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姑娘-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植想着回府也是无聊翻翻书册子,既然天色还没彻底暗下去,便应了下来。
街上行人寥寥,皆是匆匆走过,目不斜视。这般清冷的时日,街道里很是安静,四处都像兜着寒气一般,也唯有小酒馆里有着酽酽暖意。阿植几次都路过这里,但都没有进来过。几盏昏黄的小灯安安静静亮着,酒香被严严实实关在屋子里,一走进去,便有着醉人的香气。
很明显梅聿之也并不是常客,对这间小酒馆也不大熟悉。他们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便有小二过来问要些什么。阿植不觉得饿,亦不想吃东西,遂温了一壶酒,摆了三两碟小食,听人谈论世事。
酒馆中的轻声细语都显得那样温情脉脉,每个人的情绪都混进醇冽的酒香中,让这里头多了些暖融融的味道。
阿植听着旁桌的人低声抱怨近来一些不诚称心的琐事,对面另一人便随之附和,再说些开解之辞,最后也不过是自嘲般的“罢了罢了”。
她轻轻抿了一小口酒,心中百般滋味。她似乎活在自己的迷茫中太久了,都不晓得这世上其他人是如何过活的。
喝了些许小酒,阿植手心里渐渐有了暖意。看着外面天色逐渐黑下去,梅聿之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罢。”
阿植敛敛神,将身边放着的毯子拿起来裹好,看着梅聿之在桌上搁下几枚铜钱,慢腾腾走了出去。外头暮色浓了,屋舍似乎笼在夜雾之中。风有些大,阿植便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没料被梅聿之随手给捞了过去,护在胸前,慢慢往回走。
刚到门口,便看得停着的一辆马车。有客到了?阿植倏地皱了皱眉。
梅聿之揉了揉她蹙起的眉间,方打算进去瞧个究竟,管事便有些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前些日子那位自称是大人旧友的姑娘又来了,一道来的还有一位贵妇。小人瞧这两人皆非寻常人物,没敢怠慢着,安排在正厅了,现下正喝着茶呢。”
梅聿之眉头一沉,不急不忙问道:“何时来的?”
管事回:“没有多久,才一刻钟。”
梅聿之拉了阿植就往里走,可才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同管事小声吩咐道:“煎一碗药送到正厅来,越快越好。”
管事忙应了声便去后院了。
梅聿之偏过头同阿植道:“不必担心,你还有我。”他又握了握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
阿植此时已猜到这不速之客便是容夫人和泽越,可从管事方才的说法来看……泽越似乎之前就已来过府中,但她却并未听说过。泽越她……又为何要来呢?
她猜得并没有错,容夫人与泽越的确在坐在正厅里等着。然这等待似乎心平气和了一些,好似即便无聊也能继续等下去。
阿植迈进正厅的时候,肺里像呛了东西一般难受,便忍不住咳了咳。梅聿之扶了她一把,可用的却是极其夸张的姿势。这样子让她觉得自己宛如枯树枝头摇摇欲坠的巢,似乎稍有不慎就会被毁掉。她不落痕迹地皱了皱眉,梅聿之这番姿态,为的是什么呢?
为了在容夫人面前显示他们有多亲昵?还是为了显示她如今有多么病弱?
她这一番表情加之方才不大好的脸色,看上去委实像个久病之人。她的确病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会怀疑,有一天会随着管仪一道离开这人世。
容夫人的神色明显变了变,待她落座以后,随即就问道:“如今身体怎么愈发不好了?”
梅聿之行了个礼,慢慢回道:“内子素来体弱,近来不知何故,的确更不如从前了。娘娘与公主驾临寒舍,委实有些折煞小人了。”
“今日也是随意过来坐一坐,不必太拘礼了。”容夫人虽有些惊诧他对阿植的称呼,但神色却依旧和缓。她看着阿植道:“既病成这样,怎不找大夫瞧瞧呢?”
阿植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闷着不说话。以前想像过无数次,如今知道了真相,再次相见,她却不知要如何面对自己的生母了。怨怪么?不至于。有多么期待母女相认?也不至于。
仍梅聿之替她回道:“娘娘不知,大夫说内子的病症复杂,需得好好调养,不可急于一时。”
“京城大夫虽多,却鱼龙混杂。”她叹一声,“若是管仪没有回去,邵老也在的话,兴许能给她好好瞧瞧。”说罢,她又转向泽越:“回去请太医院的医官过来瞧瞧罢。”
泽越一直不露声色坐在一旁看着阿植与梅聿之,这会儿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容夫人虽不满她这般无所谓的姿态,却仍是忍了下来,又向梅聿之问了好些话。阿植一直闷在椅子里,脸色很差,坐在她旁边的梅聿之,却一直不顾礼仪场合地握着她的手。
泽越蹙眉抿了口茶,搁下茶盏时故意没有放稳当,杯盖便咕噜噜滚到底下,碎了一地。
容夫人冷冷扫了她一眼:“你如今做事怎么越来越不懂分寸?真是不晓得自己身份。”
泽越抿了抿唇,一声不坑地弯下腰,将碎瓷片一块一块地拣起来。
气氛十分沉闷,没有谁多说一句话。忽然间,门却被撞开来,府里的管事佝偻着背,端着暗红漆盘站在门口,支支吾吾道:“大、大人……到吃药的时辰了……”
泽越拣起最后一块碎瓷片,放在右手边的茶几上,抬头看了一眼莽撞又愚笨的管事,和他手里的东西。
暗红底的漆盘上,稳稳放着一碗黑糊糊的药。
梅聿之起身走过去,将漆盘端过来,低斥了管事几句,意即他太过莽撞又不识礼。随即又对容夫人赔礼道:“府里下人不懂事,若是冲撞了娘娘,还望恕罪。”
容夫人轻叹一声:“罢了,也是存着为主子好的心,不必太苛责了,以后多教着便是了。今天不用拘礼,还是趁热将药喝了罢。”
梅聿之不慌不忙地从漆盘中端起药碗,拿了调羹兀自喝了一口,皱皱眉,小声对阿植道:“有些太烫了,夫人还是过会儿再喝罢。”
他这举动做得太过旁若无人,连容夫人都觉得他奇怪。阿植更是忍下惊愕看着他,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而坐在对面的泽越,目光却一刻也未离开过那一只碗。
心远无车尘马迹
梅聿之看泽越的神色微变了变,波澜不惊地搁下了调羹。
容夫人轻叹道:“可真是体贴入微,连药都要先试一试才让阿植喝。”她复想起来一些事,又说道:“听闻你最近告了病假,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梅聿之微垂了垂眼睫,依旧是缓声回道:“多谢娘娘关心,小人不过是微恙罢了,不足挂齿。”
“不要太操劳了,阿植还靠你照顾呢。”容夫人停了停,又道,“今日又去了哪里?怎么到这样晚才回来?阿植身体本就不好,应当在家好生养着才是。”
“阿植许久没有见过曹老夫人,很是想念,可老夫人如今住在南香山上,因而也不方便前往。故而去秋水寺为老夫人祈福了。”他这话说得一脸平静,偏过头去看了看阿植,又将手边的碗端起来,拿调羹又喝了一口,觉得温度妥当了,这才递给阿植。
泽越微微皱起眉,看着阿植挑了挑眉道:“是么?这份孝心真是难得。母妃这次来,是想说带表妹回随国的事,表妹既然这样挂念曹老夫人,应当是舍不得走罢?随国你也是去过的,千山万水,来回一趟不是件容易事。”
“泽越!”容夫人尽量压低了声音。
泽越倒是一脸无谓地偏过脸,淡淡说道:“母妃前头说了这么多无用的话,最后不还是想说要带表妹回去么?泽越说错了?晚上过来本就扰了旁人休息,母妃还想继续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到何时呢?既然都快要离京了,带了表妹一道走,在路上有的是时间可以说贴心话。”
容夫人方要开口,阿植却突然冒出一句:“我会去的。”
泽越不落痕迹地冷笑了笑,低头摆弄案桌上的碎瓷片。
容夫人听得阿植这样讲,浅笑了笑同她道:“既然如此,便等你再养一阵子再说罢,我们多留几天也无妨的。”她晓得暗地里泽越做了些手脚,最近也听过一些传闻,便问梅聿之:“听闻上头要将你调到随国,有这回事吗?若是这样倒也好,只是离家有些太远了。”
梅聿之微笑着回道:“应当就快要下来了。”
容夫人很是满意,拿过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起身道:“这样晚才过来,真是叨扰了。这就走了,你们早些休息罢,离京前几日,会有人来通知你们。”
泽越亦站起来,跟在她后头,走出了前厅。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似乎想回头看一看,却始终没有转身,一言不发地跟着容夫人走了。
——————————
阿植杵在走廊上发了会儿呆,良久问道:“你怀疑是泽越下的毒么?”
梅聿之看着她,微眯了眯眼:“害怕了?这一路上,她若是想要再下手,有的是机会。先前她是不想让你活过这一阵子,如今怕是改了主意,兴许也并不担心你回到随国。”他伸手弄了弄她的头发,轻叹道:“你只需要活得像如今这样便好了。其余的事,都不必担心。”
阿植低头暗自呼出一口气,哈出来的一团白雾,迅速地消散在夜空里。天冷了,彻底冷下去了。
泽越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呢?从自己第一次到随国,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吗?那么,那次意外落水就显得别有用心了。罢了,想这么许多又有什么用呢?
阿植忽然朝梅聿之笑了笑,说:“管事送来的药好像是前阵子金枝熬的膏子……甜腻了。”她方才喝的时候便察觉了,心想梅聿之还假装作很苦的样子皱了皱眉,真是装得太委屈了。
她笑容又淡了一些,抿了抿唇,又道:“想必泽越以为你也跟着我一道喝了毒药了,兴许会想法子让你不要喝,或是直接送解药给你。”她抓了抓头发,打算往卧房的方向走,却被梅聿之给拖了回来。
阿植看了他一会儿,浅笑道:“其实泽越喜欢你罢。”
梅聿之看她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捏了捏她的脸道:“夫人不吃醋?委实太伤人心了。”说罢忽然打横抱起阿植,笑道:“不高兴了就得做点开心的事。”
“诶……”阿植先是被吓了一吓,然转瞬却又不言语了。
这怀抱她早已不陌生了,从梅府的阁楼上摔下来,第一次被他抱着去看大夫,到如今已经如此久过去了,他们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自从先生离府之后,她对所有人都生了戒备之心。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可后来却发觉自己越走越远越走越孤独,所有的事情单凭她一个人根本无力掌控。原先也以为梅聿之接近她别有目的,可如今想想,自己真的只是将自己困在盒子里,不肯走出来而已。
梅聿之见她又开始走神,便说道:“皱眉的人都活不久的,想得愈多,愈发在乎得失,心思郁结便会得更多的毛病。”
阿植不说话。
不知不觉便到了卧房,他将阿植放下来,微低下头来轻叹道:“往宽处想,我们生来就会死,每个人都逃不掉,所以活得开心些不是更好么?”
阿植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因光线太暗而看得太过模糊。她弯了弯嘴角,对他方才的一番言论作出评价:“嗯,有理。”他如今倒是越发喜欢说教了,倒是很适合为人师表。
然下一刻,阿植便后悔这个评价了,这个人实在太斯文败类了!阿植一把抓住某人不安分的手,正打算再咬一口时,梅聿之却笑了。
“上回咬的疤还在呢,夫人又想下狠口了?”他伸了另一只手,坦然道,“既然想咬,便换另一只手罢。”
阿植想想没意思,便道:“先点灯好么……”她这个夜盲的毛病一直好不了,如今还愈发严重了。
梅聿之却没有答应,又开始动手拆她的衣服。腰间一松,便知腰带被解开了,外袍随即被拉了下来。阿植有些惊诧,说话都不大利索了:“你、你不能欺负我看不清楚……”
梅聿之笑了笑,忽然凑到她面前,戏谑道:“想想你小时候是如何欺负我的,便觉得怎么样都讨不回来。”
阿植想往后缩,却被一双手给环住了。然也只是转瞬之间,左边那只手突然腾出来,似乎拿了什么东西,下一刻她便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梅聿之拿被子将她裹了起来,低下头贴着她额头道:“早些睡罢,今天走了那么多路,还喝了酒。再耽搁下去,明早你便起不来了。”
阿植终于回到久违的床上,被冬被包围平躺在床里侧。她觉得有些微冷,甚至还有些舍不得方才梅聿之怀中的温度。便又翻了个身,蜷缩起来睡觉。
外侧的床是空空的,阿植辨别着屋子里的动静,良久忽然看到一星火光,才知暖炉被点着了。兴许是太累了,又兴许是心理上觉得没有那么冷了,过了会儿她便睡了过去。
——————————
是没有梦被记住的一个夜晚,她睡得很踏实,清早醒来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她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