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初次印象-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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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眨了眨眼,强忍住心里忽然涌出的那种酸楚,“您可以认为我冷酷无情。但在我看来,掠夺一个可怜贫民可能耗费了他毕生心血而做出的研究成果的这种举动,才是真正的冷酷无情!那位已经死去的先生,他拥有一个丝毫不逊于你的天才头脑,他发现了一个足以改变医学历史的伟大现象,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出身和贫穷,所以直到临死,他都无法写完自己的论文。他信任你,所以才让亲人把他的研究成果转到您的面前,希望借由您的帮助而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心血。这大概也是他唯一可以表示自己来过这世间一趟的证明了。可是您呢?您都做了什么?无论您给自己所写的辩词披了如何冠冕堂皇的外衣,也无法掩盖您是一个盗贼的本质。盗贼被抓住了就要绞死,而你却可以凭着自己偷来的东西被送进神圣的科学殿堂——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十分清楚,那位史蒂芬先生的伟大发现注定会改变人类医学的历史。你是医学教授,你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良心和诱惑面前,你最后选择了背弃!爱德华·怀特先生,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可以无视你别的过失,但是这件事,哪怕与我本人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也绝对无法接受。因为这触及了我的道德底线!”
或许是太过激动了,说完这段话,她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
爱德华·怀特一直怔怔望着她。随了她的话,他眼中的痛苦与羞愧愈发强烈,终于,在看到她落泪的那一瞬间,他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说道:“伊丽莎白小姐,您的责备句句在理。是的,我背叛了史蒂芬兄弟对我的信任!但是我有我的苦衷。倘若你以为真的是我想要把史蒂芬先生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就好了,那么我也可以死心塌地地接受您的鄙视,从此再不敢乞求您的谅解。但这不是事实。我实在无法忍受在您眼中成为这样一个不堪的人,所以我不得不说出来。我,爱德华·怀特,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史蒂芬兄弟的论文据为己有。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凯恩斯先生。他深深知道这篇论文的价值和可能会给发表者带来的巨大荣誉。所以在得知论文来源之后,他秘密找到了我,要求在论文上加上小凯恩斯的名字——那是他的儿子。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位医学教授。是的,在我最后答应他的那一刻,我必须要接受良心的审判。但是我没有选择。学术界的黑暗不是你所能想象的,皇家学会更不是一片乐土。像卡尔教授那样的人,不过是极少数的存在。只要我还想继续在皇家学会里立足,我就不得不接受这个无耻的要求,并且答应保密。最后我妥协了。然后,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在凯恩斯先生的要求下,我也不得不在论文上添加自己的名字,哪怕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剧烈地大口喘息。
等呼吸稍稍平定了些后,他睁开眼睛,用充满希冀的眼神再次望着伊丽莎白。
“这就是实情,伊丽莎白小姐,您可以鄙视我。但是请您务必相信,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愿……”
伊丽莎白静静望着他,终于再次开口。
“爱德华·怀特先生,我很高兴能听到的这一番话,因为这终于证明我当初与您的交往并不是一场讽刺。关于此事,我理解您当时的想法和做法,但是,我不得不再一次告诉你,我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哪怕您有再多的苦衷。”
她微微仰脸,看向头顶那片此刻见不到星星的天空。
“伊曼纽尔·康德,这位和我们同时代的哲学家曾说,‘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我很喜欢这句话。您可以笑我迂腐。但在我看来,凡对星空怀有敬畏的人,就绝不会做有悖良心的事。”
“您放心,我不会泄露这个秘密,因为我无力改变什么。祝您往后一切安好。再见。”
她说完,撇下呆立着的绝望的爱德华·怀特,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丘奇街加德纳府邸的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下来一位先生。先生显得有点消瘦,但衣冠整齐,精神看着也挺好的。
付过马车费用后,他独自站在这幢带有明显中产阶级烙印的房子门前,稍显迟疑地打量了下四周。最后,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迈步朝着门口走来,敲响门。
片刻后,女佣应声开门,见是一位陌生的先生,愣了下。
“抱歉,打扰了。但是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位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先生问道,语气略带拘谨,“我是他的朋友,我的名字叫费茨威廉·达西。我是来拜访她的,倘若能得到通传,我将不胜……”
“哦,我的天哪!达西先生!你怎么来了?”晃过来查看动静的莉迪亚认出来人,情不自禁大叫出声,惊奇地睁大眼睛,“您不是在彭伯里吗?怎么又跑回伦敦了?呃,您看起来好像不大好啊……”
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多了,莉迪亚急忙紧急刹车。
莉迪亚的话确实让访客感到些微的尴尬,但他很好地掩饰过去。
“是的。我从德比郡回来了。”他犹豫了下,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请问伊丽莎白小姐在吗?”
“哦,她啊,她和怀特先生约会去啦!”莉迪亚觉得这应该是个可以炫耀的机会,立刻兴冲冲地说道,“达西先生,听说怀特先生是您的朋友?您大概还不知道吧,莉齐已经答应了怀特先生的求婚,他们估计很快就要结婚啦!”
☆、59
步出公园;伊丽莎白径直就往丘奇街的方向快步而去。
她已经想好了。明天就立刻动身回往郎伯恩。即便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已经收到信的家人解释自己和爱德华·怀特的分分合合是件令人头疼的事,也阻挡不了她想回家的心情。
她需要休息下,好让自己这些天仿佛坐了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尽快得到平复——
“请问;您是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吗?”
她低头走路;正想着心思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搭讪。回头看了眼,一愣。
竟然是那个名叫史蒂芬的年轻人。他正对着自己微笑;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腼腆笑容。
伊丽莎白停住脚步;犹豫了下。
昨天在诊所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完他和爱德华·怀特的对话;所以那场纷争最后到底如何结束,她也不是很清楚。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认命接受了那两万镑的支票吧?
无论如何,这也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了——虽然和另位已经身故的史蒂芬先生原本可能获得的身后之名相比,这点钱根本就不算什么。
“啊——史蒂芬先生——”
怀着对对方深深的同情,伊丽莎白竟然觉得自己都有点难堪了。应一声,接着就说不出话了。
“您知道我是谁?”他露出些许惊喜的样子,“那么就更方便了。贝内特小姐,我能占用您一点时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可以吗?我需要您的帮助。”
“如果我能够。”
伊丽莎白点头。
“非常感谢。那么,请您跟我来。”
他朝她笑了下,带着她往前走去。
伊丽莎白跟他走了段路,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她停下脚步。
“史蒂芬先生,您有什么话,直接在这里跟我说吧——”她说道。
史蒂芬转过身,耸了耸肩,“好吧——”他的一只手靠在一侧衣兜里,朝她慢慢走了过来。
伊丽莎白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转身要跑时,史蒂芬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与此同时,另只手里已经多了个拔开塞子的玻璃瓶,他把瓶子凑往伊丽莎白的脸。
一股浓烈的甜味扑鼻而来,她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迫吸入了肺腑。
“你想干什么?”
伊丽莎白大惊,挣扎着要跑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开始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救……救命……”
她朝附近路过的人呼救,但声音却被无法抑制的笑声给掩盖,加上史蒂芬抓住她胳膊的样子,看起来,他们就像是一对在街上嬉闹的情人。
“您别紧张,这是笑气,虽然被我浓缩过,但对您的身体还是无害。我只是想带您到个地方而已。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我需要您的帮忙。只要您配合,我发誓绝不会伤害到您。”
史蒂芬靠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接着强行拉她往前。
“救……命……”
伊丽莎白挣扎,继续喊着救命,但这声音却被自己连续不断发出的笑声给吞没——路过的行人只投来带了惊讶一瞥后,继续匆匆朝前走自己的路。
史蒂芬力气异常得大。徒劳的一阵挣扎扭打后,伊丽莎白已经被他强行拖到停在路边的一架马车旁,被粗暴地推进去后,他也跟着上来,随着车门关闭,前头的赶车人立刻驱车离开。
蹲在马车车厢里,伊丽莎白被迫继续又笑了好一阵子,直到胸口都开始发疼,吸入气体的作用才渐渐消失。改为咳嗽一阵后,她终于得以正常说话。
“史蒂芬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愤怒地直起身责问。
史蒂芬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冷冷地盯着她。
“小姐,正如我刚才对你说过的那样,我需要您的帮忙。我再说一遍,只要你听话,我绝不会伤害你。否则……”
他哼了哼,脸上已经显出几分咬牙切齿的痛恨模样,“否则别怪我伤害你!”
伊丽莎白打了个寒噤,立刻决定不再惹怒他。
她极力稳住自己情绪,慢慢坐到了边上的一条凳子上,不再开口说话——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感觉到路面越来越颠簸,马车不停左摇右摆,仿佛已经出了市区,终于试着用聊天的口气再次说道:“史蒂芬先生,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企图逃跑或者反抗。在这个前提下,您能告诉我,您把我用这种方式带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史蒂芬用憎恨的目光瞟她一眼,“我要拿回我本来就属于我哥哥的东西,并且要那个伪君子给我写一张保证书,带着他的亲笔签字和指印——一旦被我发现有未经我授权的类似论文发表面世,那么我就立刻毫不犹豫地把这份保证书公诸于世,让世人知道事实的真相,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伊丽莎白再次说道:“史蒂芬先生,关于您和爱德华·怀特先生之间的事,坦白说,我也知道一些。您是站在正义一方的,这一点我完全明白。爱德华·怀特确实辜负了您的信任,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对您和您兄长所遭受到的一切深表同情。但是,我请求您用理智想一想,我和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是昨天下午才偶然得知真相。您却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强行带走,难道您就不觉得问心无愧吗?”
史蒂芬发出呵呵的冷笑声,和先前伊丽莎白印象中的腼腆样子判若两人。
“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弃我的计划——一想到我那位将毕生心血都献给科学事业的可怜兄长在死后这样被人侮辱,我就愤怒得不能自己——哪怕赔上我的命,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无耻地夺走!现在就是我最后唯一的希望了!”他顿了顿,“即便伤害到你,那也是活该!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你和怀特在一起,你们就是一路人!”
在他的眼里,自己和“无耻夺走”他兄长研究成果的爱德华·怀特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想要靠游说希冀一个被恨意染红了眼睛的人用理智的心去对待一切,显然是白日做梦。
伊丽莎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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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怀特失魂落魄般地回到诊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罗伯特医生不在,诊所的门锁着。他掏出钥匙开门,发现自己的手竟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这才终于打开门。一脚踏进去的时候,视线落到了掉在地上的一封信——显然,这是从门缝里被塞进来的。
一阵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迅速掠过。他急忙捡起信,展开,飞快看了一遍,脸色立刻大变,信纸也跟着从他手里飘落在地,掉在墙根处的角落里。
他被一种极度强烈的情绪左右着,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走动——走了几十个来回后,用他那只前几天受伤未愈还包着纱布的手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墙面,随着手掌心传来的那种刺痛之感,整个人仿佛也被一枚尖针给戳了,猛地抖了一下,跟着,立刻朝外飞奔而去。
他径直来到了凯恩斯先生的家。
和平时一样,要是没别的事,这个钟点,爵士先生一定是坐在自己那个舒适的书房里研究着他感兴趣的某种科学项目——今天也一样,他正在仔细地研究那叠厚厚资料里包含着的惊人观点时,房间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有点不同寻常的杂乱脚步声,书房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爱德华·怀特出现在门口,接着,显然无法阻拦住他的管家劳伦斯先生慌忙鞠躬道歉:“爵士先生,非常抱歉,怀特先生他……”
凯恩斯先生大度地示意他离开。等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