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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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到三小姐那照看的时候，她不经意听到丫鬟们的谈话，弄清楚了为什么夫人非要自己来西苑伺候两位小姐，除了夫人害怕自己被三小姐传染上病，还有就是夫人找了个道婆，道婆指名说自己是命硬之人，和两位小姐的病相克。
身为当家主母，后院都是归林夫人管的，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算是林府的人不敢说，在外面，林夫人的名声肯定会受到影响，她恨五儿这个庶女，却不敢动她，她疼自己的嫡女，却更爱自己和两个嫡子，如此一比，三小姐的地位就十分的尴尬，不照顾她，有人会说夫人狠心，若是亲自照顾，夫人怕自己过了病，到底大少爷不是亲生的，二少爷和四少爷年纪小，姨娘虎视眈眈，儿子总不能离开母家的后盾。
这些，是丑丫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道理，说白了，就是林夫人自私，自己怕死，拿鬼神之说来唬人，就算是她害死了小孩，也还有自己这个地位卑微的小丫头挡在前面顶缸。
看着五儿虚弱瘦小的样子，丑丫从心里讨厌这个高高在上的林夫人，这种莫名的讨厌让丑丫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自己，林府收留了她，她是林府的丫头，林夫人给了她一口饭吃，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这样想的，可是就是忍不住那阴暗的念头，吃里扒外，可不是自己这种人么？
给小孩喂完水，丑丫又去门口煎药，这个院子并不大，但是只有自己一个丫头实在是空荡的紧，自从自己来了，那个守在门口的婆子就不见人影儿了，喂饭喂水喂药的，都是她一个人，虽然夫人吩咐她照顾三小姐和五小姐，事实上她照顾的只有五儿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请脉的大夫来了，先去了三小姐房里，叮嘱了许多然后才来到小孩房里，这年头大夫也不全是救死扶伤，总有那么几个有医术没医德的势利眼，无奈，林夫人请的这个大夫就是一个。
此时喝完水的小孩已经睡下，大夫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在三小姐房里那般轻手轻脚，而是叮叮当当的动静十分的大，药箱重重放在桌子上，直接把刚睡着的小孩给吵醒了，小孩的表情十分的痛苦，痘疹奇痒难忍，丑丫给她的手上缠了厚厚的布，不让她碰那些痘，丑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大夫，低着头也不说话。
大夫翻了翻小孩的眼皮，冲丑丫点点头，十分冷淡地扔下句：“还是那个方子，一天五副。”
说完就走了。
丑丫给小孩掖了掖被角，微微叹气，小孩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却在丑丫转身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丑丫姐姐……”小孩喑哑的声音让丑丫心又难受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丑丫心一痛，连忙摇头，“别胡说，这是什么话？！”
“我肯定是要死了，对不对，呜呜……”小孩又哭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通红，“那些丫头们都是这样说的……”
小孩断断续续的哭声，在耳边忽远忽近，丑丫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我娘也死了，呜呜……没有人疼我了……我想我娘……”
“我不想死，丑丫姐姐……不想死，不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亲~
10、第 10 章
10、第 10 章 。。。
丑丫头和疱疹（五）
“我不想死，丑丫姐姐……不想死，不想死……”
小孩的呜咽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一样刺进丑丫的心里，房间里的摆设渐渐模糊，景象慢慢的变成了昔年的那座破庙，小女孩倚在草垛里缩成一团，绝望的哭泣着。
我不想死，呜呜，救救我，我不想死……
视线模糊，眼睛有些酸涩。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哭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躲开她仿佛看见了瘟疫，生怕靠近她染上了病，草垛里又冷又湿，她蜷缩在里面，努力地不让自己睡过去，因为她知道一旦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她伸出手，将小孩抱在怀里，用那张完好干净的脸摩挲着小孩的头发，小孩的头发并不好闻，身上还有一股汗味和药味，可丑丫一点也不觉得刺鼻，她从小孩身上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难过绝望的自己。
生活磨平了昔年所有的憧憬，她渐渐地麻木，周而复始的劳作和周围无穷无尽地嘲讽，让她身心疲惫，她曾经想过死，但是她却还有一些遗憾，她想看看自己的爹娘，想为自己活着一次。
一个地方呆久了，安逸久了，容易胡思乱想，她是那么渴望走出林府看看外面的世界，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没有这个牵绊，也许她已经走了。
愕然发现，她竟是把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孩子当做了一个寄托，仿佛若是小孩能得到幸福自己也就能幸福一样。
小孩倚在丑丫怀里，紧紧地抓住丑丫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小孩子的力气并不大，而且她还病着，可丑丫偏偏感觉到了灼痛感，好像五脏六腑都纠结成一团火辣辣的疼。
她抱着小孩，手反复捋顺小孩凌乱的头发和脊梁，“不会的，你不会死，你会好好的活着，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丑丫反复说着“会好起来的”，是安慰小孩，也是安慰自己，她不会真的天真的认为疱疹这个病非常容易痊愈，要不然也不会有三小姐反复的命悬一线，只是对比总是昏死过去的三小姐，小孩真的是要好的太多太多。
丑丫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有一种神奇的安抚力，渐渐地小孩停止了哭泣，慢慢地陷入沉睡。
“睡吧，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丑丫呐呐地念叨着，嘴角还是那抹苦涩的笑。
晚上，丑丫喂小孩喝完药后，就守在她床前，半夜隐隐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人声，揉揉眼睛，丑丫按着膝盖踉跄地起身，尽量注意不要自己发出声音，打扰小孩难得的好眠。
声音好像是从三小姐那边的院子里传出来的，丑丫莫名的心紧了那么一下，她清楚地记得来这里之前夫人吩咐的话，与其是嘱托不如是威胁。
夫人要保住自己女儿的命，要不然就让她抵命。
丑丫觉得自己的命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她也不愿意因为旁人而死。
怎么也要出去看看，丑丫这样想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小孩，小床上五儿依旧睡得安详，心里觉得安慰一些，蹑手蹑脚走向打开门闩，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丑丫倒吸一口凉气。
视线穿过低矮的围墙，踮着脚尖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火把层层叠叠，喧闹声和人都额脚步声，丫鬟婆子的哭声连成一片，心里的不安加大，她轻声关上门，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得过道乱糟糟的一片，刚才听不到她们说什么，这次走进了终于听清了——
“三小姐快不行了，快叫大夫！”
“大夫呢，三小姐病情加重了，老爷，夫人……”
心一咯噔，丑丫死死地握着拳头，光秃秃的指甲在掌心印出一个深深的月牙。
怎么可能，三小姐怎么会突然不行了呢？
虽然和三小姐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并不代表丑丫希望这个孩子死，虽然知道她的情况一直不如小孩好，凭药吊着一口气，可是大夫不是说，只要这口气吊过三天，三小姐病情就可以稳定了么？
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丑丫知道自己“面目可憎”，所以用头发遮住了有青痣的那半边脸，她快步走向火光集中的地方，三小姐的院子外。
伺候三小姐的丫头，除了三小姐几个贴身的丫头婆子，其余的都是前院的三等粗实丫头，她们中认识丑丫的也不少，加上这几天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见到丑丫倒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她们都知道若是三小姐出了事她们都活不了了，此刻脸上都是一片煞白，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的可怖。
“丑丫，怎么办，怎么办……”她们中一个大约十二岁得小姑娘跑过来，她眼圈红红的，穿得很是单薄，瘦小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奶奶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弟弟，三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就，咱们就……”小姑娘嘴蠕动着，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个“死”字。
丑丫用同情而怜悯的眼光看着这个事实上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小丫头，她的奶奶杨婆子几天前刚刚死于疱疹，还来不及下葬，她就被调到西苑伺候三小姐，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她年幼的弟弟就没有人照顾了。
院子里的丫头紧紧地盯着三小姐屋子里那扇门，此时镇上的大夫还没有赶来，林府自己的大夫正在里面施针，大夫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了两个胆大细心的丫头，院子里人越老越多，丑丫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如此的漫长，院子里平日最不和的丫头此时也都噤了声，正如小姑娘还没说完的那句话，大家都知道，若是三小姐出了什么事，这院子里的人都得死。
“老爷夫人来了！”院子外有人叫嚷着。
只听一个刺耳凄厉的哭声传来，“我的儿啊——”
门口，林夫人踉踉跄跄跑了进来，她头发依然是一丝不苟，只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神色中多了那么几分烟火味。
林夫人哭得很凄凉，只是这哭声在因上位者到来而寂静的院子里，显得那么让人不寒而栗。
丑丫感觉身边杨婆子的孙女身体晃悠了一下，好像是吓的又好像是冻的。
丑丫不由自主拿身体为她挡住了冷风，小丫头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抬起头，用复杂看不懂的眼光注视着丑丫。
丑丫笑笑，纵然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她还是忍不住对小姑娘扬起安抚的笑容。
小姑娘咬着牙，冲丑丫点点头。
“谢谢。”她飞快而小声地说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丑丫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快被冷风吹僵了的时候，房门开了，老爷和夫人的脸依然苍白，但是较之前的脸色已是好太多，大家心里不由得松一口气。
“谢天谢地，咱三丫头必能逢凶化吉的。”
她听到路过她身边的林夫人这样说道。
三小姐有惊无险，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丑丫重重吐出一口气，向小孩的院子走去。
推开房门，丑丫踮着脚轻轻地迈步子，怕打扰了小孩睡觉。
转身，却见裹着被子，脸色苍白的小孩，此刻她这用黑漆漆的眸子锁着丑丫。
“醒了？喝水么？”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丑丫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小孩颤抖着，将被子紧了紧，目不转睛地看着丑丫，极为嘶哑地声音像冬日响起的闷雷让人战栗，“三姐姐那出事了，对吗……”
“我们都会死，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要不要三小姐死呢？？？
啊，其实另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登场了，我还没有想好名字……
杨婆子的孙女
11、第 11 章
11、第 11 章 。。。
丑丫头和疱疹（六）
“我们都会死，对吗……”
小孩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地看着丑丫，眼睛里失去了光彩，只留下夕阳的余晖和一点残影。
丑丫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三小姐没有事，三小姐一点事情都没有……”
可是小孩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紧抿着嘴唇，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构想的噩梦般的世界。
丑丫心里一慌，冲上去抱住小孩，“没有事，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相信我，真的，一点事都不会有！”
小孩没有像往日一样抱住丑丫，反而发出尖锐的笑声，“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娘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巴不得我死，你们所有人都巴不得我和我娘一样立刻去死……”
丑丫一直在摇头，“没有，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小孩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黑眸中滚落出来，“我娘死了，他们都说我娘是夫人害死的，他们以为我不懂，背后他们都叫我勾栏院出来的小杂种！”
“别说了……”丑丫摇着头，抱着小孩的手又紧了紧，“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小孩猛地抓住丑丫的手，苍白的脸宛如鬼魅，“丑丫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丑丫心疼极了，忍着眼泪，点头，“会的。”
“一直陪着？”
“陪着。”
“绝对不离开？”
“不离开。”
丑丫抱住小孩，深吸一口气，然后许下平生第一个诺言，“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小孩注视着丑丫地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一点点掺假的地方，丑丫眼睛通红，但是眼神坚定，小孩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她哇得哭出来，扑到丑丫的怀里。
“丑丫姐姐！”
小孩抽抽搭搭，嗓子都哭哑了，小脸涨得通红，丑丫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抚她。
十指紧握，丑丫粗糙的手抓着小孩干瘦的小手，慢慢地小孩在丑丫怀里睡了过去。
一天又熬过去了。
疱疹折磨人，虽然丑丫细心伺候着，小孩还是感到很难受，身上奇痒难惹，只要丑丫不看住她，她就忍不住用手去抓那些泡，丑丫只能抓住她的手不让小孩的手乱动乱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