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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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马匹牵过来的时候,蒙都头已经搜刮完插翅虎的尸身,衙役中的伤者也包扎完毕,牵马的两名衙役没注意到蒙都头神色阴沉,喜出望外的说:“外面有三匹马,远处还有一匹骡子,骡子身上驮着沉重的包裹,拴得好好的;桃花树下还有一具小厮的尸体——时大郎下手狠辣,小厮被一击致命,脖子都打断了……”
蒙都头阴沉沉的点点头:“娘也,王三麻子刚才咽了气,赵小三流血过多,怕也活不成了,还有钱五,陆小三、张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十几处,一年半年恐怕应不成差事了。”
牵马回来的衙役收起了笑容:“养一年伤,怕要费不少钱……都头,你吩咐吧,兄弟们哪怕少拿一点,也要对得起死伤者。”
正说着,施衙内领着几名军汉匆匆赶来,一见几匹战马,立刻喝到:“好肥壮的秦川马,往少里说,大约也要七八百贯的价格。”
这价格让蒙都头脸上有点笑容了:“娘也,衙内如果肯出这个价格,那就好说了……嘿嘿嘿,这些是拐子留在外头接应的马匹,咱们若不开口,有谁知道拐子留下几匹好马?”
衙内乐呵呵的回答:“这几匹马虽然值七八百贯,但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钱……”
蒙都头张大嘴,连连吐舌头:“衙内居然想把这些马全吃下来?”
第016章 堵住他的嘴
衙内想了想,马上坦诚的说:“没错,一下吃下这么多的马,也是无用——五百贯,我拿走一匹。”
五百贯相当与五十万个铜板,这笔钱不多也不少……蒙都头脸上堆满笑:“衙内也是参与者,怎能让你出那么多,给三百贯已经足够了。”
衙内考虑着,蒙都头赶紧补充:“手下们已经四处看了,时大郎做事手脚很干净,看守马匹的小厮被一击致命,整个桃林再无其他人。”
施衙内咧开嘴:“哈哈,既然这样,时大郎那份少不了,我再出一百贯,帮时大郎把这匹骡子买下来,算是我送给时大郎的。”
蒙都头望了一眼桃花观正殿方向,低声问:“女眷们都安置妥当了吗?”
“嘿嘿,时大郎那个憨子,回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只顾钻到伙房里烧粥,旁人看了他却而复返,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再瞅着他衣服上连个褶子都没添加,以为荷花院里没啥事……哈哈,如果不是我来了现场,根本想不到你们伤亡如此惨重。”
施衙内一边说着,一边游目四顾,见到院中纷乱的脚印,以及四溅的鲜血,他的目光望向豁口处,啧啧惊叹:“哈哈,匪首好大的胆子,独自一人敢冲进院子里,杀进杀出的如履平地,真是一副好身手。”
蒙都头赶紧谄媚的笑着,解释:“匪首动作很快,接应的匪徒们称他为‘插翅虎’,大约是说此人脚步快捷。这插翅虎打伤我们几个伙伴后,冲进堂屋拿一件东西。我们刚才在他身上搜到一件包裹,屋内房梁上有新鲜手印,大约这东西以前藏在房梁上。
包裹里有些杂物,重要的唯有一个账本,上用暗语记载着一些地名,那些地名大约是他们沿途的接应点,或者团伙出货藏货的地点。此外还有些密语看不懂,大约是他们存钱的地方,我回去请县里书记官看看,如果能解开这些暗语,正好一起端了他们的窝点。”
稍作停顿后,蒙都头感慨:“娘也,这拐子真富裕,身上带着十几贯零散铜钱,大约是沿途吃饭住宿用的,骡子上还有两个大包裹,包裹里有很多交钞,以及数不清的金银首饰,大约是被拐女孩身上剥下来的。”
施衙内哈哈一笑,反问:“我无所谓,只看都头的意思?”
蒙都头笑的更贱了:“衙内,你看,兄弟们这次伤亡惨重,死去的弟兄要抚恤,重伤的要养身子,怕有一两年干不了活,干不了活就没收入……衙内,既然女娘们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那傻子不懂人情世故,咱们再给他一点小钱,堵住他的嘴,想必也没什么事。”
施衙内笑眯眯的回答:“那傻子虽然傻,但江都县黄县尉之女与他寸步不离,你怎能亏待了他?”
蒙都头咬着牙坦白:“兄弟们搜检了一下,拐子的行李中,值钱货有一把倭刀,三匹马、一头骡子,另外还有十几贯铜钱,三千多贯的交钞,以及大量女人的金银首饰。我们刚才已经分给傻子三贯多铜钱,我的意思是先把傻子请过来,让傻子在这些物品中挑拣一番,剩下的……”
“哈哈,交钞不值钱,三千贯交钞,能换上一千贯足陌铜钱,就已经很不错了,此外,县衙那头总要上交点什么,不如让他多挑拣一些金银首饰吧。”
蒙都头满脸堆笑的点头:“娘也,衙内说的话正和我心意。我打算留下两千贯交钞,五六贯铜钱交给县上,剩下的,兄弟们分吧分吧,如此一来几位死伤者的家属也好得到照顾。”
施衙内虽然憨,但他一点也不傻,他顺着蒙都头的话题回答:“你是让我出面,把这些马都牵回去,回头再私下里卖了,换成钱财交给你?”
蒙都头笑的跟一朵花似的:“那是,衙内只要出面,就说这是随身几名军汉带来的马……嗯,观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后,衙内特地从家中牵马过来,方便来回奔驰,也是衙内的一片热心。如此一来,女娘们那里,就好解释这些骡马的突然出现了。
哦,傻子那里嘛,送给他一匹战马他也骑不得,送他一匹骡子,再给一百贯铜钱,这以后,傻子还能从县里得到一份奖杂七杂八一算,那傻子三五年内不愁吃穿了。”
施衙内想了想,觉得蒙都头的打算毫无破绽,他哈哈一笑:“那成,三匹马,每匹三百贯,我按这个数目给你换成铜钱,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都是雄壮的河套马啊,如果找到好买家,每匹战马可以卖到八百贯以上,施衙内几乎用一匹马的价格买下三匹马……考虑到衙内前后也出了很大力,他也有家丁需要打点,蒙都头忍了。
“兄弟们,衙内答应帮忙了,咱回去后,不管县衙如何赏赐,阵亡者每人分一百贯铜钱,两百贯交钞;伤者分五十贯铜钱,五十贯交钞;没有伤的人三十贯铜钱,五十贯交钞,大家都把嘴夹紧……去,喊傻子来挑东西。”
稍后,时穿围着围裙,满脸烟灰的走进荷花院,他边走边搓手,嘴里嘟嘟囔囔:“都说宋代是个享乐主义的朝代,怎么还有如此规模的拐卖妇女集团……社会治安如此不安全,人怎么享乐啊。”
最后一句话施衙内听懂了,他哈哈一笑:“哈哈哈,傻子不要觉得稀奇。如今这海州地面上还算平静的,相比起来,山东地界那才乱呢,自《保马法》颁布之后,山东地界是最大的受害者,多少家庭交不出足额的马匹,干脆骑上家中仅剩的战马,四处抢劫殷实百姓。
去年我曾经去过一次京东西路(山东),那里大白天的,三五个客人都不敢在路上行走。传闻梁山水泊里盘踞的盗匪,已经达到了百余人,他们平时隐藏在水泊里快活,一旦粮草尽了便寻机上岸,快马纵横河东,诸县不能制……”
“梁山?水泊?难道这是一个水浒世界?还是……也不知现在是晁盖还是宋江?”时穿低声嘀咕着,目光落在地面那摊开的包裹上,见到其中那把倭刀,眼前一亮,急忙伸手:“乱世啊,防身……我要这玩意。”
第017章 不是正常人
之前,蒙都头与衙役听到时穿感慨治安状况的话,都在心事重重的叹气。等到蒙都头回味过来,时穿手快,已经抓起了刀,嘴里低声嘟囔:“果然,这时候的倭刀更像是唐横刀,刀身一点不弯曲,反而朴刀带有现代倭刀的自然弯曲度,妙啊,宋代倭刀保留至现代的唯有两三把,可值钱了。”
蒙都头来不及阻止时穿,他手举在半空处许久,最终决定放弃抢夺倭刀,懒洋洋的自我开解:“娘也,这把倭刀少说也能值三四百贯,我本想当作凶器交给县太爷……也罢,好在满院都是破碎的刀枪,就拿这些碎玩意当物证,送给知县老爷吧。”
施衙内见到蒙都头惋惜的神情,插嘴:“好啊好啊,不过一柄破刀,值不当什么大事,还是按咱们商量好的——人时大郎连杀了这么多拐子,万一有一两个落网的余孽想来报复,他也该有一件防身武器。
时大郎,我们刚才又缴获了一些拐子的东西,其中或许有黄娥与环娘的衣物首饰,你挑拣一下——这东西如果交给县里当物证,经过书吏的几道手,恐怕剩不下什么,我们给你一个人情,你先挑走自己的东西。”
施衙内话中有话,是个正常人都能明白他隐晦的含义,但时大郎不是正常人,他摇摇头:“黄娥的东西,我之前已经让黄娥挑拣过了,多谢衙内一番盛情了。”
“娘也,这个傻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蒙都头感慨道。
蒙都头跺了跺脚,解释说“我跟你说:那些被解救的女娘们回到县衙,县里先要安置在一个妥善的地方,然后,等把拐子的账本破解了,再挨个通知女娘们的父母……等那些父母接女娘们回家时,天高地远的,公文往来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大约花费一年左右。
在这一年里,女娘们全靠官府照顾,但官府经费有限,女娘们不见得天天能吃饱穿暖;还有,即使那些女娘的父母接到消息,打算来海州接女儿回家,他们也不定能凑得起来回的路费。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一个大男人要养活自己……恐怕环娘与黄娥也要发给你照顾,那么你哪来的钱粮养活他们?今儿衙内格外照顾你,让你提前从赃物里支取一点费用,好酬谢你解救的功劳,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时穿恍然大悟:“他大爷的——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哥就不客气了。”
时穿弯下腰,手像老鼠一样快速在包裹里穿梭,只捡贵的,不捡对的。不一会儿,他挑好一大堆首饰,又随手从包裹中挑出一块上好的锦缎衣料,而后不客气地卷起这些东西扬长而去。在他身后,口瞪目呆的蒙都头望着笑容勉强的施衙内苦笑:“这厮倒真是不会客气,娘也,他至少刮走了三分之一物品……咱还需要送他骡子吗?”
施衙内回答:“哈哈哈哈,意外之财,有多少都是个福份——蒙都头只要这么想想:当初,如果不是时大郎与拐子们打斗,我们怎会发现这伙拐子集团?怎会有这笔意外之财?怎会有蒙都头的意外之功?后来,不是时大郎拦下了插翅虎,后面这三匹战马,骡子以及包裹的缴获,都不会有了。”
蒙都头想了想,笑了:“衙内倒是心宽之人。罢了,虽然我们有所损伤,但贱命不值钱,兄弟们一条贱命,能换来上百贯的铜钱,确实没什么抱怨的了。”
至此,纷纷扰扰的荷花院事件就此了结。
分赃过后天色见晚,衙役们考虑到道路不安宁,让两名军汉骑上新得的战马,打着火把连夜去府城搬兵,在救兵未到之前,人们只好躲在正殿,提心吊胆的过一夜。
第二日清早,酣睡的小娘子们是被时穿重重的脚步声吵醒的。这厮手里提着新获的倭刀满院闲逛,时不时跟守卫的衙役与家丁聊几句,多数是夸耀自己新得的宝刀,说话声很大,被吵醒的小娘子们有心骂几句,但转眼考虑到,他这种行为也算是尽忠职守——有这尊大神四处查岗,担惊受怕的女娘们总算睡了个懒觉,不是吗?
罢了,由他去吧。
桃花观正殿内没有床铺,多数女孩是挤在香案上凑合了一夜。时穿当晚被安排睡在门口,女娘们被吵醒后,索性收拾打扮起来。女人收拾起来比较麻烦,殿里没有水,更加麻烦了。黄娥手快,粗粗梳好了头,走到门口询问:“大郎哪里去了?”
施衙内的家丁躬身回答:“大郎转到后院去了。”
黄娥再问:“衙役们都去哪里了?”
家丁回答:“蒙都头宿在荷花院,大郎吵醒值守的衙役后,衙役们都去荷花院了。”
不一会儿,褚姑娘也收拾好了,此时,最小的环娘开始哭泣起来,褚姑娘赶忙过去安慰。黄娥则焦灼的继续在殿门口张望。哭声惊动了其余的女子,出来踏春的官宦女们也在丫鬟的服侍下,草草的梳洗一番,而后坐在原地,低声的抱怨床铺太硬,夜里气候太冷,等等。那些被拐卖的女孩则聚在殿角落低声啜泣。
早春的清晨,露水较重,大殿内议论声虽然很杂,但大家都压低了嗓门,以至于殿外布谷鸟的叫声清晰可闻。
稍倾,褚姑娘见到环娘哭得可怜,怜惜的上前拉住环娘的手,低声问:“环娘莫哭,告诉姐姐,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环娘胆怯的望了四周一眼,低声回答:“吵扰了姐姐——我一定小声哭。”
褚姑娘叹了一口气:“别怕,拐子再也欺负不上你了,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哭。”
黄娥回到殿内,轻轻牵起环娘的手,安慰说:“哥哥一会就回来,再耐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