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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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有些畏惧,趋步走来跪在榻边。低着头才来得及发出一声“侯……”
“不要说话。”榻上的男人说道。吓得舞姬立刻消声。
而后属于男性的浓厚气息夹杂着酒气拥过来,那个男人已经伸出双臂将她拥在怀中。他在她耳畔喃喃着什么,舞姬听不懂魏国的方言,只好尽可能放松自己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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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做梦都没有想到,丈夫在留侯官邸里一夜竟然带回一个舞姬回来!
而陈平也没要把那个舞姬升做侯之妾的意思,只是让人领着那个抱着包袱的女姬到下面去。
看样子,是打算让那个女姬在户牖侯官邸里继续做她的本职。
张氏以前就在家里见过父兄们在外头过夜带回别家赠送的女姬,如今这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心里头还真的有些不好受。
“最近夫君不在家,大郎可是大有长进了。”张氏招呼人给陈平准备兰汤等沐浴该用的东西,一边跟着陈平走进居室里说道。
“等会我去考考阿买的功课。”陈平说道。
暮春一过便是初夏,那群命妇们便又是到了入宫和皇后一同祭祀的时候。皇后率领内外命妇祭祀神灵。
而就是在这场祭祀上,外命妇们领教了什么是叫做骄横跋扈,那位天真霸道的戚夫人当众差点叫皇后下不来台。
皇后是天子在发迹之初所娶的妻子,虽然现在年纪已大。但是娶妻娶贤,妾不过是玩物。闹成这样也太过了。
外命妇们中舞阳侯夫人吕嬃气的银牙暗咬,要不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恐怕冲上去把戚夫人一巴掌扇到地上的事情她都干的出来。她心底打好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和两个哥哥好好说说!
一转眼便到了年底腊月,有人密告楚王韩信有不臣之心。刘邦在问过一群大臣们的意见之后,摇摇头叫人把陈平宣召入宫。
没过多少时日,长安城里传来天子即将亲幸云梦泽的消息。
云梦泽是楚国的一处有名的大泽。昭娖在家听说,也兴致勃勃的抱着小儿子,对着跪坐的儿子还有逗弄的小女儿的张良说起楚国的那些风俗人情。说到兴头上她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阿母,楚国一到冬日也和关中一样冷么?”不疑对母亲口里的楚国风光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直接拿起自己最熟悉的做起对比。
关中寒冷,一冷就能冷到初春。
昭娖怀中的辟疆已经睡熟了,她让乳母抱去到内里的寝室去休息,说道“楚国冬日倒没有关中这么冷。”只是楚国的冬天那种湿冷如同让人全身泡在冰水里,感觉很是不好受。
“而且啊每逢到了二月底,楚国就已经转暖,可以着春服了。”昭娖说起家乡来很是开心。
张良怀里的女儿却对父亲深衣衣缘处的云纹感兴趣,伸出胖胖的小手就是一抓。
“伯姬别闹。”察觉到怀里女儿老是一个劲揪自个衣襟。张良赶紧把女儿的肉爪子给送下来。
结果刚把女儿的手放下来,她又锲而不舍的再伸手抓。半点都不怕父亲。
不疑偷眼瞅到父亲眼角里流露出来的无奈,装作对母亲的话很是惊讶袖子抬起来遮掩去嘴角的笑。
天子去游云梦泽,带回来的却是一条大鱼。或者说是被武士五花大绑塞在车里的前楚王韩信。
韩信已经被撤去楚王的头衔,改封淮阴侯。
昭娖没想到,这个淮阴侯竟然还有和自家男人在同一间屋子里修书的一天。
167多疑
韩信的大名,在昭娖听来如雷贯耳。虽然她明白汉初可是有两个韩信,一个是现在的淮阴侯韩信,一个是韩王韩信。不过后世一谈起韩信,还是那个兵仙。
在云梦泽的那段事;昭娖也通过张良知道一些。陈平竟然出了那么一个计谋,只是用几个武士就把这个前楚王给捆起来了。只是张良在说到韩信被武士抓起来喊的那句话“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眼里沉静的几乎荡不起任何涟漪。
昭娖听见那话,室内已经放了好几个火盆,她还是打了一个冷颤。这句话从韩信的嘴里说出来,被烹的可不只是韩信这么一个功臣。
“子房……”昭娖带着担心看着张良。
“阿娖无事。”张良笑道,“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所谓亡者,非丧其身,乃夺其威,废其权。”
“我无权;且无威信可言。不去搀和君臣相争。没有可担心的。”张良面容平和,看得昭娖心中原本的不安也被抚平了。
她也没想过张良要去朝堂上闯出一番多少事业。如今又还是刘邦整治那些个功臣的时候。张良在关中没有萧何那样的声名;手中也没任何的军权。如今还干脆躲进家里和妻子儿女过日子;不管怎么看刘邦都没有任何理由动张良。
昭娖伸出手,握住张良广袖下的手。她低下头将覆盖在他手上的袖子抚开。两人手相牵,张良的手一如过去的修长,指腹和掌心间留下一层老茧,想来应该是少年时练习剑术留下来的。
张良也低头嘴角浅浅勾着,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昭娖的手包容其中。
两人从吴中初遇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风风雨雨,合合离离。最终在他自己的努力下;两人还是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膝下育有三个子女。过去的不愉快已经不想要再去回顾;他也只是想和妻子儿女好好的生活下去。至于长乐宫之中再起什么风云,他也无心去参与。当年他辅佐刘邦,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向项羽复仇。如今项羽已死,天下归一,他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等到天下再安定一些,我就带阿娖一起去回楚国看看。”张良将昭娖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虽然没有比这更近一步的亲密的举动。却是比那些肌肤厮磨间更加暖人心扉。
张良的眉眼柔和起来,“嗯,楚国的云梦泽,还有吴中的太湖,要不去齐国再故地重游?”
昭娖听着就笑了,“子房你想着倒是好,辟疆呢?还有伯姬呢?”
张良对小女儿很是喜爱,给她起名伯姬。只是这名却讨不了昭娖的欢心,照着春秋战国的叫法,女儿也应当被外人称作伯姬的。
嫡长曰伯,庶长曰孟。再加上春秋战国对女子有姓无氏的规矩,昭娖本人能被人称一声伯芈,她的女儿也能被称为伯姬。
不过张良所有的起名天赋基本上都被大儿子不疑给用完了,嫡次子的名字齐太子就用过,别说女儿那名了。
“把他们都带去吧。”张良觉着这个根本就不是问题,“楚国水泽丰富,带着伯姬一起去也让她看看这大好风景。免得到了嫁人……”说到这里张良沉默了下来,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有些淡薄下来。
昭娖望见他眼里的笑意淡下来,话又是掐在那个地方,她也能明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昭娖就想笑,女儿才多大?一岁都还差点,还是满地爬着学步。他怎么一下就想到女儿十几年后出嫁的事情?还为此郁郁寡欢的样子。
“伯姬还小,才多大?子房可要为她攒嫁资了?”昭娖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略带些戏谑说道。
张良点了点头,很是有几分慎重“是该了。”
昭娖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就笑歪在张良身上,“你还真当真了?伯姬还小不到那时候。”她整整脸上的表情,还是给张良留了那么一点面子。
“自然是要当真的,伯姬自然不能委屈了。”张良倒是一脸认真。
此时伯姬的乳母抱着刚刚睡醒,闹着要找父母的婴孩来求见。张良立刻让乳母进来,抱过女儿。
伯姬的容貌或许要比哥哥辟疆更似张良一些,辟疆的容貌其实更加像昭娖。不过张良本身容貌就和美女差不了多少。昭娖也不怕自家女儿长大之后成了个女汉子。
“不哭,不哭啊。”张良抱着女儿,哄逗了几下因为见不着双亲哭闹的伯姬。比起两个儿子他倒是对女儿更尽心一些。
伯姬在父亲的怀中小猫似的哭了两声,然后安静下来。望着父亲直笑,快要一岁的女婴容貌已经长开了,雪肤乌发再有一双清澈溜圆的大眼睛,不管怎么看都是叫人喜欢。
要不是张良在长安城中和那些列侯们没多大联系,昭娖也不必帮着去搞关系,和那些侯夫人们聚会什么的。女儿早就被她抱出去献宝炫耀了。
昭娖看着女儿笑的可爱,手指搔了下她细滑的小脸蛋儿,“伯姬,伯姬,快快长大,阿父给你金屋子呢。”
张良食万户,是名副其实的万户侯。攒个十几年看能不能给女儿攒个金屋出来。
伯姬被母亲的手指搔的脸上痒,她咯咯的笑起来伸出手就要去抓。可惜眼□上被包了一层又一层,人小力气也不大,实在是扛不过只好扭动着小身子。
那副娇憨的模样,让张良和昭娖不由得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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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韩信被降为淮阴侯,天子将将军刘贾封为荆王,又把弟弟刘交册封为楚王。这位前楚王,现在的淮阴侯到了长安后颇有些郁郁不得志,在长安的列侯里得罪了好几个。连带着淮阴侯夫人,以前的楚王后也在长安贵妇中颇受排挤。尤其是舞阳侯夫人吕嬃对这位淮阴侯夫人格外不客气,这可是皇后的亲妹妹,能在长信殿里当着皇后的面肆意大笑的人物。侯夫人们自然要以她为尊。
淮阴侯在外头直接说看不起那些列侯,还对樊哙说‘生乃与哙等为伍’,要知道舞阳侯可是拿着对待诸侯王的礼节来招待韩信,甚至还是跪拜迎送。吕嬃心里透着一股火气:还真拿自己还是以前的楚王么!
于是在吕嬃的示意下,众侯夫人们有意无意的便给那位淮阴侯夫人难堪,甚至问她一些楚国的风物,又说起现在的楚王交。
虽然说没有直接说淮阴侯不好,但是众夫人谈论起来那位新上任的楚王如何仁德,话下也隐隐的透露出韩信是自己不仁不德,所以才会被天子所擒,降为列侯。
自己都这幅样子,还有脸说其他的列侯不配和他同伍,什么东西!
淮阴侯夫人被排挤挤兑的只能左右赔笑,最后身体也出了问题。淮阴侯官邸中时不时要为夫人的身体忙碌一番。
这些事情昭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没有和那些侯夫人一起挤兑淮阴侯夫人,但是也知道淮阴侯韩信是个二货,在长安城里得罪了一票的人。就差她家的男人还有酂侯丞相萧何。她原本觉着韩信再怎么犯二,也不会到自家头上。
张良在家无事,在逗弄女儿教导儿子之余也修起书来。
韩信在长安到处得罪人,也和张良一样称病不上朝。听说留侯在修兵法方面的书籍,遣人送了拜帖就过来了。
昭娖听到淮阴侯前来拜访的消息,真心不知道韩信又要怎么犯二。不过还是整理了一下和张良亲自前去迎接。
按照礼仪男女主人是要在中堂给客人行礼迎接入室。
而韩信一看到张良身边的昭娖,脚下不禁一怔,眼里的光彩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张良看着韩信眼里的神情并不是男人见着貌美女子的惊艳,而是一种见着什么不正常事物的惊讶。
“请吧。”张良抖了抖宽大的袍袖把韩信请进室内。修书的房间并不在会客的堂厅,而是张良常呆的一处书房。这时昭娖也不亲自跟着送客人到书房,主要是她并不怎么想和这个在外头得罪人一片,还要连累妻子赔笑脸的男人多呆。
昭娖退下回到正房里,这时房间里的乳母正在鼓励两个孩子站起来,原本辟疆已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谁知道妹妹伯姬在他身后一拉,立刻就把他给拽的一屁股砸了下来。反而伯姬自己倒是扶着坐在榻上嚎啕大哭的兄长的肩上,仰着头一副常胜将军的样子。
乳母们吓得赶紧把两个孩子分开,被女孩子欺负到那份上,留侯家的少君辟疆也真够可怜了。
昭娖听着小儿子的哭声,赶紧走进来。而辟疆见着母亲来,哇哇哭着一头扎进昭娖的怀里,呜呜哇哇的哭诉着妹妹的不厚道。而伯姬坐在乳母怀里,见着二兄独占母亲的怀抱,呜呜哇哇的哭,不但不害怕反而笑嘻嘻的看着。
昭娖看着自己这么一对儿女处成这样,不禁长叹。
书房里,韩信很快将那张曾经在楚营中见到过的面容丢到一边去了。留侯虽然是给天子做谋臣起家,但是少时富贵读书颇广,而且也曾亲自在颍川一带亲自带兵,愣是用一千多的兵力和秦军周转了差不多有一年之久。
韩信精通用兵布阵,和项羽的那一套又有不同。两人一说起兵法上的事情便格外投入,以至于竖仆奉上来的蜜水也被遗忘在一边,只顾着交谈去了。
“今日信倒是带来魏公子所编的兵法。”韩信谈的起兴,才想起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赶紧伸手入袖中掏出一卷布帛。展开来看布帛已经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还是魏国自己的文字。
魏公子也就是魏国公子无忌,当年五国联盟抗秦,公子无忌领五国之军大败秦军,甚至一路追击到函谷关外,声名大噪。之后五国皆献兵法,公子无忌便编成了那么一部兵法。
张良看了看那上面已经褪色发毛的边角还有那与眼下孙叔通推行的隶书完全不一样的魏国文字,他是懂行的人。知道这并不是让人重新誊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