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乐-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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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厉害,我可不去跟他动手,只不失了他踪迹就是了。你看余师兄伤势,这时就下山是万万不行的,你要是撇了他在山上,就报了仇他心里也过不去。你还是过些日子带他一起的好。”陆菲青想余鱼同的性子确是如此,念他是马真亲传的关门弟子,总不禁偏爱他胜于其他师侄,也就点头应了李沅芷之请。
李沅芷对他们为马真报仇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下了武当便走水路,沿汉水而下,直走了十余天,方到了云梦泽北的潜江县。她心里只是对余鱼同之事纠结不下,又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走,他是否有一点半点牵挂,想想便气闷起来,也不急着去岳州,就在县城上闲逛。
忽然听得前面不远处人声喧哗,又有锣鼓丝弦之音,好奇起来,便随着人流匆匆行去。远远见一片空场已挤满了人,原来是个戏班子正搭台唱戏,人群中不断地涌出好来。她闪身挤进去,还不及往台上看,先听到个旦角的腔调正在那里道白:“匡郎啊,说是你来看哪,这天色不早,随你妻到上房安眠了吧!”思忖着不知这是哪出戏,又听唱道:“随你妻到上房倒凤颠鸾——”那尾音拖得袅袅曲折,众人又是轰然爆出彩声来。李沅芷猛地心里一动,但觉那口音好熟,再也没心思细听,只是往前挤去。但那人群摩肩接踵,连个缝儿也寻不见,白费了半天的劲也没移动一步。她想了想便向外退出人群,远远地看了那戏台一眼,就兜个圈子往后面绕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节中苏卿唱的是汉剧《宇宙锋》。
汉剧旧名楚调,是清代中叶形成的湖北地方剧种,以西皮腔为主。后流传进京,徽汉合流形成京剧。
☆、二一 (三)
到得戏台之后时,恰逢一折戏完,见诸人纷纷攘攘的也看不明白,正要上前,却被个中年男子横臂拦住道:“这位爷可是有事么?”李沅芷一心只想着那台上的旦角,便道:“方才唱的那位是谁?我想见见。”
“爷您明鉴,我们这班子比旁的不同,都是些青春女孩儿,”那男人堆了笑脸,却是一步没让,躬身道,“虽然跑江湖卖艺,只为混口饭吃,并不敢乱见人坏了名声。爷要听戏,请往前面去,我叫人给您搬个座儿——”说着便作个手势,倒将李沅芷挡了出来。
“等等!”李沅芷见他回得干脆,料是这戏班子老板,想了想便叫了一声,随手从怀里掏出日前陈家洛贺她定亲的那块玉佩来,塞到那人手里,道,“方才那位姑娘唱得甚好,我有心见上一面,不过诉一诉倾慕之意。既然班主是这么说,便请将这东西转交给她,不敢说相赠,聊表寸心罢了。”
那班主接了玉佩,细细向李沅芷打量一番,眯眼笑道:“是了,我先代九娘谢过爷的赏赐!”
“九娘?”李沅芷一怔,“她本姓什么?”
“这倒是不知,”那班主犹豫了片刻,摇头道,“她半路来搭的班子,我本也不理会,谁想唱得倒好。如今在这一带搭台,少说也有一半人是冲着她来的。”
李沅芷正沉吟着不知再问些什么,那班主已转身进去了。她等了一阵不见人回来,无奈叹了口气,心想这戏班一时还不会出城,倒也不甚着急。正要走时,忽见个青衣女子分帘而出,径直走到自己跟前,蹲身一福笑道:“奴家便是九娘,这位爷可是要找我么?”李沅芷一喜,仔细端详时,见她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嘴角边两个梨涡笑意盈盈,却带了三分促狭之意,正是在杭州结识、曾与自己一路走到襄阳、却随即下落不明的苏卿。
李沅芷虽然早料到是她,这时还是忍不住一喜,叫了声“阿苏姐姐”就想扑上前去。那苏卿向旁边一让,伸出食指抵在唇上,似笑非笑地嘘道:“我说这位爷,光天化日的,好歹放尊重些儿!”李沅芷这才想起自己还是男装,搔着头笑道:“可不是一见你就忘形了。我们找个清静地方说话儿去!”苏卿知道拗不过她,便进去跟班主说知,两人寻个人少的小酒铺子在角落里坐了。李沅芷方才仔细打量,见苏卿青衣布裙,一头乌发没半点装饰,又卸了妆,显得脸色颇有些苍白,哪还像当日西湖舟中那娇艳风流的花魁娘子?因叹道:“几个月不见,你竟又瘦了许多,若不是先听出你声音,只怕走个对面也不敢认。——我在襄阳遍寻你不着,倒是怎么就流落到这里,还改了名字?九娘,九娘,这名儿鬼气森森的,我不喜欢!”
苏卿听她还是连珠炮一般的又说又问,不由得一抿嘴,避重就轻道:“你倒有眼光!我们这班子里净叫些‘宝钗’啦‘湘云’啦,虽说是艺名图好听,也太唐突了红楼。‘九娘’是聊斋里头的个女鬼名儿,我不过借来用用,逢场作戏罢了。你高兴,叫我本名苏卿,或还是像从前那般称呼,都使得。”
“那我还是叫你阿苏姐姐!”李沅芷高兴起来,扯着她袖子道,“姐姐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简直闷死了,也没个能说话的人。银姑嫂子为人再好,总不及你懂得我心思。”见苏卿抬了抬眉梢想问,立刻会意,先把银姑已安顿在武当之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倒便宜,将来少不得收了阿宝当徒弟的。”苏卿听了已是放心,便笑道,“女孩子家学些防身功夫,也免得像她娘那样被人欺负了去。”李沅芷倒没想到这一层,登时来了兴头,连连叫好,转念又道:“既这么说,你不也是不会功夫的?趁早别在这里混,也随我回山去的好。我看武当派家大业大的,光房舍田产也不知有多少,还怕养不起你?”
苏卿“噗哧”一笑,道:“你倒真真是个败家子儿!这世上无依无靠的人多了,你都接到山上养起来?何况武当派多的是道爷,收留我这种女人,没的坏了清誉,可怎么处?”
她说得似乎甚是轻松,李沅芷却心里一阵难受,忙握住了她手,急道:“谁敢说你一个不字,我跟他拼了去!——阿苏姐姐,我知道你人品是好的,你也别总把出身放在心上,一味作践自己。在这风尘中打滚,什么时候是个了局呢?”
苏卿抽了两下手没抽动,又听她说得诚恳,不由得也心中一热,却道:“我又没什么,就是跑江湖吃开口饭,也不见得比旁人就苦到哪里去。阿芷你别瞎操心了,可是我说的,你能养了我一个,还能养了我们这一班人不成?就是这店里伙计,街上挑脚的脚夫,谁不是汗珠子摔八瓣苦巴巴地挣饭吃呢!你又不是皇帝老子,总是管不过来的。”见李沅芷低头沉吟,忙扯开话题笑道,“我还没问你,你去武当找你余师兄,倒是怎么个结果?”
那李沅芷本就为这事连日郁郁不乐,一听她挑起话头,早把旁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也顾不得害羞,竟是一五一十,从自己和张召重上武当山说起,直说到在回疆和余鱼同订亲种种。苏卿听得一喜,从身边拿出那块玉佩来,笑道:“怪道我看着这东西眼熟得紧,果然是陈公子送你的贺礼,你怎么就这么不经心,随手拿了给人!”说着正要递过去,却见李沅芷撅起嘴唇来,将她手一推,道:“他们红花会的人哪有一个好心?不定在背后怎么说我没廉耻,不守妇道,倒像我嫁不出去了,死乞白赖要缠上他们十四爷!——我不领这个情!”
“咦,你这股子邪火是打哪儿来?”苏卿惊讶地看她一眼,还是把玉佩硬塞在她手里,续道,“你心心念念,只是你余师兄,如今他肯和你订亲,自然不会看不起你。至于旁人怎么想,你管那许多做什么!”
李沅芷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总觉得他待我那些,都是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先前我师父跟他们那陈总舵主嘀嘀咕咕了半天,想就是商量好了怎么打发我……我如今好生后悔,当初冒冒失失跑去武当山,反叫张……那张召重趁了愿。师父是一门心思报仇,他……余师兄又要跟着红花会造反,谁能当我这大清提督的女儿是自己人?我还不如回家去,跟爹爹妈妈过一生就是了。”
苏卿沉吟了半晌,方“啧”的一声道:“这我可不知道怎么劝,就劝,怕你也是不听的。但只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陆老前辈他们就算是顾虑你名节才撮合你们,也都是好意。他们江湖人的是非恩怨我想不透,但你既说你余师兄面上待你还好,想来是没有迁怒于你。阿芷,不是我说,你这个性子,直是个叶公好龙,没到手的东西怎么都好,真到手了又闹得没开交。以你家说来,养你一辈子是无碍的,我只问你,你保得住自己将来不再后悔么?”
“我……”李沅芷听她一番话,倒像句句都说到自己心坎上一般,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难得她还想到自己作男人装扮,忙仰头强自忍住,半天笑道:“你说的我记下了,等我慢慢再想想。——方才说得好好的,竟被你把话头岔了开去!你当日怎么就离了我们,又如何到这里来搭班子唱戏的呢?”
这两句问话倒叫苏卿一个愣怔。她想张召重虽然跟李沅芷他们算撕破了脸,但与自己那一夜的事,再怎么也不好对这姑娘开口,只得含混道:“还不是你那张大人,看我百般不顺眼,只怕我和你们同行,坏了大家的名声。”李沅芷却恍然大悟,料到张召重必是早打算好了要找马真的麻烦,才及早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开去,只是居然还带了银姑母女随行,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想到这里,便又想起他和马真、和师父陆菲青等人的纠葛,心中一乱,忙忙地抛开思绪,问道:“那你后来去了哪里?”
苏卿见她追问得紧,也不好闭口不答,便拣着大要徐徐道来。当时她见张召重仍是将银票留在房中,就知道不走不行,又想跟着李沅芷等人也没个结局,索性还是自谋生路。便乘舟南下,顺路游山玩水散心。
这一日在钟祥城北的龚家集弃舟登岸,进了市镇却见一片冷清,连临街店铺都锁窗闭户,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直走了半个镇子,猛地眼前一花,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围在一处,争先恐后地往一处大门前挤,叫嚷喧嚣得不堪。她心下奇怪,只是看人群拥挤得可怕,也不敢太过靠前。不多时忽听尽里头人声“轰”地一响,便如潮水般一浪一浪传递出来,近前站在外围的人脸色登时暗了,渐渐四下散去。她这才走上去,见那大门上方黑漆牌匾,写着“万春堂”三字,原来是家药铺。又见一个妇人站在门前动也不动,两眼只是定定地向里望。正疑惑间,旁边一人拉那妇人道:“程家的,别卖呆了,你当自己是什么人物?这么许多人都该死,就你女儿不该死?”这才看见那妇人背后还背着个小小的女孩儿,两岁不到三岁年纪,脸色蜡黄,瘦骨伶仃的,两眼紧紧闭着,几乎看不出还有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谁出来了?
☆、二一 (四)
那苏卿本是个好事的,见这情景就有些心动,便上前向那人打听端底,这才知道近一月来镇上忽然传疫,十停人中倒有七八停都染上这无名疫病,重症的更是十天之内就不治而亡,闹得人心惶惶,有些侥幸无病的早拖家带口逃了出去。余下之人或者老弱妇孺,或是家人染上疫症四处苦苦求治的,正没奈何处,竟听说万春堂新来了一位坐堂郎中,几日间已治好了十数人。这一来众人全都赶来万春堂求医,谁知那郎中又声言一人之力有限,每天只看十人,众人只得日日赶早前来,能轮得上看病的仍是少之又少。这妇人因幼女患病,已连等了七八天,眼见女儿生望渐少,人都变得呆滞了,任谁说话也听不见,只一味望着药铺大门出神。
那人说完这番话,上下打量苏卿一回,叹道:“你这位娘子是过路的吧?劝你少管闲事,还是快走的好。听说知府大人已派了官军来,要将这龚家集整个封了,不让疫病外传。到时候谁也跑不了,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了。”
苏卿听了暗暗心惊,想这里属安陆府管辖,那官府老爷不设法及时救治一方百姓也就罢了,居然生出这等灭绝人性的手段来,真真够得上“草菅人命”四个字。又看了一眼万春堂门前那如石像般站着的妇人,再也忍耐不住,一咬牙便上去拽了她,咚咚敲起门来。方才说话那人见她如此冒失,早吓得一溜烟跑了,任凭她把药铺大门砸得山响。
过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卿一手拉了那妇人,却不往里硬闯,对着开门的伙计微微一笑。那伙计先以为求医的性急寻事,一看是个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子,便是一愣,又见她笑得妩媚动人,不由得竟如中酒般头晕上来,半晌才稳住神问道:“这……这位娘子,有什么事?”
“我找你们东家说话,”苏卿见那伙计两眼直勾勾的,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仍绽如春花,越发显出颊畔两个梨涡来,拖了声音道,“劳烦这位小哥带个路。”
那伙计懵懵懂懂地待信不信,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