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小说合集-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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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是因为上次见到你时,还没有想起来罢了。而且,我也觉得大概没有必要特地告诉你,说了,可能变成我多管闲事。”
夕纪眨眨眼,垂下眼睛。在七尾看来,像是受到了打击。
“原来,你不是在知道这件事以后,跟着那位教授学习的?”七尾问道。
夕纪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家父辞去警职的原因,也是您上次告诉我才知道的。”
“啊……,说的也是。”
“家母什么都没说,西园教授也是……”
“教授知道吗?”
“我想他知道。”夕纪以笃定的语气说,“我想,他一开始就知道了,打从见到家父那一刻起。”
“见到警部补?”
对于七尾这个问题,她露出犹豫的表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为家父动手术的,就是西园教授。”
“咦!”七尾的烟差点掉下来。这才发现,烟灰已经烧得很长了,他在烟灰缸里熄了烟,顺手丢掉。“真的吗?”
夕纪点点头。“七尾先生果然不知道这件事。”
“我第一次听说,因为完全没想到警部补的主治医生。”说着,七尾再次注视着她。“这么说,你是知道西园教授为令尊开刀,才决定在西园教授底下学习的?”
“是的。我选择就读帝都大学医学系,也是因为有他在。”
“原来如此。啊,不过……”脑海里骤然浮现的疑问正要说出口,七尾却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然而,夕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泛起微笑。“在救不了家父的医师底下学习,很奇怪吗?”
“哪里,你的想法,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不太了解。”
“我有我的想法,才会决定这么做。家父将性命托付给他也是事实。”
七尾深深地点头。“的确。既然是冰室警部补信任的人,那么可能也是你最值得师事的人选。”
然而,夕纪却蹙起眉头,七尾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七尾先生,无论基于什么理由,逼死儿子的人以患者身分出现时,您认为医师会怎么面对?”
夕纪的话令七尾无言以对。如果冰室健介的主治医生就是西园,那么情况的确像她说的那样复杂。
与此同时,他也发觉,她对西园医师的手术抱持着怀疑。
“我不是医生,所以不懂,但不管什么状况,应该都是以同样的态度来面对吧?这样才专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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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纪却摇摇头。“我办不到。如果是我,心情一定很乱。”
七尾凝视着她。莫非,这位年轻的女医生,从父亲身亡那时候起,便怀疑执刀的医生?为了找到答案,才大胆选择在那位医生底下学习——这么一想,也就能解释她刚才为何会出现那种表情了。
“这件事,你对警部补夫人……,对令堂怎么说?”
只见夕纪缓缓摇头,嘴角泛笑,但那种笑容令人想以冷笑来形容。“我什么都没说,因为家母跟他是同伙。”
“同伙?你的意思是……”
夕纪的笑容消失了,她舔舔嘴唇,露出想要一吐内心积郁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请忘了这些。”
“冰室小姐……”
“对不起,耽误您的工作,请您不要向西园教授提起这件事。”
“我当然不会说。”
“麻烦您了。那么,我该走了,谢谢您。”
“啊,哪里,我才该谢谢你。”
目送夕纪的背影,七尾再次拿出香烟,这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坂本,想必是对于搭档玩个人秀大为光火。七尾抽着烟,静待铃声停止。
33
星期四到了,夕纪带岛原总一郎参观加护病房,岛原踏进这个罗列着复杂机器的房间,环顾了一周后喃喃自语:“我会被带来这里啊。”
“就像西园教授昨天跟您说明的,手术结束以后,岛原先生因麻醉未退而处于睡眠状态。等您醒来时,应该会在这里。在手术前先请您实地了解一下,到时候才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嗯,也对。醒来后发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的确会吓一跳,而且身边也没有人吧。”
“到时候,我或其他医师会在,还有护士。”
“哦,是吗?现在没有患者,所以医生也不在啊。”
“是的。”
“平常都是这样吗?”岛原望着一整排病床问道。现在病床上没有人。
“现在的状况反而少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平常总有手术正在进行。”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岛原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因为……”
看到夕纪难以启齿的模样,岛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脸理解的表情。“因为其他患者都跑了啊,害怕那起恐吓事件吧。”
“不光是这个原因,医院目前的作法,是在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把所有能延期的手术尽量往后延。”
“还不是受到恐吓信的影响。”岛原嘴角上扬。“愚蠢透顶,肯定是恶作剧。”
“但愿如此。”
“我也是组织的领导人,所以我知道一个组织越成功,就越容易成为鼠辈的目标。话是这么说,那些人也干不出什么大事,顶多只是寄寄恐吓信来恶作剧而已,反正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啦!自己无能,就嫉妒那些成功的人,想制造一些骚动,来自我满足一番。警察根本不必当真,不理他们就好了。”
夕纪察觉他的语气有些愤恨不平,便问:“岛原先生的公司也发生过类似事件?”
岛原缩了缩双下巴。“发生过啊,一天到晚都有。我想你也知道,不久前我们公司上市的产品出现过不良品,那时候什么都寄来了,恐吓信也有、毁谤信也有。要是什么都当真,生意就不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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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是恶作剧吗?”
“是啊!的确,推出不良品是我们的疏忽,所以我们也对受害者负起相对的赔偿责任。简单来讲,就是和当事人之间已经达成和解了。可是那些来找麻烦的,根本不是受害人,全都是一些投机取巧的不良分子,想趁机捞一票。最好的证据就是,不管是恐吓信还是毁谤信,没人理就不再寄了,都是这样子。”
看着岛原倨傲的神情,夕纪想起七尾告诉她的话。“那些恐吓信都是以公司整体为目标吗?”
“嗯?什么意思?”
“比方说……,有没有威胁要攻击个人的?”
“当然有。尤其是那件事,责任归属很明确,像工厂厂长啊,制造部部长的。针对他们的个人攻击可多了。但是,他们也辞职以示负责了,还要他们这样那样,那就太过分了。”
“请问,社长您呢?”
“嗯?”板着一张脸的岛原,表情更加不悦。“我怎么样?”
“社长没有收到像恐吓信之类的东西?”
岛原哦了一声,显得不堪其扰。“有啊,说什么叫我替部下的过失负责。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想得出这种事。想的是很简单,但是依照这种逻辑,公司根本就没办法运作。公司就像一部大机器,零件故障就得换掉,这是一定的,但如果连没故障的零件都得换掉,这下子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工夫,机器才能再度正常运作。就算运作了,也不知道之前的功能还在不在。公司因为不良品的问题摇摇欲坠,要是连领导人都换掉,员工也会不安吧。的确,要我辞职很简单,我也乐得轻松,但是,我判断这样对公司没有好处,明知会挨骂,还是决定继续担任下去。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只会不负责任乱放话,我哪管得了这么多。”
岛原一吐心中积怨般连珠而发,说到一半,话题似乎转为对媒体攻击他不肯下台的不满。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看看夕纪,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唉,不过,跟住院医师发牢骚也没用……”
“领导人真的很不好当呀。”
“要当就要有心理准备。总之,医院这边可得好好干,别收到恐吓信就自乱阵脚,这样教病人怎能放心动手术啊。”
“我会转告上面的。”
姑且不论其他,岛原这几句话是对的。医师、护士们心慌意乱,只有徒增即将接受手术的患者内心的不安。
然而另一方面,七尾的话也让她在意。万一七尾的推测正确,那么这家医院遭到恐吓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位社长了。不,恐吓只是障眼法,犯人也许另有图谋。
总之,明天的手术一定要顺利完成,夕纪心想。这么一来,至少先保住岛原总一郎的性命。
只是,现在的自己,究竟能不能面对执行大动脉瘤手术这份重责大任?夕纪怀着异样的不安。七尾告诉她的另一件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躲避健介追捕而不幸车祸丧生的中学生,果然是西园的儿子。知道这件事之后,夕纪对于自己能否以平静的心情面对西园的执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健介在接受手术时,西园是否尽了全力?他当时真心希望手术成功吗?
“接下来该去哪里?”可能是看夕纪默不作声,岛原提出疑问。
“啊……,请到麻醉科。麻醉科医师将会为您说明,我来带路。”
夕纪一边穿过加护病房的自动门,一边想,一定要专心,明天的手术还有一大堆事情得事先准备,没有时间让她迷惘,也没有地方让她逃避。
34
富田和夫有一头分线工整的花发,脸上戴着一副似乎度数很深的金边眼镜。他看着七尾,微微点头示意后在铁椅上坐下,先看了看时间,然后才说“敝姓富田”。计时恐怕是他的习惯吧。
“对不起,百忙中前来打扰。”
“听秘书说,七尾先生想询问关于有马汽车赔偿协议的事。”
“其实,我是针对他们的瑕疵车受害者进行调查。律师先生,您是受到委托,代表受害者团体和有马进行协议吧。”
“因为受害人当中,有一位在我担任顾问的公司里工作。”
“我也听说了。那么,受害者的赔偿都达成协议了吗?”
“认定肇事原因为有马汽车瑕疵的案子,全部结束了。”富田发挥法律专业本色,以严谨的说法回答。
“受害者是否有所不满?”
听到七尾这么问,富田的身体稍微前倾,双手摆在茶几上,十指交扣。“我听望月先生说,好像是有马汽车的员工被骚扰,是吗?”
“啊,是啊。”七尾含糊以对。
富田哼了一口气。“我倒不太相信员工被骚扰就出动得了警视厅的警察,不过不急着追究这个。就结论而言,受害者团体并没有到现在还想对有马采取报复的人,至少我想不出来。”
“是吗?”
“每个人的受害程度不一,赔偿金额也不一样,但是不管哪个案子,和过去的类似案件相比,有马所提出的赔偿金都接近最高金额。至于不满,那就说不完了,不过至少没有人来向我投诉。唯一的例外是望月先生,因为金钱买不回人命。你不也是因为这样,才去拜访望月先生的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调查什么。”
七尾苦笑道:“您说的一点也没错。”
“既然你已经见过望月先生,那么你也知道,望月夫妇并没有心情为难有马。他们一心一意想从痛失爱女的悲伤中站起来,正在摸索往后该如何活下去的当口,没有余力思考如何复仇。”
七尾点点头,他本身也得到相同的印象。望月夫妇具有向岛原复仇的动机,然而也仅止于此了。这次的犯行,不是一对老夫妇办得到的。
“您说,认定肇事原因是有马瑕疵车的案子,已经达成赔偿协议,那么未获认定的案子怎么处理?”
“这方面也不一而足。这个问题浮上台面时,的确有各种人和我们联络,说的内容不外乎最近发生车祸,认定是有马的瑕疵车造成的,希望我们提供协助。但是,绝大多数是当事人一厢情愿,不然就是贪图赔偿金捏造事实。这些只要在电话中谈过就知道,因为他们没办法正确说明车辆编号或车祸当时的状况。差一点的,甚至连车种都弄错。”
“那么,有没有哪件案子被认定是有马瑕疵车造成的,结果却没被采用?”
富田对七尾的问题沉吟了片刻,接着摇摇头。“应该没有。再说,有马的态度很配合,他们尽全力想挽救公司形象。”
“这样啊。”
“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你的忙。”富田正色说,这句话看来不像在调侃七尾。
“哪里,您的话很有参考价值。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七尾站起来。
离开富田律师事务所之后,七尾走进一家自助式咖啡店,刚才事务所里并没有烟灰缸。
七尾喝着咖啡、抽着烟,缕缕轻烟随着叹气吐了出来。
或许预料错误的想法在内心日益膨胀。帝都大学医院收到的恐吓信是障眼法,歹徒的真正目的是岛原总一郎——脑海里闪过这个灵感时,他兴奋异常,但随着调查工作的进行,可能性似乎越来越低。不用富田说,他对望月的怀疑早已排除,而其他受害者并没有威胁岛原性命的动机。
手机响了,一定又是坂本。他忍不住皱眉,坂本一定正在独自做些枯燥的调查工作吧,也该去陪陪他了。
然而,来电显示并不是坂本的号码,他接起一听,原来是富田。
“关于刚才的事,我想起一件案子,听说有人打过一通奇怪的电话。”
“是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