狂,这些日子孔瑄却一扫轻浮之态,恭恭敬敬地执晚辈礼早晚殷勤伺候,她便也渐渐觉得这小子原也不是那般讨厌的。眼下见娘亲问她,她收回怔怔的目光,哼了一声,咕哝道:“送这么贵重的嫁妆,莫非是欺我们枫儿彩礼薄么?”
孔庆额角立即流出汗来,诚惶诚恐地俯身拜道:“孔雀族绝无此意!能与凤族联姻,我族族人无不欢欣鼓舞。‘锦裂’乃我族圣物,族长以为,唯有它方可一表我族族人至诚心意。”
凤嫒秀丽的娃娃脸上似笑非笑:“本来就是你们高攀……”她背后的凰枫已经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小声哀求道:“娘,求您少说两句。”娘亲站起来走近那兀自睥睨众人的神物‘锦裂’,向它伸出手去,那‘锦裂’似感受到了凤族族长的气息,竟微微倾身似在行礼,而后便恭顺地滑落在她手上。娘亲将‘锦裂’放到凤嫒手上,戏谑道:“你呀,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明明心里也是欢喜的,为何非要说得这般难听?”
凤嫒捧着‘锦裂’脸上一红,反手拧了一把凰枫:“儿大不由娘!这事儿我不管了,你孔雀族爱如何大肆操办便办去。”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那凰枫艳丽无匹的面容上满是无奈的红晕,向娘亲致谢又向孔庆道歉作揖,唬得孔庆连连下拜,直说使不得,两人客套许久,都出了一脑门子汗。
我抱着罗罗站在帘子后兴致盎然地瞧了这一场热闹,当真觉得这门亲事有意思得很。那凰枫分明已经将自己当做凤族泼出去的水,角色转换得甚快,对那孔雀族的长老实在太过殷勤了些,难怪那小老儿紧张得手足无措,几乎便要哭了。
我俩正瞧得津津有味,大哥从身后将罗罗从我怀中一把拎过去:“时辰不早,该去修行了。”罗罗有些怕大哥,眼下在他手中僵硬地梗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我挥挥手安抚它道:“去吧罗罗,要努力哦!”
我便独自一人往后山花海走。
近日凤嫒虽然嘴上说不管凰枫的事儿,实际上却忙得团团转,丹心她们四个统统被抓去帮忙。这是孔雀族的大喜事,故而她们也皆是忙得心甘情愿,热火朝天喜气洋洋,自然无暇关注到我。而我因着最近心情繁杂沉郁,也越发喜欢独来独往。
我正边走边低头踢着一块石子儿,不慎嘭地撞上一个人。我以为是凰鸣那厮——他打小儿就专喜欢突然凭空出现吓我——于是立即条件反射,粗鲁地一推:“一边儿去。”可对方并没有像凰鸣那样张牙舞爪地跳起来,我心知不好,猛一抬头,孔雀族的新科驸马爷,大美人凰枫少爷被我用了十分力气狠狠地推了一把,一头磕在了路边一株粗壮的娑罗树上,眼下正苦着脸扒着树干喘呢。
我慌忙走近了陪笑道:“哎呀枫哥哥,抱歉抱歉!我不知是你,还以为是凰鸣那混蛋呢。你可曾磕到哪儿没?”紧张地揪着他上下打量。开玩笑,他马上就要成亲了,若是碰花了他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孔雀族还不得阖族拿眼刀将我剜死?
凰枫秀丽的脸上红得似要滴血,挣扎着后退了一尺:“公主,不妨事,不妨事。”边说边将手往身后藏,我瞥见那莹白修长的手指间似有一丝猩红,心下虚得厉害,假装没有看到,打了个哈哈准备溜之大吉。
凰枫却开口唤道:“公主留步,枫有话要对公主说。”
我心里一紧,迅速决定恶人先告状,当即将手叉上了腰,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