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遗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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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一听,都是心胆俱寒,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葛大拿情绪一激动,用力摇晃着自己老婆喊道:“三叔出什么事了?说啊,说啊!”
“大拿,你轻点,别把她摇坏了。”我妈也激动得飙出了眼泪。
铁蛋他妈妈抽噎着说道:“三叔……他走了……”
“啊……”葛大拿大喊一声,一把将自己老婆塞到我妈妈怀里,然后冲了出去。而我爸则是又像先前一样两腿瘫软,坐在了地上,只不过这一次,神情更加绝望。只听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下完了,完了。”
而此时此刻的我就仿佛是汪洋中的一艘孤船,随时会被下一个大浪给击沉,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我妈妈,她是现在唯一能给我精神支持的人。此时我妈也紧盯着我,只不过那不是责备,而是怜惜,仿佛是在告诉我,孩子,有妈在,别怕,再大的祸,妈也替你担着。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责任去现场看一看,哪怕是看这位三叔公最后一眼,也要尽到最后一番心意。因为有一种很顽固的思想告诉我,三叔公的死,肯定跟那口鎏金棺材脱不了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伯仁是因我而死。
我向妈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妈妈看懂了,哽咽着说道:“去吧!去看一眼他老人家。”
我毅然点头,然后冲了出去,我爸跟在我后边出来。铁蛋家离他三叔公家就差几条巷子,没有一会儿就跑到了,这地我从小玩到大,特熟悉。
但是当我们赶到他三叔公家里的时候,却发现屋里屋外一个人都没有。随即我心头一跳,该不会是在那个地方?
我又健步如飞地往前冲去,我老爹身子骨虽然硬朗,可跟我这长跑冠军比起来只有在后边喘气的份了。往葛家沟村口冲去,这大半夜的,只见门坊工地里一盏盏手电筒,一堆堆火把立在那里。
我的脚步徐徐放慢,默默地走进人群。没人留意我的到来,就好像这一切跟我没有关系一样。我也没心情去理会别人,目光直落在人群中间,但见一位安然慈祥的老人,静静地躺在那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出来的鎏金棺材上面。
想想白天的时候还跟他逗乐,现在却已经是阴阳两隔了,心里不禁一阵绞痛。这种痛,跟我自己的亲人离世是一样的。
人群中我看到了铁蛋的身影,他正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我的眼睛开始酸楚难耐,心里充满了愧疚。
随后铁蛋他老爹葛大拿走到我身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安慰道:“阅老先生说,三叔是寿终正寝的,没有痛苦,也无关那口棺材的事情。”
听得出葛大拿情绪低落至极,毕竟这个躺在鎏金棺材上的老人是他的三叔。
不过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人群中的另外两道身影,一个假正经的糟老头阅天机,还有他身后的冷面小道士存孝。
阅天机此时颇有深意地望着我,只不过他此时的目光,少了上一次的戏谑和嘲弄,多了一种谨慎和戒备。
而我也知道,葛家沟或者是闻讯赶来的杨家屯的人,谁都不会再去理会这口棺材究竟是谁发现的了。
一下子出了这种事情,原本是要乱了套,炸开锅的,可是正好有阴阳先生阅天机在这里,事情一步步有序地给办了。和村长葛大拿商量完了之后决定,给三叔送葬的事情,先推后。
因为第二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安龙祭”了,跋淄河上世代生活着渔民,在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水葬”,亡者逝水东去,魂归海河是传统。而“安龙祭”的时候又忌讳入水,在两者有冲撞的情况下,权衡之后,是决定在“安龙祭”过后,给三叔公送葬。
而关于这口我认为非常邪乎的鎏金棺材,阅天机命几个壮丁将它抬到了自己住的公馆里面去,暂时先放着,也是等到明天“安龙祭”结束之后再行处理。
在葛家沟的几个壮丁把那口鎏金棺材运走的时候,众人才能深刻体会到那口鎏金棺材的分量着实不轻,八个大汉扛着胳膊粗的扁担,都只能屈身前行,而且是一走脚底下一个深坑,等到他们到达阅天机两师徒住的公馆时,已经是几近虚脱的状态。
过后不久,人群开始往铁蛋他三叔公的家里聚集,因为遗体被安放在他自己家里边。
这会儿我妈和铁蛋他妈妈也赶过来了,我们一家人感觉心里有愧,一直留守到最后才离开。最后临走的时候我本想跟铁蛋说些话的,但是始终开不了口,就只得把憋屈压在心里,等过阵子再找他。
话说葛家沟深夜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本来是白事丧人心,但“安龙祭”则是十里八乡共同祭拜龙王,祈求跋淄河永降福祉,保佑黎民风调雨顺的大日子,大家伙还是鼓足了精神头,三更做饭,五更出祭,到了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的时候,在葛家沟和我们杨家屯交界的龙王庙外,已经是花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安龙祭”大体上有两个步骤:一是请龙船,寓意我们黎民百姓将龙王爷从海河龙宫里请到龙船之上,二是请龙灯,龙灯在龙船之上,寓意龙王化身,然后由青壮年五抬八揽将龙灯请到我们恭嗣的龙王庙内。
☆、第008章:安龙祭
当天主持“安龙祭”的照例是阴阳先生阅天机,此刻他一身黄袍加身,头戴天师帽,手持七星法剑,像模像样地站在龙王庙门口的祭台之上。
在成千上万的乡亲们围观之下,只听他开口咏唱:“点三清,开天光,阴阳幻化无尽藏,神舟引渡接仙方,阴阳学宗,徒孙阅天机,有请海龙神舟。”
一声过后,在跋淄河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在岸边移动,等到近时才看清楚,竟是缓缓驶出一艘龙船,这船舶不同于我们平日的渔船,金漆白釉,好生奢华。
船上有八个男子肩扛龙灯,龙灯大极了,仔细看会发现龙灯的制作也有讲究,以春竹为骨,明纱表肤,绘染鳞鳍。而在龙灯前方,还有两名端着贡盘的少女。
当然这船可不是从河里钻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迎合仪式,事先驶到河中间去,加上这大早晨的大雾成林(先前也提过,安龙祭这段日子,河面上总会有吹之难去的大雾),所以给人一种从虚空中而来的错觉。
等到龙船靠岸,阅天机朝天高呼一声:“请龙灯!”
随即龙王庙的后面,传来一阵阵的唢呐声,一个个抬着纸扎牛马的村名,纷纷在河边跪拜这龙灯。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我肩膀,我回头一望,是阅天机的徒弟存孝。
“咦?小师傅,你怎么不去帮你师傅?”
存孝少有地在冰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师傅说我道行不够,还上不得这种台面。”
我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比你师傅靠谱多了。”
存孝眼中闪过一丝傲慢,随即将话题转移到面前的纸扎牛马,说道:“你相不相信这些东西能给村民带来丰收?”
我沉思了片刻说道:“看到这仪式,说实话,我一个在城镇里读高中,学习文化知识的人,就像我妈说的,不应该相信这些有的没的。”
可存孝却是接上去说道:“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好多偏僻的乡镇,咱们国家的农民还是在靠天吃饭,如果是风调雨顺,庄稼有个好收成,人民就能安居乐业,喜庆祥和。如果就不下雨,拿地里的庄稼干枯,没了收成,就要有好多人吃不饱肚子了。天不下雨本事自然规律,可是民间却说不雨是因为龙王爷发怒,在给村子降灾。要解除灾难,农民们就要担着那猪羊牲口,去龙王庙里祭拜。等龙王爷熄了怒,那雨自然就降下来了。
讲到这里我突然问了一个挺滑稽的事情:“如果向龙王爷祭拜后还不下雨,那该怎么办?是不是证明龙王无能?”
面对这么刁钻的问题存孝却是极其巧妙地回答了,他说道:“成事在天,可做事的在人。要是祭拜了以后再不下雨,在民间的说法里,就是有邪物冲了那龙王,要杀鬼辟邪了。一般来说,这时候就要请阴阳先生做场法事,拔除溢鬼,揪出祸根,将那邪物就地正法,那龙王一高兴,大雨就瓢泼般地下来了。”
我笑道:“这雨水要是当真下来了才好,要是不下,那这套迷信不就被拆穿了吗?”
存孝嘴角一扬,说:“你真以为那些阴阳是吃干饭的?要是求雨的法子不行,他们还有损招。”
我问是什么损招。
存孝说:“民间的说法里,太阳石惧怕天狗的,也就是日食,民间叫做天狗食日。那所谓的阴招,就是在太阳最毒的地方设一个高高的祭坛,将一只流浪狗拴上四肢缚在祭坛的最顶上,还有让它的眼睛直直地对着毒辣的太阳。为了防止那狗闭眼,就将那狗的眼皮隔开,让狗的眼睛闭不上,只能眼睁睁地让太阳把眼睛给晒瞎,渐渐地晒成肉干。最终,那狗被这太阳活活晒死,也就是在临死前将它最毒辣的诅咒送给太阳。这太阳受到诅咒,过不了多久就会隐进云里,雨水也就很快掉下来了。”
我听他这样说,不管这雨究竟能不能下来,想着那狗临死前的惨状,叹息不已。
忽而我对眼前这个青年男子提了几分兴趣,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他本事很大,包括他的谈吐言辞,都给人一种深不测可的感觉。
因为我和存孝在这场祭祀当中没有被安排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也就开始闲聊起来。当然谈论的话题包括扩最近发生的两件事情,一个是葛家沟的小孩墩子下水游泳之后被水鬼找替身的事情,另一个则是我更加关心的问题,就是铁蛋他三叔公的死,是否和那口鎏金棺材有关系。
存孝叹息了一声,往周围看了一圈,大概是觉得这里并非说话之地,就把我叫到了河边的一艘渔船上面。
船上距离喧闹的人群有些远,还算是安静,适合两个人谈话。
存孝说道:“那个被水鬼找替身的小娃你不用担心了,我师傅已经把他治好了,只不过还在调息,等过几天他身上的阴气散尽了,再让他回家。”
听到他说墩子没事我心里也是一阵高兴,至少墩子他老爹老妈不用伤心难过了。我问道:“这水鬼找替身,要怎么治?”
存孝盯了我一眼,好像我要割他的肾一样,只透漏了一点:“这些你不必知道太多,山门修道的事情,说出来怕吓死你。”
“少懵我,不就是弄些符纸烧成水,然后给他喝下去就完了呗,我在电视上看过。”
存孝冷笑一声说道:“放屁!喝点符水就完事儿了,我师傅用的是九头金鳞毒蛇,碧眼蟾蜍混制而成的驱邪避阴丹药才救了那小娃。”
听到这些玩意儿,我嘟哝着吞了一口唾沫。
我又问道:“那,我刚才问的第二件事呢……”没错,我更加关心这个,因为我打心眼里想要知道,铁蛋他三叔公的死,跟那口鎏金棺材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者说,他老人家,是不是我害死的。
存孝望着期盼他给出答案的我,问道:“我问你,你和那个老人,都碰过,也摸过棺材,为什么你没死?”
这话很有逻辑,我立马顿悟。存孝的问题很直接,我和铁蛋他三叔公都曾经碰过那口鎏金棺材,按理说如果是因此而有风险的话,我们两个人的风险是一样的。为什么是他去世了呢?由此得出的结论应该就是,铁蛋他三叔公的死,跟这口棺材无关。
“没错!我师傅检查过那位老人的身体,三魂七魄有序地离开肉体,没有魂魄挣扎的迹象,确实是寿终正寝。只不过刚好,那天我和我师傅去挖棺材的时候,发现他坐在上面,去世了。所以我们挖出来之后,就把老人放在上边。”
听三叔公的家里人说,昨晚三叔公担心工地里的东西被人偷走,就去守夜,应该就是在守夜过程中,寿元用尽了。
我问道:“你和你师傅为什么会去挖那口棺材的?”
说到这里,存孝目光一沉,低声说道:“因为我师傅观察过你们这一带的风水,那天在葛家沟逛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那个位置乃是大凶之穴。所以本想要趁夜把它挖出来的。”
“既然是大凶之穴,难道不会伤及无辜吗?”
存孝摇摇头说道:“不会,这口鎏金棺相当不凡,连我师傅的阅历都看不出它的出处,他只是在看过之后,一直口赞不绝。说这口鎏金棺把里面的煞气彻底封住了。所以纵然是在大凶之穴里面,也不会伤及生灵。”
☆、第009章:火龙降世
如果真是像存孝所说的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生活在蛮荒野地的山里人,不怕生猛野兽,怕的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我随即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说,日后要怎么处理这口鎏金棺材?”
存孝摇头道:“按照我师傅的意思,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