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石榴红-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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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伸手轻轻捂住了纪十的唇,以免她因惊吓而发出声响刺激到它们。
这些巨蜂之前究竟是藏哪儿的。一般虫蚁都惧烟火,不知它们是不是也一样。对了,如果拿到那个盾牌,或许能护纪十无事……子万脑子迅速转动着,寻思着安全脱身之计。衣角突然被轻轻扯动,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纪十,于是低头询问地看向她。
在这样诡异的洞穴中,在这样诡异的时刻以及物种面前,两人似乎都遗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至少是暂时遗忘了。
“声音……”纪十唇微动,无声地说了这两个字,然后示意子万看那些巨蜂。
经她提醒,子万再一留心,顿时发现,那些巨蜂的飞舞似乎具有一定的规律性,每一次扑翅都能排出一种阵型,而不同的阵型会发出不同的声响。听了一会儿,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古怪,只因为那模仿他们的阵阵呻吟以及喘息正是由这些巨蜂发出来的。那么之前引他们过来的侑人说话争执声,后来跟纪十声音一模一样的不停重复声,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是否都是由它们发出来的?他脑海中不由浮起这样一个大胆的猜想,却又觉得这猜想实在骇人听闻。毕竟这些巨蜂究竟有没有能力维妙维肖地模仿出那么多不同的声响还是一回事,而且它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好玩儿?
正在极力否认自己这个荒谬的猜想,以及猜想后面所意味着的可怕含义,花湖上的巨蜂阵型陡然一变,紧接而起发出的声音直接毁灭了子万的侥幸心理。
“子万哥哥……”是纪十的声音。
“大晋,嘿……”是子万低沉的笑声。
“什么怪物!”是侑人粗犷的喝问。
“啊——”是死亡降临的凄厉惨叫。
……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漆黑的山洞里响起,莹亮剔透的巨蜂舞动着让人眼花僚乱的阵式,妖娆的血叶白花无风而动,阵阵媚香暗送。
子万脑子一阵恍惚,因已有前车之鉴,故而很快意识到不对,忙一咬舌尖,清醒了过来。往纪十看去,发现她正以手抱头,面露痛苦之色。知道不能再拖延,于是暴喝出声,同时伸手抽出一支火把点燃,扔向那群作怪的巨蜂,然后一把扛起迷迷糊糊的纪十哧溜一下钻入湖中花叶下面。
火把到处,原本排列有序的巨蜂纷纷避开,显然即便是生存在最黑暗的地底,有着巨大恐怖的体型,它们仍不脱昆虫的本性。一时之间只听嗡嗡声大作,那些惑人的声响顿时消失不见。一阵乱飞,巨蜂又恢复了之前的规律,大约是因为花雨阻挡着看不到子万二人,因此须臾之后,便散了开,消隐不见。
子万原本认为这花下面约摸也跟四周一样是石质的,大不了有些水,和少许的泥土。毕竟在这到处都是石头的深穴之中,想要多点土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虽然湖中之花很古怪,但与其带着纪十往洞外跑,在狭窄黑暗的水道中与巨蜂拼速度与杀伤力,还不如冒险藏于其下,以水和巨大的花叶遮挡巨蜂的攻击,或许更安全一些。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暂时看来是正确的,当然,或许有一点小小意外。因为花下并非石,亦非水,而是一种带着浓烈腐臭恶腥的软泥,没有什么承载力。如同沼泽的存在,两人一踏上便开始迅速往下沉陷,子万心里闪过一丝懊悔,却迅速一手将纪十往上托起,一手抓住了旁边手臂粗的花茎,却突觉掌心一痛,似有血流出。原来那花茎上竟长着尖刺。子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一沾血,花茎便跟活过来般开始扭动起来,花刺仿佛在生长,深深扎进伤口使劲吸吮着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力。心中不由一懔,却不能松开手,只能急喊:“纪十,醒来!快醒来!”
按理以纪十的历练以及警觉性,本不该一次又一次地中招,但是自从她突然失踪后被子万在潭坑边找到开始,就仿佛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子万完全想不明白她受到的影响为何会如此大。此时唤了数声都没反应,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不断流失,子万也有些急了,不由张嘴狠狠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直到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纪十才嗯地一声有了点反应。
“子万哥哥,疼……”她迷迷糊糊地呻吟,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咬着自己的人。
疼个屁,都快没命了!子万心里大骂,感觉到她推自己的手虚软无力,显然仍没清醒,性命攸关之下也顾不上许多,松开耳朵,转而咬在那手的小鱼际上。他咬得极狠,牙几乎深陷进肉里,纪十一个颤抖,终于疼醒过来。
“为什么咬我?”虽然反应还是有些迟钝,但语气已然清醒,子万松口气,在她意识到该出手自卫之前迅速松开嘴。
“我不咬,难道让这花咬?”他没好气地道,身体因为失血一阵一阵地发冷,让他极度不耐烦,“你要再不醒,我就不管你了。”这话并不是气话。一直照顾着她,是看在同伴的份上,后来又发生那样的事,无论是否他自愿,都难逃责任。然这些都是在两人都能保全的情况下才足以谈及,若要让他舍身救她,又或者与之同生共死,却是不可能。如果还唤不醒她,他真会放弃她。
纪十终于也察觉到情况不对,伸手去抓旁边的东西,想要从子万肩上起来。
“小心有刺,那东西吸人血!”子万急急出言提醒,然而已晚,掌心刺破的疼痛感觉传进大脑中枢,倒使纪十的神智更加清明了。
第十八章 (1)
纪十甩了下头,想甩开那种昏懵的感觉,腰手同时用劲,终于从子万身上滚落到旁边,撞在花枝之上,花枝一阵瑟瑟颤抖。
子万身上一轻,手依旧抓着花茎,正想借力起身,不想那花茎突然间变得极为柔软,不仅没让他借着力,反而随着他的力道垂伏下来,如同藤蔓般缠上他的身体,尖刺见缝插针地扎破裸露在外的肌肤,血腥味吸引得湖中花叶薮薮晃动起来,仿似欢呼。
子万感觉到宽大冰凉的叶片裹卷住自己的身体,巨型的如同圣洁雪莲的花盘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慢慢覆向自己的头脸,脑子一恍,似乎又看到了那江南烟雨,石桥飞燕。然而就在他快要沉溺进去的时候,那渐行渐近的乌蓬船上的清俊男子面容却在一刹那被纪十懵懂而带着难言痛楚的脸代替,让他悚然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这时才发现那花盘已盖住了自己的面,阻遏了口鼻呼吸,若他没清醒过来的话,只怕最终会窒息而亡……或者是失血而亡。
到了这个时候已无庸置疑,那让他产生幻觉,忆起过往一生中最美好也是最痛苦时光的罪魁祸首便是这花香,而非那些巨蜂发出的声音。
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他却无可奈何,胸腔的憋闷以及逐渐发冷的身体,失血失氧而晕眩的头部都让他无暇去寻思规避之法,只是一心想暂脱目前困境。伸手去腰上摸那把铜斧,无奈手脚被缠,浑身裹得像具大茧似的,竟是动弹不得丝毫,一时不免分外想念那张边缘锋利的铜盾,如果带在身上,必然不会被捆得这样结实。正当他准备提聚体内真气,打算孤注一掷地崩断身上的花叶时,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短暂而尖厉的啸声,如同某种东西垂死前的惨号。他心中打了个突,只以为潭中还有其它怪物,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近在耳边。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响声,原本紧紧咬住他头的花盘突然松了开,接着被扯离。大量带着异香的空气灌进他肺腔,解除窒息的同时,又让他有些神思恍惚。
“子万哥哥,快上岸。”纪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然慢慢腾腾的,但对子万来说却比花身上的刺更有醒神效果。他摇头清了清神,伸手去扯身上的花蔓,竟意外地两三下就扯掉了。
原来纪十也遭遇到了与子万相同的情况,不过她因为身体较轻,又没携带其他重物,所以还没陷进泥中,于是在花枝缠上来的那一刻能立即拔出绑在腰上的匕首割断花茎花盘。那声尖厉的惨叫就是花盘在割断时发出的,她虽然因植物竟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而感到毛骨悚然,但生死攸关之际也顾不上许多,只是挣扎着扑过去帮已被缠裹得看不见人形的子万。
子万摸了把脸上花盘分泌的粘沾,抽出插在腰上的青铜斧,一边劈着闻到血腥味摇动着缠上来的怪花枝蔓,一边辛苦地踩着稀泥往岸上走去,岸上虽有巨蜂虎视耽耽,但跟这吸血又致人幻觉的怪花相比,简直可爱得多了。让他微微觉得怪异的是,原本以为跟沼泽一样人陷进去便难以再拔出来的花湖底下似乎有一层柔软而紧韧的东西承托着,而湖泥也不像沼泥那样细密紧窒,使足力气的话竟然还能在其中划泳,只是总不时有些软丝类物缠上,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并不易行。他猜测那些大概是怪花的根系,同时庆幸它的根并不像茎蔓那样灵动吸血,不然只怕两人真要葬身于此地。
好不容易爬上岸,意外的是那些巨蜂并没有来袭,这让子万略略松了口气。因为火把早已熄灭,他也看不清自己一身的狼狈,听着湖里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以及渐近疯狂的花叶摇动,心中莫名的平静。歇息片刻,寻着记忆找到纪十扔下的青铜盾,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扔下,只带着盾斧再次踏进湖中。
青铜盾展,状似旋转的飞轮,锋利的边缘划过倾伏缠缚过来的的花盘花蔓,利落得如同收割庄稼,转眼便是一片。
纪十本来便要跟着上岸,见状也打消了念头,挥动手里的匕首,丝毫不管那刺蔓吸血,扯过来就砍。她的鼻上已蒙了块布,显然跟子万一样察觉到了致使自己精神异常的原因。
湖极大,两人同心协力也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所有怪花斩尽。原本这花生长于地底深处,就算对人不利也有限得很,何况两人确实没什么济世利人的心胸,只不过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出难受罢了。而且在子万心里还有另一个考量,那就是这花湖以前可能就是水源源头,只因长了这恶物,才会断源绝流,而那些进来探查的侑族勇士约摸也是折在此处。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要证实还需费一番功夫。
让人头晕目胀心神颤栗的尖啸声终于停止,洞内倏然安静下来,两人站在残枝零叶满布的黑暗湖面上,颇有些不适应。花叶失去了生命,那晶莹的白与耀眼的红也同时失去了光泽,瞬息隐没于黑暗中。奇怪的是,湖中异花遭遇灭绝之灾,那些巨蜂却并没有同仇敌忾整队出来攻击人,而是依旧消隐踪迹,不知藏于何处。
“你到岸上去。”压下心底的不安,子万对纪十道,“立即离开。”说着,他伸手到怀里去摸火折子打算拿给她用,却发现已然湿透,不由皱了皱眉,只得作罢。“火把不能用了,这样也好,免得那些巨蜂盯上你。”
纪十原本想问你呢,但却不知为何没问出来,只是嗯了声,当真独自往岸上走去。
“等等,拿着这个。”子万叫住她,艰难地淌过去,将手里的青铜盾拿给她,叮嘱道:“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
纪十沉默地接过青铜盾,不小心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心中突然一酸,低声问:“那样……会让你觉得恶心吗?”
第十八章 (2)
这是鼓起所有勇气豁出自尊问出的话,声音很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也并不确定是不是想让他听到,但却仍忐忑地等待着回答。然而对面只是沉默,片刻之后,她抿了抿唇,拿着青铜盾转身吃力地往岸上走去。
子万听到了她的话,但是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对于一个只喜欢男人的人来说,让他碰触女人,就如让一个只喜欢异性的人跟同性缠绵一样,恶心……怎么会没有?换另外一个女人,只怕已经被他一掌给拍死了,以免以后见到恶心自己。但是纪十他带了两个多月,在此期间什么事都一手包干,从不假手于他人,久而久之,已渐渐视之如同自家小孩,他早没办法像待普通人那样待她,哪怕有时对她面善心恶的样子反感之极。错在于他,那两个字他无法说出口,然也没办法为了安慰她说出违心之语,所以只能沉默。
侧耳倾听,感觉到她已上岸,当下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自里衣上撕下一长条干净的布,分成两份,一份蒙住鼻子,另一份又分成两份,卷成小坨塞进耳朵。然后深吸口气,猛地一下扎进湖泥中。湖泥蜂拥而来,将他缠裹住,他咬紧牙,稳住神,慢慢将身体沉下去。
在抵达他腰线那么深的时候,手终于触到那一层又厚又密的丝状物,伸手一抓,竟轻易抓了一把,并不像预料中的根须那样结实。他迟疑了一下,将那把东西扔掉,继续往下摸,直扒去了厚厚一层那种须状物,终于触摸到粗壮的与植物根相似的东西。顺着摸了一段,发现根与根相缠,密密织织地布在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