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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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铜——同样,这批金铤海州兵依然保证兑付,每枚金铤价值五贯,也就是五千文。
如此一来,十枚银元正好兑换一枚金铤,加上原本的铜钱体系,三极货币体制算是建立起来了。
一贯铜钱重六点五一公斤,而两枚银币重四十克,恰好一两,在这种悬殊的重量比下,大多数海州兵自然要袖着银币金铤到处走,刚开始通州方面的商贩不敢接受这种杂色的金银货币,后来有商贩试探着前往海州军方面要求兑付,谁知海州军在对付方面非常爽快,即使当时没有足够的铜钱,他们也愿意用纯净雪花银,以及纯净的金条换商贩手里的货币。
这样一来,商贩们反而不急着兑换了——这种冲压货币难以伪造,份量精准,如果海州兵能保证兑付,这货币总比朝廷发行的铁钱、夹锡钱、当十钱、当佰钱要有信用的。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这批金银货币便在通州流通起来,连带着,海州兵也成为各商家最受欢迎的顾客,通州商人一致认为:海州兵付钱豪爽,讲诚信。只要货好,他们对价格要求不是太严格,跟他们做生意,有赚头。
所以,当林冲走在城中,入眼全是店铺商人们拿着两个银币或是海州金铤互敲,倾听其发出的叮咚声以辨别真假,同时,沿街的铺面上,总能见到店伙计、大掌柜殷勤招待海州兵的笑容,各个店铺中散布的海州兵都是商家重点照顾的对象,他们大声谈论货物品相,并豪气的横扫店铺内一切中眼的物品——当然,他们看中的东西,基本上属于原材料之类的。
稍倾,长街尽头响起了一声唢呐,林冲诧异地顿了顿脚,店中的海州兵也停止谈论,三三两两的从店中探出头来张望——这个时候二胡刚刚传入中原,被朝廷当做“奚琴”编入礼乐,而唢呐还没进入朝廷的眼中,只被当作西夏乐曲在陕西民间流传,等到了清代,这种“波斯单簧管”才被正式命名为“唢呐”,编入朝廷的礼乐。
所以这个时代,在通州街头听到唢呐声,没说的,肯定来自时穿那方面。
果然如此。
街尾,一家刚刚开业的店铺正在表演街头秀,几位通州著名行首各自领了一班伎乐,正在卖力的舞蹈歌唱,路边的配乐班子里,几位皮肤黢黑的波斯人正卖力的吹响唢呐,唢呐声特有的欢快感染了在场的观众,几位行首的表演赢得一片声势力竭的叫喊声,而店门口果然站立着笑嘻嘻的环娘,她身边还陪站着几位女眷,分别是施军监家里人、通州知州家里人、通州通判家里人,以及一些巡海水军军将的内眷。
林冲走到街对面,冲店内的环娘点点头,环娘也在对面冲他挥手示意。两人算是打过招呼了。正在这时,林冲听到身背后一声装模作样的叹息,果然是时穿那厮,只听时穿怪声怪气的感慨:“可惜现在是冬天,蛇都冬眠了,如果吹唢呐的人面前,再有一个舞动的蛇,那就更完美了。”
林冲不知道时穿所说的“完美”指什么,他并没又回头,只是抄着手笑着搭讪:“主簿大人怎么不去店中主持?”
时穿哈哈一笑,对这句毫无意义的文化并不回答,他接着说:“从唢呐这个乐器看来,真个是‘拿来有理’。这玩意既是印度民族乐器,也是波斯民族乐器,凭什么不能成为皇宋的民族乐器——只要是好东西,别管那个民族的拿来就用,然后让它成为本民族的东西,有什么不好?”
这话的含义林冲依旧搞不懂,他模模糊糊觉得,这说的可能是海州的新式帆船。那种软帆船设计确实来自胡人,海州兵停泊在通州码头上的时候,也有些通州当地人责备这种船型怪异——然而,这是宋代。宋人喜欢各种新奇的东西,指责的人比不上赞赏的人多。
林冲耸了耸肩膀——这个姿势是从时穿那里学来的,含义多种多样,即表示不置可否、不以为然、不加辩解,也有表示否定的意思。
稍后,林冲转移话题,问:“主簿,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时穿不紧不慢的回答:“等新军帽做好了,咱们再考虑动身。”
林冲没有回头,依旧抄着手,目视表演歌舞秀的班子,回答:“那么,新军帽何时能做好?……我听说,这几日童使相接连来了几份催兵文书……”
时穿轻描淡写地说:“前线战况不妙啊,方腊已攻下歙州,前几日,东南名将、两浙路第三正将,绰号‘病关索’的名将郭师中,被方腊的军队全军包围,郭师中阵亡,两浙路团结兵全军覆灭,童使相如今手下只恨兵少,自然急的上房爬树、抓耳挠腮召请军队集结。”
停顿了一下,时穿懒洋洋的回答:“新军帽做不好,管他多少催兵文书……咱的军队不能第一个到江宁,至少要等晋西蕃兵抵达后,咱们才出现,那才是合适的。”
林冲苦笑了一下,提醒:“主簿,晋西蕃兵驻地距离江宁府比海州遥远,他们都抵达了我们才抵达,而且是坐着海船抵达,童使相那里,恐怕说不过去。”
身后随即传来脚步声,只见时穿悠然的背着手往外走,等他越过林冲时,林冲赶紧跟上尾随,只听时穿依然用那种散漫的语气回答:“没关系,童贯跟别人不一样。我已经查了,这个太监所谓‘能打仗’,就是有本事哄好军头替他卖命,咱们只要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战斗力,童贯自然会来哄我们——对这个太监,过于低声下气了,反而让他看不起。”
真的是这样吗?林冲歪着头看着时穿?
第398章 与方腊水军的初次对话
童贯是个“太监王”,他是太监当中唯一做到王爵的家伙。同时,他也是太监当中的异类。这个人不贪污,不爱财,论其贪污本领来,他即使面对一个现代小科长都觉得羞愧。
童贯确实对老百姓非常盘剥,但他是皇帝的一只忠犬,他盘剥来的财物都给皇帝花用了,自己没剩下多少。所以盘剥老百姓的罪孽不在他身上,而在更高层领导身上。然而,对于政教合一体制的中国来说,皇帝乃是地上行走的神灵,是“星宿下凡”、是“天之子”。凡俗之人不能指责皇帝的错误,所以皇帝总是英明的,错误总是下面人犯的,皇帝只不过被皇帝亲自任命、并予以重用的奸臣蒙蔽了。
所以北宋灭亡,替罪羊是六大奸臣,称之为“六贼”;所以岳飞蒙难,替罪羊是执行皇帝命令的秦桧,绝不是一贯英明伟大的最高领袖。
其实,北宋“六贼”当中,有的人确实有罪,有的人只是命令的执行者。
这段日子里时穿细细研究了童贯的过往经历,意图了解童贯这个人的性格,从而采取针对性措施——既然双方碰面无可避免,以攻代守才是积极的进取策略。
跟宣传上有所不同的是,童贯为人有度量,能仗义疏财,出手相当慷慨大方,甚至比《水浒传》上同时代宋江还不拿钱当回事。而童贯最后被杀时也不曾“抄家”,他的子女也未曾被株连——基本上,抄童贯家的事儿都发生在宋代以后。自明清开始,小说家在自己的小说中,“代表”宋代皇帝把童贯家抄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可他们不知道,华夏文明乃礼仪之邦,那种蒙古式抢劫抄家行为,本不属于华夏文化的。
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被朝廷派来执行诛杀命令的监察御史张澄是位胆小鬼,他不敢进入童贯家中,只站在童贯家门口招呼童贯出来接旨,然后在人家大门口指挥伴当,当场按倒童贯,割了对方的脑袋转身就跑,弄得随后出门的童贯家人莫名其妙,以为是盗匪假传圣旨,因而告到地方官那里,而地方官也不知道这回事,更未听说朝廷颁布了诛杀童贯的诏令,竟真的发文要求各州县缉拿凶手,结果闹出了一场大笑话。
当然了,随后监察御史张澄一路急逃回到京城并开始庆功,童贯家人也知道了真相,便老老实实的收拾了童贯的尸体,并偷偷安葬了——大宋不株连,所以童贯家人默默的在当地定居,并沿存到了现代。
作为拥有世界百分之七十财富的国家的国防部长,而且头上还顶着“王爵”,仗义疏财的童贯家产很简单,家中现金甚至不如现代一位小科长多,只是拥有土地多一点而已。
按照宋人笔记,这位太监出身的国防部长,在当时很受兵头喜欢。他确实没什么能耐,偶尔出个主意则必定是百分之百的蠢主意,但大宋以文御武多年,文官一般视当兵的如猪狗,连狄青这位最后做了国防部长的军汉,脸上照样刺了字——据说这是防止士兵逃亡。
在这种环境下,当一位国防部长很尊敬地给你出个蠢主意,让你去送死,大多数兵头常常会脑袋一热,真的去送死——童贯在陕西主持对青唐的战役,这场战役从战略角度上来说,大宋军队取得了绝对的优势,然而朝廷位于西线最精锐的二十万百战老兵,也被童贯葬送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后来西夏长须直入,几乎不受抵抗占据了陕西、山西、河南全境——没办法,那些土地上已经没有守卫者了。
所以,这次参战需要提防的不是童贯的贪婪,因为童贯不贪财,当他有求于你的时候,这位太监王情商非常高,好处大把大把的给,说出的话简直让你无法拒绝……然而这位“太监王”从小受得是愚民教育,愚民教育的最终目标是把屁民变成零智商。所以被他认为是英明正确的事情,常常是千真万确的错误,而他越是认真地按自小受的教导,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情,结果常常是:越努力结局越糟糕。
童贯这种行为模式并不是孤立的,古代愚民教育主要是由儒学主导,所以大多数儒生都是这样——他们越努力,结局越糟糕。
所以时穿这次参战,最需要提防的是童贯那致命的愚蠢。为了防备自己因无法拒绝这愚蠢,从而把整个海州军团搭进去陪葬,就需要躲童贯远一点,维持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太监嘛,当然都很小心眼,即使以慷慨和豪爽知名的“太监王”也不例外,西北名将种师中就因为蔑视童贯被对方整得很惨。
因为有了这种心理,海州兵用种种借口滞留通州……这一待就是二十余天。
在此期间,海州拔头水军的战船进行了三次往返,共计拖来适合江面行驶的平底海鳅船四十艘,大型炮舰十艘——这是一种比通常的楼船体型小,但比时穿带来的海鳅船体型大的战斗舰,其上装载火炮二十门,以铁龙骨、铁船肋铺设以降低重心的平地快舟,它尾部带有一个类似螺旋桨的改良轮桨,舱面上竖立三根桅杆以追求船速的快舟。
新船新装备来了,时穿就更有理由推迟行程,他又连续拒绝童贯的数道催兵文书,并命令水军们在江面上进行短暂的配合演练——主要是跟通州水军配合扫荡沿途湖匪,顺便让大家熟悉新船操纵,以及军中号令和战斗间的相互配合。
因为时穿嫌战船拖来不容易,再拖回去更麻烦,所以他许诺:这批优质的海鳅船、炮舰,将在方腊剿灭后,七折卖给通州水军,以便通州水军能便宜的更换主力战船。故此,在演练中通州巡海水军表现最热切,一些心急难耐的舰长已经要求派遣自己的水手登船,提前熟悉船只性能。这倒让时穿节省了不少人手,以至于有那么一阵子,他都在考虑:干脆提前把船交付给通州水军,那样,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用通州水军的人手了——完全不付薪水。
然而,童贯却不愿看到海州团练在通州过新年——腊月里,童贯连续下达数道很严厉的指令,要求通州团练在腊月中旬之前,务必赶到江宁府报到,而此时,晋西蕃兵已经进入河东,再有十来天也能赶到江宁府。于是,时穿觉得敷衍够了,便于腊月十二日祭旗出发。
这次,海州军采取水陆并进的方式。只见江面上,以两艘巨型千料快帆船为主,十艘炮舰屏护左右,四十艘海鳅船前后护卫,船帆、船影布满了整个江面。
而陆路上,因为大军是在北岸行走,抛开了安全性问题后,陆路的队伍主要是孙立的骑兵为先导,辎重补给大队押后——在通州待了足足二十天,海州团练已将通州附近的能喘气的牲畜都搜罗一空,以至于时穿走后,很多大户人家跳着脚的骂家仆私卖牲畜的行为,不要说牛马驴骡卖了让他们出行极不方便,这群海州兵,真是连狗都不放过。
借助这些畜力,时穿在陆路上组织起一支庞大的车队,车队中既有驴车、骡车,连牛车都有,而每辆车上都堆满了尖尖的补给物资,粮草布匹、铁料木料、活的鸡、鸭、鹅、兔……,凡是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包括了。
这样的队伍行走起来,喧闹声是很大的,鸡叫声,鸭叫声,狗吠声,鹅鸣声,加上乡里乡亲之间,彼此打招呼的谈笑声,连江南岸都能听到北岸大军行进所发出的巨大喧闹。
时穿自己乘坐快帆船从水上出发,为了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