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看美国2--总统是靠不住的-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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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而没有最后一次错误地使用人民交到他手中的权力,去做最后的抗拒。毕竟,在世界历史上,人们看到过许多同样权高位重的政治领袖,在类似的情况下,都本能地选择了抗拒到底。
不论他当时是出于无奈,还是真正地有所醒悟。他毕竟在最关键的时刻,表现出了他到底还是一个叫做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的总统,他向宪法低下了他骄傲的头。我们不可能忘记,在这个时刻,尼克松毕竟还是美国的三军统帅,是全美国最有权威的一个人。
尼克松的声明刚刚读完,电视台的国会司法委员会的总统弹劾问题辩论会,就开始实况转播了。这个公开辩论会持续了六天。尼克松是一个老政治家了,不算他在州一级之前的任职,仅仅是在副总统和总统的职位上,他已经待了整整十三年半。因此,在他漫长的政治生涯中,在政界有了许多相处多年,感情很好的同事和朋友。就在眼前的这个国会司法委员会里,也有很多尼克松的老朋友。但是他们也无法不承认,他们确实为尼克松的滥用职权,妨碍司法的行为感到愤怒和不安。
弗吉尼亚州的一名共和党议员说,“多年来,我们共和党人宣布要反对其他党在美国政府行政部门中的腐败和不轨,可是,水门一案却是我们自己的耻辱。”
在国会中显得鹤立鸡群的黑人女众议员,芭芭拉。乔丹,发表了一段著名的讲话。她说,在当初,美国宪法的第一句“我们,美国人民”是不包括她和她的种族的。但是今天,这位来自德克萨斯州的前州法官,以一个黑人女议员的身份宣布:“我对宪法的信任是完整的,全部的,彻底的。在有人对宪法进行损害,限制和破坏的时候,我不会坐在这里袖手旁观。”去年这位黑人女议员逝世以后,我们在电视上又看到了当年她发表这番声明的镜头。
1974年6月27日,国会司法委员会对如下第一款决议进行表决:“由上所述,理查德。 尼克松的所为与人民对总统的信任相违,与一个宪法政府的行为相反,是对法律和正义事业的极大不公,伤害了美国人民。因此,由于其所作所为,理查德。尼克松应予弹劾和审判,并撤除其职务。”
这是国会司法委员会在调查结束之后,向国会提交的报告。此后还必须由众议院和参议院根据弹劾程序作出正式判决。
在此之前,正如你已经知道的,尼克松回到家里,和他的亲人们商量,也从他们那里获得安慰和精神上的支持。同时也和基辛格和黑格商量之后,决定辞职。他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宣布辞职。这里除了他的妻子,还有他心爱的女儿,以及女婿。这名女婿就是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儿子,就是那个后来试图向毛泽东解释尼克松下台所反映的美国制度运作,而被毛泽东一句“这是假的”就给弹回来了的小艾克。
8月20日,众议院以412比3票正式投票通过了司法委员会关于弹劾尼克松的报告,由于尼克松的辞职,参院的弹劾程序就没有必要了。尼克松下台以后,福特副总统按照宪法程序,接任了总统职位。因此,如果说,每一个美国总统都是全民直接投票选上来的,这句话是不确切的。福特总统就是一个例外。他是在副总统和总统相继辞职的历史巧合下,没有经过全民选举当上的美国总统。
9月8日,新任的福特总统宣布了给予尼克松的豁免,宽免了尼克松“在总统任期内已犯下的或可能会犯下的于美国不利的罪过。”一劳永逸地免除了对尼克松有可能发生的一切追究。美国民众也感到,这个赦免是公正的。对于尼克松来说,大家觉得,他因为自己的过错所受到的惩罚已经足够了。正如尼克松自己所说,“我是以如此错误的一种方式在处理水门事件,它将成为我的余生中每天都要背负的重负。”
尼克松的故事我想就在这里结束了。让我们都“消化”一下。歇一段之后我再继续给你写下去。今年的美国大选尚在拼搏的最后阶段,但是,我想,你看完尼克松的“水门事件”,一定不会责怪我介绍“大选”,跑得离题太远了吧。
祝
好!
林达
10。“婴儿潮”的总统来了
…
卢兄:你好!
本来打算停一段日子再给你去信的,但是,你的来信促使我又提前动笔了,因为你的信中提了不少问题。首先,我很高兴你能够理解,为什么你要求我介绍今年的美国大选,我却先向你讲了一个二十年前的美国总统故事。实际上,这是基于我自己的经验而来的。对一个完整的“水门事件”的了解,使我一下子对于美国的大选有了比较本质的认识。至少,这一来,知道美国总统“是什么”了,也了解了他在美国政府的权力结构中的准确位置,以及他和其它两个权力分支的关系了。因为“水门事件”是了解这些问题的一个捷径。然后你再去看总统大选,也就能从“看热闹”,渐渐过渡为“看门道” 了。
你在信中说,我的介绍显得“嘎然而止”,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希望知道“水门事件”在结束之后,“后来怎么样了”。这确实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问题。
尼克松总统辞职之后,当然就不是总统了。但是,并没有任何人,不论是政界还是百姓,打算对他进行“穷追猛打落水狗”式的打击。他回到自己的家乡,除了逐步从心理上调节恢复,又开始一般退休总统的十分繁忙的生活。
那么,他忙些什么呢?他和其他的离任总统一样,在他的家乡建立一个了总统纪念图书馆,里面除了总统的各种纪念物品之外,存放了大量他在任职时期的私人文件,以供人们查阅。他也和其他离任总统一样,开始撰写他的回忆录。看上去,他不论从待遇到生活状态,确实都和别的离任总统一样。
只是,在他的纪念图书馆里,一直在播放尼克松回答人们提问的录象,在这些谈话里,尼克松也坦率地回答人们提出的有关“水门事件”的各种问题。尼克松告诉来到这里的好奇的人们,他最大的教训就是,犯错误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掩盖错误”。
当然,尼克松离任后所写的回忆录,其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也是“水门事件”。由于人们都对尼克松自己的解释和辞职后的反思很感兴趣,所以,我相信,他的回忆录也使他比别的总统得到了更多的稿费收入。
这里实际上也反映了一些在美国十分重要的现象。首先是,美国退任总统的生活都是优裕和丰富的。他们的退休金与商界大总管的薪金相比,当然显得十分微薄。但是,已经足以维持一个安乐的生活。他们也出席一些社会活动,以写书和演讲等等取得收入和调节生活节奏。同时,美国人极为普遍的对大自然的热爱,政治人物也绝不例外。对自己庄园里的山林河流,花草树木的迷恋是朝野不分的。这些“收拾山河”的工作就耗费了许多退休政治家的精力,也平衡了他们很大一部分心理状态。
在中国时,我就听说过报导美国前总统卡特,退休以后自己喜欢做些木工活儿。当时觉得他非常特别。尽管卡特确实是一个十分平民化的总统,但是,到了美国之后,发现不论是哪一个退休政治家,如果说喜欢做园丁,喜欢做木工等等,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在美国大家都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除了说明这是一个正常人之外,并不说明什么特别的问题。
至于一些年富力壮的退任政治家,则往往选择在从政界退下来之后,继续他在进入政治生活之前的事业,或者开创一个新的事业。这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肯尼迪总统的国防部长麦克拉马拉。他当时是世界银行的总裁,不论是论地位论收入,都绝对不在美国国防部长之下。当肯尼迪邀请他出任国防部长的时候,他唯一考虑的因素,是可以有一个机会为他的理想和国家作出一些贡献。不幸的是,他错误地卷入越战,越真诚陷得越深,由他自己亲手铸成了许多大错。直到去年,在他的回忆录里,他表达了自己的反思和追悔。“我们错了,可怕地错了。”他已经苍老的声音沉重地响在多少美国人民的心头。从政治中退任之后,他继续做他的世界银行总裁。对他来说,从政几年只是一个艰难而痛苦的经历。
也就是说,在美国总的来讲,生活的选择非常多,这对于上上下下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上层人物的有些选择方向和普通人不同。但是,那种本质上的多样化都是一样的。这些看上去和政治制度毫无关系的因素,实际上对于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的和平政治交替权力交接,都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甚至,在美国很容易做到拥有一个面积较大的私人庄园的事实,以及美国人普遍的迷恋大自然,“忘情山水”的性情,这些看来与政治离题万里的自然和人文环境,都使得政治家更容易还原为本来意义上的常人,而不是异化成一离开政治官位,就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政治动物。而一个稳定的政治制度,都必须具备这种把政治家还原为常人的能力。
再者,我们看到,美国民众所关注的,是一个健康的政府运作机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与他们的基本利益息息相关的关键所在。任何一个政府官员,如果违背了与公众的契约,大家会尽一切努力使他离任,以维持这个政府运作机构的正常状态。然而,这并不说明公众的关注点,就是集中在某一个个人身上。任何一个犯罪的官员,当他一旦卸下他的职务,也就是当他的个人行为不再成为公众利益的威胁的时候,大家立即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谁也不会认为,还有什么“痛打落水狗”的必要,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兴趣。
剩下的事情,公众会交给这个制度去操心。如果离任官员有法律不能赦免的罪行,自有司法去处理。这样的消息当然还会见报,但是,看的人也就是一翻而过,兴趣缺缺。如果离任官员已经得到赦免,那么,对于他离任后的新生活,大家只会说一句“祝他好运气”,希望他尽早在新的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这里,民众对政治家也更容易以对常人的眼光相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政治家们竞选的时候话太多了的缘故。总之没人会把他们当作“超人”。
谁都知道,尼克松赦免以后的生活待遇,实际上比一般平民要优裕得多。然而,全美国几乎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因为这一点而感到愤愤不平。因为尼克松的被赦免和他此后的生活待遇,都是在宪法法律规定的范围之内的。也就是说,都没有超出人民与政府当初定下的契约的限度,这是大家早就认可的,所以也就心平气和。
那么,作为对手政党的民主党是否就可以借此机会“追杀”尼克松,趁机夺过大权了呢?事实上也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并不是说明这里的政治家通通“心慈手软”。我们假想一下,如果出现了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民主党,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出来。因为宪法规定了,总统下台之后,只可能由同是共和党的副总统接班,任何人如果试图改变这一点,那么,他就是在冒着和尼克松同样的违宪风险。再说,他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与其冒大的风险去“夺权”,还不如正常去竞选,反正总统四年一个任期,并不是失去一个机会就“时不再来”。
其实,这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了美国“注重个人”的传统。每一个人都必须为他的“个人行为”负责。不论是什么人,不论其地位高低,都是如此。如果出现错误或者罪行,从当事人本身来说,你无法把责任随意推出去,临到法律追究的一天,你只能 “好汉做事好汉当”,想不想“当”都得“当”。
这样,既避免了公职人员的任意犯罪,也避免了一种在信仰口实之下的大规模民众犯罪。你无法把罪责推给一场民众运动或者推给一个领袖,因为,法律在清理的时候,领袖是领袖的罪责,作为民众一员的个人,也有个人的罪责。
你已经看到,总统也是一样,尼克松就是尼克松。他的行为首先代表他个人。他有了罪行之后,他无法轻易将责任推给他的政党,尽管他是这个政党推出来的一个候选人;就像他无法把责任推给这个国家,尽管他是这个国家的总统一样。他不能在维护政党利益或国家利益的借口之下,就逃避责任。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维持了这里政党政治的正常运行。正因为尼克松就是尼克松,在他的这场“水门事件”中,牵涉到几个人就是几个人。既然这不是什么政党的整体行为,所以,站在对立面的政党也无法以“水门事件”为理由,去试图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