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婢-第7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雪雁轻声道:“那些人和姑娘有什么相干,为这个恼怒太不值了。”
忽听鸳鸯过来道:“周太太来了说有要事,老太太叫林姑娘过去相见。”
黛玉不知周夫人来意为何,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整衣,叫雪雁陪她过去,途中主仆两个不禁握了握手,方顺着小丫头打起的帘栊进去。
却见周夫人眼睛红肿,神色憔悴,正坐在贾母跟前。
看到黛玉过来,周夫人不觉掉下泪来,对贾母哽咽道:“老太君,我来是为了我那儿子在狱中的交代,他说,自己获了重罪,流放三千里,也不知一去几何,不愿意耽搁了林姑娘的终身,求我过些日子等这件事完了,请旨退婚,并让林姑娘另外择配,退婚是我们的意思,并不会妨碍府上的名声,想来圣人也不会怪责府上。”
贾母闻言一呆,忙道:“何以使得?自古以来,圣旨乃是天意,哪有反对退婚的道理?”
周夫人想起爱子命运,不禁捂着脸哀哀痛哭。
她预料到自家有难,本以为只是轻轻放下,再没料到丈夫入狱不知前程,儿子又先判了刑,十几日后就要上路,这些日子以来她心力交瘁,在人前再也撑不住体面了。
黛玉却道:“周太太可否听我一言?”
周夫人听了,拿着手帕拭泪道:“姑娘有话尽管说,孩子,你这样好,是我们鸿儿没福。”
雪雁担心地看着黛玉,只见她朝周夫人福了福身,虽是弱柳扶风之姿,却一脸刚毅之色,道:“请太太转告他一声,他为我好,我不觉得好。他流放十年,我等十年,他流放二十年,我等二十年,哪怕一辈子,他不离,我不弃。周家富贵了,我跟他享锦衣玉食,周家败落了,我随他吃粗茶淡饭。我自幼秉承父母之教,不敢做违我林家门风之事,今日之言,苍天为证,如违此誓,有如此簪。”说着,拔下头上的一根玉簪,一跌两段。
黛玉这一席话轻轻柔柔,说将出来,却是掷地有声,众人顿时惊呆了。
黛玉之性,素与人不同,别人以此为羞,她却不以为耻,故而能当着周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雪雁一面感慨,一面赞叹不已。
好半日,周夫人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忍不住痛哭道:“好孩子,是我们周家有福,才得到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媳妇!”
贾母在一旁听了,落泪不语。
周夫人离开后,雪雁陪着黛玉向贾母告退回房,黛玉一点儿都不后悔方才的言语,或许出格,可是她仍愿意秉承风骨,而非苟且一生。
周夫人出了荣国府,并没有回家,也不知桑母送的消息,而是亲自去刑部大牢探视周鸿,将黛玉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了他,并未经由他人之口,因周鸿已定罪,流放在即,周夫人的许多银子不是白花的,故能进来探望爱子,且牢狱十分体贴地让人回避,又设了帷幕。
听到周夫人转告的黛玉之言,接过周夫人拿来的两截断簪,周鸿顿时心中大动,他面对自己获罪也冷静自若,但是此时却是虎目含泪。
周夫人泣道:“我也没有料到她竟是如此有情有义。”
周鸿道:“人生在世,得此之妻,夫复何求?母亲更该放心才是,怎么反哭了?”
周夫人泣不成声,道:“再好有什么用?你明明是无辜的,偏要流放几千里,又是西海沿子那边,听说那边极乱,你去了那里,路上不知道有多少苦头吃,你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周鸿忙道:“我自小习武,并不怕路上吃苦,只担心母亲和弟弟妹妹。”
周夫人哽咽道:“你担心我们做什么?我们还住在府里,吃好喝好,没有一点儿罪名,哪里比得上你们父子吃的苦?如今已经判了你,明儿再判你父亲,你们父子两个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就是平安又如何?只怕真真就此一蹶不振了。”
周鸿好容易方劝住母亲,低声道:“我瞧着未必,方才在母亲之前,桑将军先过来探望过我了,说桑老元帅上折子问上皇和当今要我回去呢,说自己的兵出事,该他来承担云云。”
听到这个消息,周夫人又惊又喜,道:“当真?”
周鸿点点头,周夫人立时念了一声佛,开口道:“只盼着桑老元帅的折子有用,哪怕先将你收押在牢里,也比流放数千里的强。”
回到府里见到桑母派来的人,周夫人越发多了几分期盼。
不想次日还没得到桑家送来的消息,而前去查周元之案的人回来了,当天便即审讯,周夫人连忙叫人去打探,也不知他们罗列了多少罪名,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判处了斩监侯!
第五十章
斩监候不同于斩立决;斩立决乃是立即斩首示众,再无转圜的余地;而斩监候则是秋审之后方能执行斩,是缓;或者是改判流放等等,因此看似周元判刑极重;但是显然秋审之时;必然不会还是维持原判。
黛玉忧心之际;闻得此信;乃对雪雁道:“瞧着当今圣要出手了。”
周夫担心丈夫儿子;多日来心力交瘁,如今已是病倒了;雪雁才从周家探望回来,听到黛玉说话,便道:“姑娘说的是。秋审之际不单单是荣大学士的门生审讯,而是由六部长官、大理寺卿和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小三司等等无数官员一同审理,记得这些中泰半都是近年来提拔上来的官员,到那时,绝对不会依从荣大学士门生的原判。”
周元判处斩监候,周鸿流放,就算是当今出手,也不知能否有翻身的余地。
主仆二又等了几日,朝中仍然没有丝毫动静,她们和周家乃是最担忧之,不觉便有些焦躁起来,黛玉虽然稳得住,但毕竟年幼,难免流露出几分。
雪雁每日奔走于周家和后门两处,安慰周夫和黛玉等等,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一早,雪雁见黛玉不思饮食,便叫小荷去厨房要一碗粥并两样清淡小菜过来,贾敬才死,府里虽然依旧鸡鸭鱼肉俱全,但是又逢夏日,清淡蔬菜瓜果倒多,平常一要就送来,不想今儿久等不至,雪雁正要亲自过去,就见小荷气冲冲地回来了。
看到她满脸怒色,雪雁心念一转,便知端的。
宝玉受宠,怡红院里的小丫头们去点菜,厨房里便狗颠儿似的奉承,迎春不得宠,大丫头司棋要一碗两三文钱的鸡蛋羹,厨房里百般推脱,显而易见,他们只当周家败落,黛玉又立誓不退婚,便渐渐不将黛玉放眼里了。
果然听到小荷怒道:“厨房里说给老太太、太太老爷们炖东西,叫们等等。”
雪雁冷笑一声,道:“狗眼看低的东西,也不想想,周家虽出事了,老太太却还护着们姑娘呢,从前姑娘没有定亲的时候,她们几时敢如此对待?”
黛玉坐窗下轻啜了一口玫瑰花茶,道:“和这些小一般见识作甚?况她们既然说是给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炖补品,也不是清闲着的,所幸咱们房里有小炉子有炭有米,叫淡菊看着熬一点儿玫瑰花粥送上来,岂不是比厨房送上来的干净?”
雪雁道:“只为姑娘不忿,前儿姑娘定亲,个个过来奉承,如今周家落难,一个个就那样,真真是叫说不上来的愤怒。今儿要一碗粥说没空,谁知道明儿会不会按例送饭来?”
黛玉一笑,正要说话,却听窗外道:“这就是妹妹府里的待遇?服侍林姑娘一场,主仆两个连一碗粥都吃不上?还得自己房里动手?”
随着声音,小丫头打起帘栊,于连生走了进来,由鸳鸯陪着,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内监。
一见到于连生,黛玉站起身,雪雁却是喜上眉梢,赶上前叫道:“大哥怎么过来了?”
于连生面上似笑非笑,道:“若不来,哪里知道妹妹和林姑娘主仆这里竟是这样艰难,连一碗粥都不得。不过妹妹不必担心,一会子回去告诉戴公公,戴公公念着南华姑姑,打发送两个厨子和几百斤米炭粮蔬过来也未可知。”
鸳鸯听了十分尴尬,忙给雪雁使眼色,适才听说于连生过来找雪雁拿书,贾母亲自见了他,然后才命自己送他到黛玉这边见雪雁,谁承想到了窗下,竟听到这样的事情。
雪雁看到了鸳鸯的眼色,淡淡一笑,道:“大哥何必如此,横竖们饿不着。”
于连生道:“饿不着也容易,吃一块窝窝头一样能活,只是们自来娇生惯养的,哪里吃得这些苦?若是住这里连粥菜都吃不得,瞧着倒是搬出去正经,何况还有南华姑姑留给的宅子,隔壁就是左都御史,自己又有钱,难道还吃不起饭?”
雪雁笑道:“哪里那么容易?瞧大哥说的,为了一碗粥搬出去,还不够笑话呢!何况姑娘体贴老太太,再不肯如此的,这话竟是别再提了。”
鸳鸯旁边连忙点头道:“原是那一干小作祟,老太太并不知道,若知道,定然打一顿撵出去,回去就告诉老太太,于公公只管放心,林姑娘和雪雁这里,老太太再不肯叫她们受一点儿委屈。”
黛玉也笑道:“外祖母一向疼至深,哪里舍得离开。”
于连生听了,笑道:“若是小作祟,打杀一顿撵出去便罢了,只愁连主子也不大留心雪雁妹妹和林姑娘,那样宫里也日夜悬心。”
鸳鸯忙道:“必然不会如此,于公公放心。于公公好容易来一趟,雪雁,快倒们的好茶来,去去就来。”
雪雁答应一声,自请于连生入座,黛玉则主位上坐了,而鸳鸯则去禀告贾母。
等两个小内监由紫鹃领下去另置他室款待,雪雁不等于连生开口,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上回说的话是真是假?”
于连生闻言含笑道:“自然是真。”
雪雁皱眉道:“大哥别哄,既然是真,那么们姑爷还差两三日就要上路了,怎么还没动静?难道要等们姑爷上路以后才动手不成?到那时又有何用?”说着,雪雁睁眼打量于连生,目光清澈,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于连生笑道:“今儿来就是告诉一个好消息,咱们老爷要出手了。”
雪雁一愣,随即大喜过望,黛玉眉眼也染上一丝喜色。
于连生跟长乾帝身边,见得多,长了好些见识,安慰雪雁道:“老爷等待时机,就这两日了,恐们忧心不已,特特来告诉们。”
戴权原本以为周家遭逢此难,黛玉主仆二为之奔走,雪雁有南华的体面,该当过来求自己帮忙才是,谁知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心里不免有些佩服,兼之长乾帝一直感激南华,既然雪雁没来求他,他便打发于连生过来透露一点消息,免得她们都急病了。
雪雁放下心来,于连生从来不无的放矢,他既然如此说,显然长乾帝早已准备妥当了。
想罢,雪雁问道:“不知圣打算如何动手?”
于连生想了想,将戴权的话说给她听,道:“知道,毕竟不是什么大物,知道些消息就罢了,哪里知道老爷的手段?圣的心思莫测,就是戴公公也不过只能猜出两三分,戴公公说,明儿就有消息了,叫们放心。”
雪雁听说是戴权之意,不觉一怔。
于连生笑道:“虽没去求戴公公,戴公公心里却记着呢,临来之先,还跟称赞说有心气,遇到这样的大事都不想着依靠别。”
雪雁扑哧一笑,道:“哪里是不依靠别?现今不是依靠大哥带来消息?不过是从前没想过依靠姐姐要什么,因而一时没有想起戴公公来。”她说的是实话,她本没想过依靠宫里,当然不会去打搅戴权,免得碰一鼻子灰。
被雪雁如此依靠,于连生顿觉心中舒泰,也笑了起来。
黛玉听到这里,便起身留他们兄妹叙话,自己往卧室里去了。
兄妹两个又说了许多话,于连生提出来意,也是个借口,雪雁忙包了好大一包袱的书和一些笔墨纸砚,黛玉听说他来意后,又将昔年教导雪雁时的启蒙书拿出许多来给他,书上都有批注,乃是当初黛玉教她时所批。
于连生命两个小内监拿着东西,意欲起身离开,忽见鸳鸯进来,亲手捧着两碗粥四样精致小菜,对雪雁笑道:“老太太听说了林姑娘的委屈,特特命厨房里给姑娘做了粥菜送过来,已经命赖大家的将怠慢林姑娘的厨娘拉下去打了一顿撵出去,永不录用。”
黛玉从卧室里出来,道:“不过是小事,让外祖母费心了。”
鸳鸯心中苦笑,于她是小事,可偏让于连生看到了怠慢他妹子,哪能不处置。
于连生笑道:“既有老太君给林姑娘和妹子做主,回去便不请戴公公做主了。”
鸳鸯顿时松了一口气,忙放下雕漆食盒,又奉上茶钱。
于连生含笑收了,并没有拒绝,等雪雁送他到门口时,转手将鸳鸯送上来的两个荷包给了她,笑道:“横竖不缺这些,留着吃茶压惊。”
雪雁忙婉拒道:“留给两个小公公吃茶罢,给做什么?”
于连生将荷包塞她手里,笑道:“给,还生分什么?们到哪里都有得的时候,多的是。”说完,一径骑马去了。
雪雁将沉甸甸的两个荷包塞衣袖里,往里头走去。途中遇到许多花红柳绿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