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谭怪事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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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都
邱真惠,清末京人,当时清朝的统治已到了末期,一切都在变化。但邱真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仍然想着一朝金榜得中,便可以光宗耀祖,因此每天都在家埋头苦读。好在他家虽不算豪富,可上代人颇有积蓄,也算个中产之家。他虽然不治生产,但也没有乱花钱的嗜好,所以虽然坐吃等山空,日子还可过得下去。
有一年夏天,天特别热,这一年正值大比。邱真惠上一次没能考上,这一次下了狠心,真个头悬梁、锥刺股,发誓一定要考中,所以每天都彻夜不眠地苦读。夏日房里实在太热,到了晚上蚊虫又太多,他颇以为苦。
这一天看书有点累,蚊子又咬得受不了,他就去外面沿河走走散散心。走了一圈儿,到了一棵柳树下,觉这地方阴凉宜人,而且根本看不到蚊虫。他心想,在这儿读书倒好,可惜离家里有点儿远。
这时他有点儿累了,便坐下来歇歇。刚坐下,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一摸,却是块方方的石头,正想扔掉,却见这石头白腻异常,握在手中极是温润,像是块美玉,不由得呆了呆。他仔细看看,才发现原来真是一块玉。一面隐隐约约有点儿红色,还有字迹,想必是一块残破的玉印。拿回家看了看,果然是一块玉印的一角,上面残留着“治都”两个字。
虽然只是个残件,邱真惠放在案头当一件小玩物,心烦时把玩一下,倒也自得其乐。说也奇怪,从这天起,书房里居然蚊虫绝迹,他看起书来专心多了。过了几天,又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夏夜,邱真惠点着了蜡烛,正在刻苦攻读,忽然听得身后有“簌簌”的响声,扭头一看,只见有条蜈蚣正从墙根爬过来。这蜈蚣金光灿烂,有半尺来长,邱真惠看得发毛,心想自己家里一直很干净,现在蚊虫都没有,怎么会有这等毒虫?情急之下,顺手抓起桌上那一角玉印丢了过去。说来也巧,不偏不倚,正砸到那蜈蚣的头顶。本来他还觉得可能砸不死这蜈蚣,但一砸之下,蜈蚣立时摔了下来。邱真惠用一根枯枝把死蜈蚣挑出去扔了,又看看那一角玉印,见这玉印碎块轻轻巧巧,真不知怎么一下就把那条大蜈蚣砸死了。
这事也无关紧要,邱真惠接着读书。第二天天一亮,家里人来给他送早点时,却发现他已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一张脸黑得跟墨染过一样。邱真惠平时身体挺好,从无隐疾,家里人也不知他得了什么暴病,当即便请了大夫来看。但大夫搭搭脉,却呆了半晌,说脉象平和,照理根本没病,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说没事,可邱真惠毕竟一直昏迷不醒,他父母急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几位名医都请过了,都说不出邱真惠得了什么病。正乱作一团的时候,佣人来报说有个道士求见。邱父还以为是来化缘的,想说不见,但佣人说那道士自称善能观气,看到这屋里有妖气,只怕有人中了邪。
一听这话很有点儿门道,邱父便请他进来。一见面,才知道这道士年纪很轻,肤色虽黑却很有神采。这道士打了个稽首说:“贫道云游天下,见贵地有妖气冲天,是不是有人得了怪病?”邱父说正是,就让这道士去看看邱真惠。道士看了看,也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邱父问他有没有办法,道士说:“治他不难。”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竹筒,平放在邱真惠脚后。这竹筒有小儿臂粗细,两头有节,筒身打着许多小眼,一端则有个开口,塞了块雄黄。道士向邱父说:“贫道治病,与别家颇有不同。请老太爷千万不要大惊小怪。”邱父心想,能治好邱真惠的怪病就成,当然不会大惊小怪,便一口答应。
只见道士拔掉雄黄,往嘴里塞了一支口笛,低低吹动。随着笛声,从竹筒里游出了一条黑色的大蜈蚣。邱父吓了一大跳,但想起道士的话,硬生生没出声。只见黑蜈蚣出来后,又游出了一条白蜈蚣,然后是一条鲜红色的蜈蚣,每条都有半尺来长。这三条蜈蚣往昏迷着的邱真惠身上爬去,没入了他的衣服下。邱父再也忍不住了,刚要说话,却看到邱真惠脸上的黑气一下淡了一层,接着忽然发出了一声呻吟,道士点点头道:“行了。”说着,口笛又吹出了几个音调,那三条蜈蚣马上爬回竹筒里。
道士用雄黄塞住竹筒,要了纸笔写了几个字,叠成一个方胜交给邱父说:“老太爷,少爷身上的邪气我已祛除了,接下来三天,他只能吃点米粥,到第四天就没事了。这个字条等第四天给他看,到时便可无恙。”邱父见邱真惠脸上的黑气已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心想这道士果然有本事,欣喜之下,让人拿出一百个鹰洋做谢礼。谁知道士只是微微一笑,说他一个出家人,不收谢礼,说罢飘然而去。邱父更觉遇到的乃是神仙。
接下来三天,邱真惠果然只能吃点米粥,但人是一天好过一天,到了第四天,果然就基本痊愈了。邱父大感欣慰,跟儿子说大难不死,得仙人相助,必有后福云云。邱真惠问是什么仙人,邱爷就把道士的事说了。邱真惠一听却是一呆,说自己就是被三条蜈蚣咬了后才昏倒的。
原来,那天晚上他打死金色蜈蚣后,过了一阵子,忽然听得窗外“沙沙”之声大作。本来只当是下雨了,可探头出去,却见月朗风清,连点云都没有。月光下却有一条墨黑的蜈蚣作势要爬进来,他吓得一把抓住那块玉印,而玉印一抓到手中,黑蜈蚣便如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般退却。邱真惠吃了一惊,心想这些蜈蚣是不是已能通灵,自己打死了一条金蜈蚣,黑蜈蚣就上门报仇来了?正在忐忑,身后却也传来了“沙沙”的响动,扭头看时,只见墙角又爬来了一白一红两条蜈蚣。他情急之下,玉印脱手掷出。可这回成心要打,却根本打不中了,刚丢了个空,那条白蜈蚣已一下飞起,扑到他颈后,此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邱真惠说了经过,邱父也呆了呆。他本以为那道士仙风道骨,古道热肠,救人不图报,谁知听起来害邱真惠昏倒的分明就是他。只是他既要害人,为什么又要救人?这一点实是想不通。再打开道士留下的纸条一看,只见上面连真带草写了几个字,却是:“坏我一,还尔三。”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此事过后,邱真惠再没心思读书,从此弃儒经商。几年后,他与一个新结识的朋友闲聊时说起此事,那朋友听了叹道:“邱兄真是命大。”邱真惠一怔,问他话从何来,这朋友说,那玉印定是阳平治都功印的残片。
阳平治都功印乃龙虎山天师的法印,据说能镇压鬼物,而那道士恐怕是什么邪道术士。因为,邱真惠偶尔以阳平治都功印残片打死了他修成的一条蜈蚣,便来斗法报仇。邱真惠恍然大悟,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又救了我?”那朋友叹道:“那术士虽然修的是邪术,看来也不伤无辜。只怕他本以为你也是什么术士,后来发现你根本不懂法术,所以才来救了你。”邱真惠听后心想那玉印残片只怕是件宝贝,回去就找。只是时隔数年,这个小玉块也不知丢到了哪里,不过这小院子每到夏日,倒是蚊虫不生。
蜃脂烛
于奉恩,民初直隶人,在天津某行做事。有一次坐火车回乡省亲,当时正值军阀混战,路上很不太平。离家还有百余里时,因为前方有两军交战,道路不通,火车开不了。他想反正也不是很远,铁路亦不知什么时候能通,与其在此坐等,不如干脆走回去。百余里路,就算走得不算快,十几个小时也差不多到了。
于奉恩是上午出发的,路上打个尖儿。到夜深时,算来离家还有几十里路,用不了太久就能到了。他心里高兴,也觉得有点累,忽见前面有一片建筑。这地方于奉恩小时候也曾经来过,记得是一片荒地,还有几座无主的坟堆,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村落了。他虽觉有点奇怪,但仍是快步过去,想找个地方歇歇,喝口水再走。
一走进去,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刚才看到的鳞次栉比的房屋似乎一下子就消失无迹了,周围竟然都是荒地。他吃了一惊,心想准是遇到鬼打墙了。想要转身出去,但让他更惊愕的是,进来的路一瞬间消失无踪,居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这下于奉恩出了一身冷汗,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座大坟后突然闪出了两个人。这两人长相很是凶恶,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根蜡烛,另一个将身一闪,一掌击在他的脑后,将于奉恩打晕在地。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听得有个人低声道:“糟了,弄错了人,还够吗?”另一个道:“应该还够。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这两人的声音穷凶极恶,于奉恩更是害怕,暗暗叫苦,心道,这一回准要没命了。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马嘶,蹄声如急雨,一匹白马如飞而来。这马极其神骏,刚才还在远处,瞬间便到近前。刚到这坟地前,白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马上骑者趁势一跃而下,姿势潇洒至极。却听骑者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山右二鬼。你们跟了我那么久,仍是贼心不死?”声音极是清朗。
那骑者原来是个俊逸不凡的少年,大有出尘之姿。这时,先前的两人从荒坟后闪了出来,分列一左一右,也不答话。捧着蜡烛的人纹丝不动,另一人将手往地下一拍。随着他的手拍下,四周忽有火苗从地底冒出。少年也有惊异之色,三进三退,既不能到那两人跟前,又不能走出坟地。
此时,那少年见屡屡突不破,突然拔出一把刀来,一刀扎向白马。白马惨嘶一声,倒在地上,鲜血直喷起来,足有数尺高,到了空中竟然凝结不散,依稀化作人形。可即便如此,少年仍然冲不出那两人的包围,这号称“山右二鬼”的两个汉子竟似布下了一道铜墙铁壁,明明只消一转身少年便可逃得远远的,但他却如同中了邪一样,每进一步就退一步,每退一步又进一步,只在方寸间打转,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缚住了。
这时右边那汉子喝道:“你的血咒都没用了,还想怎么样?”少年的脸已涨得通红,突然将手指伸到口中咬破,那两个汉子也如临大敌,双手举在胸前。这一回,少年身上那根无形的绳索似乎松了不少,能活动的范围也大了些,可仍然出不了坟地。而随着他每走一步,手上的血就不住地淌下来,将地上染得红了一片。待转到七八个圈子,那两个汉子脸上也如噀血一般通红的时候,少年突然一个踉跄,接连走了几步,猛地扑倒在地,正摔在于奉恩身边,却是死了。
于奉恩此时已吓得魂不附体,只道自己也难逃一死。谁知那两个汉子吹熄了蜡烛,其中有一个扶起他,拱手作揖道:“这位兄弟,真对不住!方才你突然出来,我师弟只道你与灵二郎是一伙的,伤了你的玉枕穴,你现在感觉如何?”
这汉子先前说话凶恶,此时谈吐却彬彬有礼。于奉恩怔了怔,壮着胆道:“我只是过路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个汉子互相看了看,才说了原委。原来,那少年名叫灵二郎,本是茅山宗弟子。但后来破门下山,恃艺行凶,无恶不作。灵二郎在茅山宗门下时就很是了得,何况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更是没人能制伏他。这“山右二鬼”兄弟却是阁皂宗弟子,他二人受灵二郎师父所托代为清理门户。谁知,灵二郎的本事好生了得,人也乖觉之极。因此,他们在这儿设下埋伏,才算捉住了他。于奉恩听他们说得荒诞不经,但看这两人将灵二郎的头颅割下,在其尸身上撒了些药粉,将尸体化成了腥臭的黄水,战战兢兢也不敢多嘴。
那汉子见于奉恩惊魂未定,又宽慰了两句,问他要去哪儿,为表歉意,愿送他一程。于奉恩壮着胆说,自己家就在某村。于是,这两个汉子一边一个挟住他。于奉恩只觉腾云驾雾一般,几十里路只花了片刻,就到了自家村口。两个汉子送他回了家,便要告辞离去。于奉恩大着胆子道了声谢,问他们用什么办法制住了灵二郎。其中一个汉子笑了笑,道:“那是蜃脂烛。蜃能吐气做楼宇,以蜃的油脂制成蜡烛,点燃后,灵二郎本领再高,也只能在方寸之地打转,出不去了。只是,这灵二郎居然能耗掉大半根蜃脂烛,也当真了得。”
原来茅山、阁皂,都属正一三宗,是天师道的两支历史悠久的派别。但这些道派很久以前就已式微,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于奉恩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其弟子留存于世。只是,那灵二郎胡作非为,他本门中人居然奈何不了他,可见这些宗派的确已极其衰弱,少有出色人物。那“山右二鬼”的绰号吓人,长得也不似好人,倒甚有侠气,却是始料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