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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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蔚蓝，风轻云淡。
云恍若在笑，朝着地面似瑾如瑜的周瑜，温温柔柔的笑。
周瑜也在笑，望云而笑。
这一刻，或许是个人都企盼自己能化身为天上那朵彩云。
“什么‘十分江东美，九分在周郎’，假的，假的！”诸葛亮咕哝道，“明明该是‘十分江东美，十分在周郎’！”
小乔嗤道：“孔明大人好生油腔滑调！”
诸葛亮昂首挺胸道：“我描叙事实罢了。”
小乔道：“你这么有口才，平日没少教赵将军吧？”
诸葛亮道：“子龙不需我教导。”
小乔道：“我不信。瞧他那傻呆呆的模样，难道能自觉的巧舌如簧么？”
诸葛亮道：“子龙的舌头毫不灵巧，然他有一颗极实诚的真心。他直言而出的大实话往往比常人绞尽脑汁筹措的丽辞佳句还要美妙一百倍！”
“哦……”小乔将信将疑，拉了拉周瑜衣襟，嗲嗲问道：“真是如此吗，周瑜大人？”
周瑜冁然道：“嗯，子龙是漂亮的好孩子啊。”
诸葛亮道：“也是个容易上火激动的愣小子。”
周瑜秀眉陡蹙，道：“尚香大人与大乔嫂子的事，你们千万别让子龙知道。他须安心的养病。”
小乔道：“这个我懂。”大眼睛向诸葛亮斜斜的一睨。
诸葛亮马上摆手道：“我不是大嘴巴。”
周瑜深深呼吸，沉吟道：“唉，怎会变成这样荒唐的局面……”
诸葛亮道：“就今早大殿中的情形来看，我日前的推断并无错误。司马懿对吴王的讥讽、吴王闻言后的反应，皆证明了吴王心中有鬼。”
小乔道：“大王闹了个笑话，曹老贼跟着也来闹笑话，为甚么这两位霸王雄主都爱闹笑话呢？”
诸葛亮道：“或者他们自己并不觉得这是笑话。他们认为这么做很值得。司马懿说的有理啊，‘为美倾倒，不惜一切，这是人力无法控制之事’。”
小乔道：“他们不惜一切又如何？周瑜大人真的只爱赵将军一个人啊。强扭的瓜不甜，大王与曹老贼何苦害人又误己？”
诸葛亮微笑道：“为王为君者，十有八九刚愎自用。”
小乔挽着周瑜一臂，忧愁满满的道：“周瑜大人，你两日后会去赴曹魏之约吗？”
周瑜道：“我若不去，恐怕尚香大人与大乔嫂子将有不测。司马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小乔眼眶含泪，道：“是啊，魏营里到处是心狠手辣的人，你去了那儿，岂非也是很危险？”
周瑜淡淡一笑：“此事始终因我而起，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答应过伯符兄要照拂尚香大人和大乔夫人，况且大乔夫人还是你亲姐姐。我务须保护她们两人的周全。”
小乔低低的呜咽道：“周瑜大人要保护我姐姐与尚香妹妹，那谁来保护周瑜大人呢？我……我好恨我自己！我武艺不精，保护不了周瑜大人！”
周瑜抚着她头顶，慰藉道：“你的小脑袋胡思乱忖什么哪？世上焉有女子保护男子的道理？”
诸葛亮插话道：“夫人弗要自责。普天之下能保护好周瑜大人的唯常山赵子龙，可惜他现下是条病龙。”
小乔冲着诸葛亮发怒道：“你不也是‘龙’吗！你鬼主意不是最多的吗！你怎不为周瑜大人想些办法！”
诸葛亮一脸无奈的道：“司马懿有人质，人质之一是我主母，我不敢胡乱出主意冒险。须知司马懿这人，比恶鬼还精，他此次是瞅准了我束手无策的。”
周瑜冷哂道：“我与孔明兄，加上那司马仲达，倒可算是当世最有名的三大谋士了，正巧又分属三个不同邦国。而今我们两人都拿司马仲达没辙，你猜他是不是要乐得疯癫了？”
诸葛亮道：“他真能乐得疯癫就好咯！”
周瑜浅笑一声。
这时三人刚好走至街口，周瑜从容右转。
诸葛亮诧异道：“哎哎，不对呀！周瑜大人要回府，不应左转吗？“
周瑜道：“我先去趟市集买菜。”
诸葛亮道：“买菜？”
周瑜喜滋滋的道：“我亲自挑选的食材，烹制起来更顺手，做成的菜肴也更美味，子龙吃着定然更开心！”
诸葛亮顿即笑逐颜开，殷勤道：“我想到府上看望子龙，周瑜大人可是允准？”
小乔横他一眼，道：“嘴馋了就直说么，兜什么圈子！”
第十二章，雪浪
芦蒿炒肉丝、酒糟鸭、香菇小青菜、粉蒸排骨、白灼虾菇、加了火腿丁的荠菜豆腐羹。
菜不多，却每道都精致绝伦、鲜美绝伦。
一如烹制这些菜肴的人。
诸葛亮吃得痛快，只觉眉毛都要掉下来了，不住的称赞：“周瑜大人食神也！”
这六道菜之中最好味的是白灼虾菇，但诸葛亮反而吃得很少。
虾菇个大壳硬，诸葛亮不会剥，连着甲壳直接咀嚼又很扎嘴，他实在无福贪享！
他极是羡慕赵云。
为甚么赵云运气这样好，入口的每只虾蛄均是光溜溜嫩滑无壳的？
为甚么周瑜仅给赵云一人剥虾？
因赵云淳洁灿烂的笑容足以抚平任何人的任何凄愁幽怨？
赵云自己剥的虾蛄也非常完整光滑，然他并不食用。他将剥好的虾肉全送到了周瑜唇间。
夜风习习，拂拨水面涟漪，繁星投影，宛如明珠粒粒。
赵云沉浸在缀满“明珠”的温泉中，怀里抱着世上独一无二、至美无双的瑾瑜。他知道，这瑾瑜永远是属于他的。
但他仍有稍许忌惮。他生怕微微的风儿、温暖的水文会趁他不备，偷偷带走他的最爱。
是故他的臂膀绝不敢放松。
周瑜的身子比泉水更柔软，白润肌肤就着热气蒸腾，幽香愈是馥郁。
他脸庞枕靠着赵云胸膛，长发湿淋披散。那一丝一丝的凉意，若即若离、缭乱了赵云的心跳呼吸。
赵云情不自禁俯下首，嘴唇贴着周瑜额角，深深烙了一吻。
周瑜笑了，笑得那样甜蜜、那样绚丽，连星辰都已醉迷。
“子龙，我种植的寒兰开得真好，你说是不是？”周瑜环顾着水池周围的红寒兰，清声问赵云。
赵云道：“公瑾种的花，当然开得很好。”
周瑜道：“为何？”
赵云朗朗的答道：“因为它们皆是公瑾细心照料的。”
周瑜伸手一捏赵云鼻尖，道：“子龙也是我细心照料的。”
赵云握了他手，粲然道：“所以我也很好。”
周瑜又笑了，犹是那样甜蜜、那样绚丽。
“还有三日，你体内的残毒便除净了。”周瑜凝视着赵云双目，“这三日，你可得好好养病。”
赵云用力点头，宣誓般的道：“我一定听公瑾的话！”
周瑜悄然垂首，道：“嗯，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一定要听。”
赵云含笑不语，双臂更紧的拥楼住周瑜似瑾如瑜的身子。
淡风一剪而过，花木簌簌作响。
一片春叶乘风环旋，飞飞转转，转转飞飞……白折千回，终于慢悠悠、落在水上。
周瑜轻轻将其拈起，凑于嫣红的唇前。
他只是随心随性的吹出一缕馨息，四下即刻飘升一曲缠婉动人的乐音。
美姿容，精音律；姿容绝代，音律绝尘。
纵是最渴睡的生命，此时亦忍不住想要抖擞精神，多窥他一眼、多听他一声。
赵云早先仅会吟诵《采玉》一诗，如今他又学会了一首歌。
“彩云高高，苍穹遥遥；去留何所？昨夕今朝。 风雨潇潇，长路迢迢；挟我去兮，天涯海角。”
云将挟着瑾瑜去到天涯海角。
这是赵云的决心。
赵云知道周瑜的决心吗？
周瑜的决心，当然是“留下来，陪子龙”。
但，今时今日，周瑜却还有另一个决心。
大殿，袅袅龙涎香。
孙权的眼圈泛着黑气，似是一宿未眠。
而他的目光依然明亮、威严、有力，凝定的看着周瑜。
这是他一直都爱慕的人。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他碧蓝的双眸中便总也挥拭不去这抹旷世无伦的艳红。
他的兄长孙策是豪放不羁的“小霸王”，他却生性深沉、内敛、含蓄。他自小就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心事。
如果他不亲口道破天机，则几乎无人可以察觉他对周瑜的情愫，除非那人和诸葛亮一样聪明绝顶。
周瑜亦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然他素来没有留意旁人情爱之事的习惯。若非诸葛亮转告，他这辈子也不能想像自己竟是主公的心仪之人！
现在他知晓了一切，却又与一无所知之时并无异别。
四海之内，列国之中，他仅爱赵云一人，也仅关心赵云一人对他的爱。其他人爱他与否，与他何干？
“公瑾明日真将赴约？”孙权问道。
周瑜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孙权道：“司马懿很可能已设下了陷阱圈套，明日之约，凶险重重。”
只听“通”的一声巨响，张飞一拳头捶在了案上，喝道：“哼！俺们一起去，联手把那司马懿打死，不就成了！”
诸葛亮皱眉道：“司马懿不是羊羔子，没那么容易任人宰割。”
张飞道：“他们溜混而来，人马必定不多，岂是俺们蜀吴联军的对手！”
诸葛亮仰天吁了口气，道：“事隔三日，他们的后援应该差不多抵达了。司马懿约周瑜大人去长江，显然他的人已在江上做好万全部署。”
刘备道：“但曹魏总不至于出动千军万马吧？赤壁一战，周瑜大人与子龙联袂闯曹营，大胜而归，明天不妨如法炮制？”
周瑜冷然道：“此举万万不可。司马懿阴险狡猾，同样的跟头不可能再栽第二次，现他手上又有人质，我若贸然行事，恐将伤及尚香大人与大乔夫人。”说至这里，他垂首幽幽一叹，续道：“而且，子龙伤病未愈，仍需静养，诚请众位莫要搅扰了他。”
刘备忧道：“那么周瑜大人是预备孤身前往了？这太危险了罢！”
周瑜道：“尚香大人与大乔夫人的周全，我务须拼力维护。”
孙权的脸色阴冷已极，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他甚想拟一道圣旨，不允周瑜赴约，却找不出一个恰当的理由。人臣为国解忧，君王何以阻止？
“唉！这次俺们蜀国可亏大了！”张飞愤恨的道。
吴国诸臣尽皆迷惑，暗忖：“曹魏将矛头指向我东吴，要的也是我东吴大都督，你蜀国亏什么亏？”
很快就有人问了张飞这一问题。陆逊道：“张飞大人此言何解？”
张飞道：“俺们蜀国得丢一个老婆，这还不是亏大？！”
斯言一落，满座哗然。
刘备轻叱道：“三弟你又口不择语了！”
张飞庄重的道：“大哥，俺可没说错！依目前形势，周瑜大人如不赴约，便是大哥你得丢老婆，而周瑜大人赴约了，便是子龙老弟得丢老婆。所以无论怎么的，俺们蜀国都将有人丢老婆！唉！莫大的耻辱！”
“张飞大人戏言，谁是赵将军的老婆……”吴国诸臣纷纷摆手道。
周瑜却朝着张飞淡淡一笑，道：“子龙怎会丢‘老婆’？子龙不会丢‘老婆’的。”
“啊……”张飞愣住。
这尚是周瑜第一次对他绽露笑颜！
一笑倾人国，不过如是。
孙尚香噙着泪，珍珠也似的牙齿慢慢嚼着一只烟熏田鸡腿。
张郃温存的劝道：“明日这个时辰，公主便可回到吴宫琼殿，你应该高兴一点儿嘛。”他说着话，两眼视线一刻不离自己一双手。
他的十片指甲俱已变成紫红色，鲜亮夺目。
“凤仙花汁果然奇妙！”张郃喜滋滋的笑道，“大乔夫人，多谢你的妙方！”
大乔笑不出来，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比往日更濡湿。
张郃撇撇嘴，道：“请两位别再愁眉苦脸了，我最不喜见到美人哭丧着花容。”
孙尚香抽泣道：“你……你们要对公瑾哥哥不利，……本……本小姐难过……难过得紧！”
司马懿冷嗖嗖的道：“难过你还吃得下恁多食物！”
孙尚香道：“死蚂蚁你懂什么！心里难过与胃里饥饿乃两码事情！”
司马懿脑门上的青筋突动如蛇，吼道：“你骂谁是‘死蚂蚁’！”
张郃拍了拍他肩，道：“仲达息怒。你一介鸿儒名士，莫与小姑娘一般见识。”
司马懿嚷道：“她已是刘大耳之发妻，怎么是小姑娘？！哼，堂堂东吴公主，却和那毛贼甘兴霸一样的粗蛮无礼，本座真大开眼界啊！”
孙尚香一张小口也不饶人，反唇相讥道：“本小姐有幸见识你这阴阳怪气、卑鄙无耻、奸猾狡诈的死蚂蚁，同是大开眼界！”
司马懿手指关节咯咯作响，声若爆豆，脸色由灰白转为铁青。
“若不是要引周瑜赴约，本座定将你装在麻袋之内、绑上石头、抛入大江祭龙王！”司马懿恶狠狠的道，“本座绝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孙尚香“呵呵呵”的大笑，道：“死蚂蚁休要狂妄！有胆有本事的话，你把本姑娘抛入长江试试看啊！”
司马懿也笑了，笑得阴森刺骨、阴险恐怖，道：“嘿嘿，公主在施激将法，本座可不上当。”
张郃讶道：“公主为了周瑜，宁愿牺牲自家性命么？你也爱周瑜？”
孙尚香庄然道：“公瑾哥哥就好像本小姐的亲生哥哥！”
张郃微笑道：“公主很讲义气。”
孙尚香高声道：“我们孙家人个个重情重义！”
司马懿道：“哼，这只是公主一厢情愿罢了。你二哥孙权偏不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如看重情义，就不会要你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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