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石榴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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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达客栈之间,梅六在路边摊子上看到有卖帷帽的,心里一动便买了两顶,一顶给十一郎戴着,一顶自己扣上。路上戴帷帽的人并不在少数,多了两人也不会惹人注目,却能避开有心之人的追查。十一郎原本还老老实实地任她摆布,不料她那顶刚一戴上,他便伸出手给掀了下来。
看到掉在地上的帷帽,梅六有些莫名其妙地瞪了十一郎一眼,俯身捡起,拍去上面的灰尘重新戴上,面前的黑纱刚刚放下,又被他一巴掌掀到了地上。梅六恼了,伸手把他推得往后退了一步,才又弯腰拾起帷帽,怒道:“你能戴,我怎么就戴不得了?”
十一郎自然不会回答,只是透过黑纱帷定定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异常明亮,梅六被看得没了脾气,哼一声转身自顾往前走去。过了一会儿,悄悄地往后看去,发现男人果然默默地跟在后面,头上的帷帽戴得好好的。她唇角翘了翘,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似乎也不错,至少不会拒她于千里之外,甚至还会黏着她,为她出头。
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梅六仍没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少女煽向她的那一瞬间出手,而且还相当狠辣,难道他知道她是被欺负了?这个可能性让她心跳不自觉加速,然而直觉事实并不是如此。
“十一郎……阿郎。”她自言自语地低唤,似在揣摩用哪个称呼更顺口一些,脸却没来由地有些发烫,心神有些恍惚,就连眼角瞟到人影闪过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一头撞到某人怀中。
鼻中闻到熟悉的味道,让梅六因撞到人而高高吊起的心又缓缓回落到了原处,她后退一步,抬头看向无声无息跑到自己前面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十二章 (3)】
“怎么了?”抬头看看天色,确定自己并没记错,她是带着他在外面过了正午才进城的,那么今天他的诸多反常究竟是为什么?
十一郎依然一声不吭。梅六抓了把头发,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直到走出好长一段路之后,她才若有所悟,扭头看向木呆呆的男人,试探地唤了声:“十一郎?”
男人果然应声停下,侧脸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在喊他,他并不是真的无知无觉……确认到这个事实,梅六抓着他的手一紧,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只怕已经欢喜地抱住了他。
“没事,走吧,走吧。”拿着帷帽的手背抹了下湿润的眼睛,她笑靥如花,拉着男人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在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慢慢引导他学会基本的生活常识。同时又有些疑惑,总觉得他这样的状态倒像是权高位重之人专门培养的死士,主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自主意识,只是他所做的事与死士有所差异,更像死士与男宠的结合体,且是被固定了行为模式的。她很确信自己不是那个能操控他的主人,否则正午的时候不可能阻止不了他。那么他的那个“主人”是谁?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些事?如果真可做男宠的话,那么午时以外,她若有要求,他是否也肯顺从?
想到这,梅六不敢再盯着旁边的男人,而是别过了头假装对街道周围的景物很感兴趣,以掩饰自己因这个想法而升起的尴尬与心虚,虽然明知他不懂。
不得不说梅六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了。当初奚言玲须研炼情蛊的时候便是为了给子万用,想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所用,光大奚言家,却没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炼制出来的东西竟会让人失去本性,成为一个机械的木偶,这与她的初衷完全不符,毕竟子万的价值并不是成为一个只会由人摆布不会思考的木头人。当然这蛊显然也没有像奚言豫所以为的那样完全失败,至少它还能控制着被种子蛊之人对着种了母蛊之人完全忠心,不离不弃,同时兼保护之职,除了没有自我意识无法交流以外,也可算得上是完美的情人了。
梅六唯一没想到的是,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主人,母蛊是种在她身上,也就是说如今的十一郎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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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到侑族人的聚居地时,不只是奚言少华,便是这个见惯了西南各族风情的子万都惊呆了。早几年在大的赶场会上他也是见过侑人的,那时便知道他们生活清苦,但是却没想到会清苦至此。
低矮的茅草屋,有的屋顶已经倾斜在了地上,黄泥筑的墙开着双指宽的坼缝,人高的艾蒿以及茅草长在屋子四周,几乎要将屋子湮没在其中,奇怪的是竟无人清理。百多座这样的屋子密密匝匝地挤在一个狭窄的山谷中,四周并没有像其他族那样开了地种了粮食菜蔬,除去荒草便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对于没有农耕,只靠山吃饭的民族子万也是见过的,因此倒也不意外,只有对这里的贫穷有些感叹。
跟着乌海三人进入谷中时,原本安静得像是无人居住的矮小土屋像是搬开石头之后布满惊慌逃避虫蚁的地面一样,无声无息地钻出了许多人来。大大小小的人站在自家屋门口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访客,穿着无法避体的衣衫,赤裸着脚丫,有的甚至只用一块兽皮围在腰间,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但是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的清澈,并充满希冀,而不是长期处于困境的绝望麻木。
之前同行了那么久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此时与这些人一对比,乌海三人的穿着可算得上是贵族级别的了,也可见他们在族中的地位必然不低。另外两个青年一个叫麻卓,一个叫乌金,乌金是乌海的兄弟。这三人口风紧得很,同行月余,除了名字以外,子万竟是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从他们口中掏出来。
跟在三人身后,在众人看救世主一样虔诚期望的目光中,一行人来到山谷最里面一座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屋子前。
“玛母,乌海麻卓乌金遵从您的旨意,翻过十三道山梁,越过十三条河流,在雾山之脚的留客草茅里找到了背着恶魔带着贱隶的怒克图大人。”站在屋外,乌海神色恭敬无比地道。
说完话,他们便闭气凝神地安静等待。过了大约有一盏茶那么长的时间,子万心中已经开始有些不耐,被蓬草掩盖了大半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妪站在门框里,充满智慧的目光越过乌海三人落在子万的身上。
老妪穿着一身青布衣裤,因为太过陈旧,已变得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颜色。她瘦削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就像被刻上岁月痕迹的老树,让人分辨不出真实的年纪。她就这样佝偻着背站在低矮的门框里,像每一个到了她这个年龄的老人一样,双眼混浊,体态龙钟。然而被她眼光扫到的子万却感觉到一股如大地般温厚宽和却又强大无匹的威压迎面袭来,让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腰,之前心中的不敬消逝得干干净净。
“送她进来。”老妪指着子万背上的纪十,喑哑的声音如同磨沙,刺耳却让人无法抗拒。
子万愣了下,不太明白她的意图,只是这犹豫的片刻,乌海三人脸上已经显露出不满,麻卓伸手推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玛母要驱魔,让你送她进去。”
子万没理他,仍看着老妪,不解地问:“你就不怕我会反悔?”这样的做法怎么看都对侑人没什么好处,若她解不了纪十的蛊毒,他自然拍拍屁股就走了,哪会再管他们什么怒克图什么承神之恩。要是她真的有能力解除尸蛊之毒,到时没了要挟,带着武功不弱又鬼灵精怪的纪十,反不反悔还不是他说了算。
【第十二章 (4)】
老妪温和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奢香家的少爷,你可以叫老婆子哈依呶。”除此之外,别无它话。
子万平生首次感觉到在一个人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偏偏还升不起丝毫反感和抗拒,等他将纪十送到屋里,再次站在屋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下意识听从了对方的安排,甚至于连屋里是什么样的都没看清楚,唯一记得的就是光线很暗。
等哈依呶将门关上,乌金和麻卓便离开了,只有乌海留下,他也没安排子万两人去休息,就这样和他们一起站在外面等待。
奚言少华一路上吃够了这几个侑人的苦头,虽然心中不满,却不敢抱怨,只是找了处避风的地方缩着,如同以往每一天那样暗自琢磨着逃生的办法。倒是子万有些担心纪十的情况,对他们的慢怠并没有太在意。
达到侑人聚居地的时候是中午,一直到暮色降临,面前简陋的房门才再次打开,那时候奚言少华早冻得脸青唇白,心里把子万纪十到乌海,甚至于哈依呶都骂了个遍。
出来的不是哈依呶,而是纪十。纪十因为睡了两月余,人已瘦得不成样子,然而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子万哥哥……”因为很久没说话,纪十的声音听起来又沙又哑,跟哈依呶的很像,只是更有活力一些。
子万只是呆愣的瞬间,她已经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乌海,送怒克图大人去休息。”随着一缕油灯的昏黄光线划过门口,屋内传来哈依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疲惫。
乌海恭敬地应了声,然后示意子万跟着自己走。奚言少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闻言立即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瑟瑟缩缩地跟在后面。乌海瞟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厌恶与轻鄙。
子万习惯性地一把抱起纪十,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挡着寒风,走了几步之后忍不住又回头向哈依呶的屋子看去,只见门口灯光影影绰绰,却没有人影。为了避免蛊毒侵损大脑,他曾用真气封了纪十的神窍,使她陷入长久的昏睡当中,如今她醒了过来,便意味着哈依呶不仅能解邪恶至极的尸蛊毒,还有能力化解他那特殊的真气。想到此,他伸出手去探纪十的脉,察觉到她体内蛊毒尽解,且内气流转正常,心里对那个老人的敬畏以及戒备不由更深了一层。
“子万哥哥,我怎么了?那个老婆婆是谁?”纪十的说话声把子万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头看向难得流露出娇弱神情的少女,突然省起她已经好了,自己还抱着她走,不由有些尴尬,一时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将人放下。
纪十却不知道他纠结的心理,她的记忆仍停留在三人被困在越者渡的那个时候,因此醒来后看到一张老树皮样的脸时着实吓了一跳,她起身往外走,那老太婆也不管,直到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子万,心底压抑住的不安才有所消散。她扑向子万时是因为身体虚软,加上性格里一惯的恶作剧使然,并没想过他会接住自己,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子万不仅接住了她,甚至还把她抱了起来。
事实上纪十虽然一直嚷嚷着要让子万成为自己的,但实际上她很清楚子万不信任她,甚至是有些厌恶的,而她对他也没其它心思,只是想弄清楚小金为什么会跟他亲近罢了,所以可以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她是个聪明人,明知对方喜欢男人还动心,那不是傻子才做的事么。但是现在她的头靠在子万的肩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莫名袭上冷寂惯了的心头,让她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你尸毒发作,已经昏睡了两月余。”过了一会儿,子万才淡淡地道,不再纠结放与不放的问题,因为前面就到了乌海安排的地方。一个简陋的草屋,跟哈依呶的相距不过几步的路程。
“大人,请进,后晌会有人送夜食来。”乌海推开微朽的门,进去点燃了油灯,出来时对子万道,目光扫过奚言少华以及纪十的时候,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对于侑人来说,接待客人的地方是尊贵的,绝不容许汉人踏足。但想想子万的态度,加上玛母并没特别交待,所以他决定保持沉默。
“有热水吗?我们需要洗澡。”子万叫住转身要离开的男人,礼貌地道。这一个多月都穿行在深山老林里,别说热水,便是见到河流,在几个大男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想要痛痛快快洗个澡都难。要说他不喜欢男人,还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但谁让他有这种癖好呢。
乌海顿了下,回过来的脸上有着惊愕与为难,好一会儿才讷讷地应了声是,然后耷拉着脑袋离开了。不知是否错觉,子万总觉得他的脚步似乎沉重了许多。
想不出给点热水有什么好为难的,子万摇了摇头,抱着纪十进了那栋矮小的屋子,奚言少华毫不迟疑地跟着钻了进去。
虽然点了油灯,屋子里仍然很暗,不过里面除了一张铺以及一个矮木桌外,并没有其他东西,因此能一眼看尽,就算地方不大,也不会让人感到拥挤。
铺是由石头垫脚木板搭成,垫了厚厚一层干草,最上面铺了张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皮。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毛皮的颜色,让人心里不免疙疙瘩瘩的,总觉得脏得很。子万从来没见过哪个族落穷成这个样子,有心认定对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却又想到来时看到的那些族民以及他们最尊敬的巫者玛母居住的地方,这样的猜测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将纪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