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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尘世代理人-第7部分

小说: 尘世代理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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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拦了辆出租,直奔而去。
路上下起了雨,春天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到墓地的时候,世界已经是一片模糊。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坪上跋涉,越过一排排墓碑,直到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显然,葬礼早已结束,就连最亲近的家属也已离去,那片新盖上的坟墓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白玫瑰花瓣,雨水顺着墓碑石流下来,渗进地里。文斯站在那里,低着头,好像在看墓碑上的照片,一张被岁月侵蚀布满沟壑的女人的脸。底下写着蕾奥妮,1935——2013,和一句短短的墓志铭。我感到一阵酸楚袭击了我。虽然作为旁观者,我从来没和蕾奥妮说过一句话,但文斯在无形中已经将我们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我们两个人都淋得稀里哗啦,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他一定知道我来了,但并未作出任何反应,我走上去。
「不要感到抱歉,莱尔。」文斯突然开口说。
「我……我没想到会那么快……真的……」真失败,我本来是想安慰他的,但是听起来却像是尽力为自己撇清干系。
他看着我,深邃的目光透过纷飞的雨幕,「就算我是你书里的主人公,也不代表你就有义务给我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这就是现实。」
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唔……如果这让你好受一些的话……」我说,「护士说她走得很安详,在最后的时间里,她的儿孙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她在睡梦中结束了生命,寿终正寝。」
文斯点点头,「这一天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长生不死会带来很多麻烦。
你会看着你身边的人、你爱的人逐渐老去、死亡,而你仍停留在原地,就像被抛弃在了一条无限延伸的孤单的公路上。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留下来,亲眼看着它发生。」文斯继续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我无法确定他的内心是否也一样,「我的计划一直是,把眼睛转向别处。」
「假装当它没有发生,对吗?」我理解这种感觉,就像我总幻想着那天我成功地向米娜求婚。真正的不幸不会消逝,它会一直跟着你,像一匹梦魇,有时候你以为你忘记了,可是它只是在等待你回头。
「呃,你知道……我就在这,如果你……需要一个肩膀的话。」我到底在说什么?需要一个肩膀?这是什么三流肥皂剧吗?
文斯笑了一下,给我一种错觉,好像我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我不会倒在你身上哭到崩溃的,别妄想了。」
「我是好心的,行吗?哭是一种宣泄,总比老闷着好。」
「谢谢。但你应该知道,我无法流泪。」
我哑口无言。那一天,我们一直站在风雨中。
「你干嘛这么写?」文斯把书「啪」的一声扔在茶几上。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们坐在客厅里,暮春暖意熏人,空气里混合着阵阵花香。从落地凸肚窗看出去,「螃蟹」正在打扫草坪上被风吹落的兰考泡桐。被洗脑的流浪汉园丁,太前卫了。
那是我的小说,我拾起来,书摊开在扉页:「什么?」
「谨以此书献给我?」他对着天花板翻了翻眼睛,「你把我写的像个死人。」
「那就对了,」我就着咖啡咬了一口土司,「你死过的,记得吗?」
文斯盯着我,我意识到不该跟他开吸血鬼玩笑,两秒钟,他说:「你该去上班了。」
于是我的度假结束了。我很高兴文斯恢复了那副颐指气使的态度,倒不是说我喜欢他这样,但是总比他沉郁的样子要好,蕾奥妮刚去世的那会,他整天一言不发,好像一尊雕像(肤色也一样),我别提多担心了。
我回到报社,惴惴不安地以为等待我的是:「你以后不用再来了。」因为上个月,编辑给我打了三个电话,都被我掐断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不过还好,对于我回来了,他既没有愤怒,也并不吃惊,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好的,行吧。」
「唔,那就这样?」我也就点了点头,当我转身准备出去时,他咳了一声,「听说你写了一本书。」
我回过头,「呃……」
「还算是一篇小说。」他小心翼翼地评价,好像如果他不谨慎行事,我的鼻子就会翘到天上去,把木质吊顶戳个洞。
「谢谢。」其实我拿不准他是不是在称赞。
「是滑雪给你了灵感吗?」编辑的口气好像是慢性病患者在询问病友一种新型药物是否有效。
「什么?滑雪?」等我反应过来,我在心里笑开了花,「哦,绝对是,当我站在滑雪板冲下山坡的时候,灵感就跟喷泉似的蓬勃而出。」
编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出去了。
生活重新走上正轨,一方面我是碌碌无为的社会新闻记者,而另一方面,我是文斯,一个吸血鬼的代理人,替他谈判、出席会议,买进卖出股票,管理不动产,通过各种渠道弄到他想要的东西。我就像他的一个人类替身,决策是文斯的事情,他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这段时间忙碌而快乐,举个例子,我连米娜都忘记了。只有一点令我如鲠在喉。有一天晚上,当我看见文斯开着那辆09年的蓝色福特觅食回来,我终于没忍住。
「等一下。」我在车道上拦住了他,车库的门缓缓打开,里面一排豪车闪闪发亮。
「怎么了?」文斯摇下车窗。
「我搞不懂你,」我趴在车顶上,低头看着他,「你干嘛老开这辆车?你有一仓库劳斯莱斯、法拉利什么的。」
「你有意见?」他一副冷傲的样子。
「得了吧,如果我是这辆车,看到里面那些,」我指了指车库,「我会在墙上撞死。」
「你这是j□j裸的歧视。」文斯摇摇头,「我不想太显眼,知道吗?」
「那喷气飞机怎么说?」拥有一个机场的人说他不想太显眼。年度最佳笑话。
「在空中,除了遇上一群迁徙的候鸟,没有眼睛盯着你,看你坐的是什么。」
「好,」我顺着他说下去,「如果你不开的话,那你干嘛要买?你应该知道,这可不是收藏模型。」
他乜斜着眼睛看着我,过了一会,他说,「我明白了,你想要一辆,对不对?」
我脸上一阵发烧,「我才没有……哦,不过如果你想送我一辆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好啊。」文斯一笑,「继续想吧。」他刺溜一下开走了。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我坐在办公室自己的格子里,检查便利贴上的待办事项。
「你看到没有,底下有一个疯子。」落地窗边上,
一个同事说。
「一个有钱人。」有人补充。

这不是同义词吗?」精彩。
我把桌子收拾干净,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那一幕。
首先是一辆违停的红色兰博基尼,酷毙了,跟文斯刚买的那辆一模一样。还有一个穿着细条纹黑西装配红色领带,被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
等等,那个搔首弄姿家伙,原谅我,形容男人穿得像是要去走红毯似的靠在车前盖上,对每一个路人抛媚眼,时不时还抚一下头发,尽管它们并没有乱的是这个词吧?
我想那就是文斯,和他的车。
「这又是发什么神经?」我一边嘀咕一边冲了下去。
看到我,文斯直起身子,「我错了。」他说。
「什么?」
「关于那套要保持低调的理论。」他解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我只在这等了你半小时,就接到了五个邀请,要我上他们家喝一杯,两男三女,都是绩优股,这以前从来没有过。」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位金发美女从我们旁边走过,文斯摘下墨镜,对她暧昧的一笑,对方也报以一个似有深意的笑容,型男靓女的圈子里总有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特殊的电波,就像婴儿的语言。我想如果不是我插在中间的话,这一定是第六个邀请。
可怜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文斯的喝一杯意味着什么。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干嘛像个展牌一样站在这里?有出场费吗?」我抱着双臂问。
「谁叫我有一个虚荣的男朋友呢?」他绕过去,钻进司机位,然后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欣然滑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嗯,兰博基尼就是爽。
「虚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男朋友,你想得美。」
文斯耸耸肩,「而且还经常闹别扭。」他启动了汽车。
这时一个交警走到车窗边,「先生,这里不准停车。」
「你是不是要看我的驾驶证?」文斯问。
交警点了点头,取出一个纸夹。
「那你要先追上我。」
文斯踩下油门,发动机咆哮一声,我们向夜色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绑架

我醒过来,头痛欲裂。
摇晃的视野里,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悬挂在我的头顶上,照亮面前几尺见方的水泥地,其余的地方跟地狱一样黑。我发现我被人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鼻子里是血和发霉的味道,我浑身都疼,但最难以忍受的是额头,感觉好像肿了起来,有平时的两倍大,正在一跳一跳的,肯定是裂开了,黏糊糊的血顺着流进我的眼睛里,刚才挡在视野里的就是那些血块,我j□j出来。
我得好好想想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这样,文斯把我送回家,然后出去觅食,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有我曾经报导过的新闻的最新线索。
为什么不去碰碰运气呢?我想,反正在家也是闲着,所以我来到电话里约定的酒吧。我没有找到所谓的线人。一个恶作剧。我走出出去,在一个转弯处,「碰!」
或许是时候去弄一把枪了……
「你醒了吗?」黑暗中一个声音说,听上去是个挺年轻的男人。
「难道你要告诉我这是一场噩梦?」说话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我倒吸了口冷气。
「别跟我开玩笑!」对方吼道。
我想起来我的处境,被人打昏过去关在鬼知道是什么地方,身上还五花大绑,现在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哦,对不起。」
沉默。我很紧张,担心他会不会马上拿着一把凶器出来,把我分尸了。
不过还好,过了一会,他又开始说话:「不,对不起的人是我……」他停了一下,似乎在低声抽泣,「我不该打晕你的……但是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本来想绑架一个警察……可是他们有枪……而且这是重罪……」
按他的说法,好像绑架一个记者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起来有些人,疯子,会感到深深的愧疚,但仍然难以控制去伤害别人。我祈祷他不是这样的人。
「能……能说说看吗?」我试探性的轻声说,尽量不刺激到他。该死,这胶带绑得可真紧,我感觉到我的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如果我能设法拿到它的话……但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莉丝不是自杀的,你知道吗?」他都快泣不成声了,「她不可能……」
「莉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三天前……」他吸吸鼻子,说,「你报导过……」
我突然想了起来,是的,三天前我替同事跑了一趟外勤,线索来自一部公用电话,说发现了一具女尸,等我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拉起黄线了,我设法弄到了一张现场的照片。死者,那个年轻女人,就叫做莉丝。
「但我不是唯一的记者。」我说。
「是的、是的……」他有点不耐烦,「一共有三家媒体报道了这件事,但……」他猛地沉下声音,「只有你,没有提到自杀……」
所以这就是我倒霉的根源?报道里没有提到自杀。唉,我真应该写进去的。死者是割腕死的,手臂上满是针眼,大概是时常注射什么违禁药物。一个绝望的毒瘾患者。我没写自杀只是因为,我想严谨一些,法医鉴定还没出来,我可不想被警方找麻烦。
「我只是觉得,」我实话实说,「这个是警察说了算的。」
「警察!」他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女巫被烧死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我心脏都快吓停了,努力地蜷缩成一团。
「他们都是猪!我跟他们说了,莉丝不可能自杀的!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听我的!」
这简直是扫雷游戏,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挖一铲子就会被炸飞。
「好吧,是的,警察都是废物……」我顺着他说,「那么,你想怎么样?」
「证明它。」或许是刚才的爆发,他的声音变得疲惫而沙哑,「证明莉丝是受害者。」
「我不确定……」这是侦探做的事,而我只是个码字的,看出差别了吗?
「如果你办不到……」脚步声,一个轮廓从黑暗中凸现出来,当我看到那管幽黑的枪口滑过空气指向我时,我感觉一阵发晕。
但它没有停留,轮廓折过手臂,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我就自杀。」
我被放了出来。七天,我必须证明莉丝的死是一场谋杀。这让我脑袋更疼了。
已经凌晨两点,我一瘸一拐地走在马路边,在搬运我的时候,绑匪肯定很不小心。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干净得可以开派对。我掏出手机,还有最后一格电,我给文斯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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