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银夫糟糠夫(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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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知明事理后,双双收拾起性子、再不受人摆布,她们心甘情愿安安静静待在侯府一隅,了却残生,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们不犯人、人家却放不过她们。
一起栽赃事件,众口铄金,她们成了众矢之的,便是想为自己分辩几句也无从说起。那一刻,死亡离得那样近,她们才晓得人命贱,身为姨娘的女人命更贱。
「再回首,恍然如梦。」柳盼采连苦笑都拉不出来。
「其实妳们不必跟着我出来吃苦,留在侯府里,断不会少妳们一碗饭。」秦宛音轻声道。
「我们何尝不知,吞下绝育药,再不会是曹氏的眼中钉,她岂会吝啬那碗饭,让外人有题目可以说嘴,只是呵……」杨素心拧眉苦笑。
柳盼采向她望去一眼,接过话,「身苦,苦不过心苦。在那个地方日日防备、夜夜不安,倒不如粗茶淡饭、辛勤流汗,用双手替自己挣得一生,总强过时刻提心吊胆。夫人,我们会努力做事,定不会白吃您的饭。」
「说什么话,妳们能吃得了多少,有妳们陪着说说话,日子会过得松快些,何况我膝下无子,那些嫁妆不趁着活的时候用了、花了,难不成要白白便宜那边那些人?」秦宛音笑开,深吸口气,突然发觉,自由的空气比侯府里的更甜。
听见她这样说,杨素心、柳盼采也跟着笑开。
「离开侯府,咱们再也别喊夫人姨娘的了,以后妳们尊我一声姊姊,我叫妳们一声妹妹,从此咱们相依相恃、互相照顾可好?」
「姊姊这般尊贵,肯与我们这种下贱人姊妹相称,我们只有感激的分儿,哪会不肯。」杨素心、柳盼采感动地握上她的手。
「什么尊贵下贱,说穿了咱们都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摇头道。
「可怜人……」柳盼采喃喃重复念着这三个字,猛然摇头说︰「不会的,咱们定会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越来越惬意。」
「妳这个不服输的人。」杨素心戳上她的额头。
「我若是肯服输,当年怎会计诱侯爷,换来一生惨悲。」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哀怨。身为女人,有孩子才有盼头,养一个出色的孩子才是最大的幸福,曾经以为进了侯府将一帆风顺,谁晓得,侯府水深,一旦涉足便是万劫不复。
「哪个女人不是这般呢,非得要弄得伤痕累累,才学得会经验。」杨素心点头同意。
「不管怎样,总算是出来了,日后咱们就来过过顺心遂意的日子吧。」秦宛音安慰大家。那个侯府,她再也不会涉足一步,她当了十五年的好女儿、十三年的好媳妇,从今而后,她要做令自己开心的事。
「没错,就是这样,宛音姊姊。」柳盼采握上她的手。
杨素心也用力点了下头,说︰「咱们还有好几十年要过呢,若是不过得风生水起,岂非太对不起自己。」
曾经她们是婚姻里的竞争者,曾经她们想狠狠将对方踩在脚底,她们恨过怨过怒过,而今事过境迁,才晓得自己多傻。
是的,会越来越好,她们相信也期许,她们再不倚靠旁人给予,她们要的幸福要自己去争取。
嘶!一声,马车突然停下,三个人差点撞在一块儿。
柳盼采眉头微皱,扬声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车夫跳下马车,走到车帘子旁边恭声说道︰「夫人,路上有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好像受伤了,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家人不在旁边吗?」
「是,道上没见到人。」
秦宛音闻言,说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是,姊姊。」
柳盼采轻盈地跳下车,在车外将秦宛音和杨素心给扶下来,她们齐齐走向马车前头,小丫头已经让人给扶坐起来。
秦宛音弯下身,在看见她时有片刻怔忡,心微微一抽,视线再也转不开去。
她的小脸脏兮兮的,但一双眼楮却是出奇的明亮,看那样子分明是受了伤,却没有露出半分怯意惧意,长长的头发在身后绑着粗粗的麻花辫,轻咬下唇的动作,像极了她的女儿,小乔。
「姊姊?」柳盼采发现她表情不对,轻轻摇了下她的手臂。
秦宛音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她蹲到小丫头前面,握住她的手,控制不住满心感动,她轻轻地唤了声,「小乔。」
「妳认得我?」没想到那丫头竟怯生生地问。
「妳、也叫做小乔?」二度惊讶,秦宛音形容不出心头的万般滋味,紧紧握住她的手,张口无言。
杨素心不理解她的激动,轻踫女娃的肩膀问︰「丫头,妳爹呢?」
她摇头,眼底带着几分茫然。
「妳娘呢?」柳盼采接着问。
她还是摇头。
「怎么就踫上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天可怜见,要是把她给丢在这里,会不会给人贩子拐了,卖去那些个糟心地方?瞧,这丫头长得多好啊,姊姊……」
她们同时转头,望向秦宛音的眼底带着希冀,她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眼神,却在片刻间做出相同的决定,问︰「小乔,妳愿意跟我们走吗?」
第一章
熙和六年的除夕夜里下了场大雪,风呼呼地吹着,原本该守岁围炉、放烟火的夜里,因为天儿太冷,大家都早早上了床。
大年初一,郁以乔两手推开窗户,外面已是一片银妆素裹的雪白世界,趴在窗户上,她深吸气,空气里的冰凉沁入心脾,让她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
六年了,她已经来到古代整整六年,她以为那个叫做「奇迹」的小精灵会为她寻找一具尸体、借尸还魂,她将以一个崭新的身分、崭新的面容,重回到苏凊文身边,再次赢得他的爱情。
她还在心底盘算着是不是再去应征一次业务员,再经历一次暗恋旅程,但「奇迹」只是伸出纤纤玉手往她面前轻轻一挥。在她坠入黑暗的那刻,一个念头窜进脑子里,如果她附身在男人身上,苏凊文能不能够接受同性恋?
那是她用二十八岁的郁乔脑子想的最后一件事,而醒来后,她发觉自己竟然变成一个五岁女孩!三十三岁的苏凊文大概不会变态到想啃小嫩草吧,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她穿越到一个不明朝代。
当她看见自己的短手短脚,看见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并非现代纺织成品的当下,她真的很想死。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饥渴还是因为真想死,她躺在马路上,等着被压。
她在下赌注呢,赌那位奇迹精灵是个负责任的好咖,发现这具小到令人发指的身体被碾烂的时候会再帮她一回合。谁让她应承了阿董、大桥和翔,谁让她说出重话,要让自己见证奇迹的存在。
但天不从人愿,期待中的马车没从她身上碾过,反而停在她面前,然后从车厢下来了三名女子。以二十一世纪的眼光,她们都是花样年华、正值青春,但她后来才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她们已经算是妇人了。
当秦宛音喊她小乔时,她严重剉到。难道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非得穿越到这里,非得走进这个被设定的奇迹?当下,她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只会摇头、点头、发傻到底,再然后,她就成了她们的女儿,郁以乔。
对,突然间她有了三个母亲,像是为补偿前世爸妈提早离开,没让她享受到充分的父爱母爱似的,一口气,老天爷给了她三个母亲。
直到若干年后她才晓得,秦宛音曾经有个女儿,叫做郁以乔,死于五岁那年,据说,自己有一双和她女儿极其相似的眼楮。
大娘秦宛音出自,琴棋书画样样通,连女红都是一级棒,在她身上可以找到所有古代女子的美好性情,她没有对谁红过脸、没有大声说过话,便是训她,也温温柔柔、苦口婆心,这种女人要是移民到现代,肯定会让男人抢破头,好赢得她的青睐。很可惜她出生在这时代,一个男人很奢侈、很浪费、很不懂得珍惜好女人的时代。
二娘杨素心有副好歌喉,条件足够在华人星光大道中赢得冠军,这种在未来可以替自己赚几千万、上亿元的无价才艺,在这里却只能待在青楼里讨生活,真真真……真是不公平。
三娘叫柳盼采,她美到不行,有她在,什么第一美女、第一名模,都得到旁边排排站。她很会跳舞,听说当年她在万花楼时,一舞起,所有男人都无法眨眼楮。
而她寄居的这个身躯瘦弱到不成人形。刚搬进城郊别院那年,她除了吃睡,就是跟着三娘学跳舞,也许是吃得饱、运动量也够,身子才渐渐强健起来,原本一年得病上七、八回的孱弱身子,在这两年养得活蹦乱跳,啥病都没。
三个娘都把她给疼进骨头里,她们说,她是老天爷给她们三个没有未来的女子送来的盼头,于是把所有的母爱全给了她。
她们生活并不富裕,却为她买鸡杀鱼、天天炖补品;她只要用柔柔软软的稚嫩声音感激地喊她们几句娘,说两声「娘,我好爱您」,她们便掏心掏肺,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跟前。
父母亲呵,是天底下最大的弱势团体。
她们教导她用尽心力。以前学校下课后,她看同学赶补习班、才艺班,心底羡慕到不行,因此她老是崇拜英雄,功课好的、成绩棒的、会弹琴的、会跳舞的……这些,都是她崇拜的对象。
谁想得到这辈子她居然能够捡到三个私人家教,她们无条件将毕生所学全教给她,可惜她毕竟是现代人,耐心不足,只学个七七八八,但三个娘也不怒不骂不勉强,因为在她们的眼底,自家的女儿千好万好、旁的人都比不上。
秦宛音三人给了她所有的疼爱与关注,而她从她们的神情里知道,她也回馈了她们快乐与希望。
刚穿越过来之初,她始终不明白,「奇迹」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为什么不让她留在二十一世纪,好让翔、大桥、阿董见证奇迹的魅力?直到遇见郁以翔,她找到了答案。
第一次见面那年,她五岁、他九岁,她一眼就认出郁以翔就是偶像歌手齐翔,虽然他不再背着吉他到处唱情歌,虽然他不时时下厨房为自己做菜肴,但他稚嫩的脸庞、漆黑的双瞳,她确定,他是齐翔。
她从三个娘口中得知以翔是郁家二房郁瀚屏的独生子,自他父亲死后,他与母亲康氏便失去依恃,而祖母一死,大房曹氏就闹着分家,康氏只好带着他离开文成侯府。
以翔和上辈子一样,爱表现、爱被人看见,而且有一副好歌喉。照理说,这种性子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念书,但在这里,男人要被尊敬、看重只有一条路——仕途。因此好胜又骄傲的他书念得可好了。
郁以翔的家和郁以乔的家只隔一条路,路的两边原本都是侯府的田产,只不过南边这几百亩地和宅子在分家时划给了二房。而路北边的田地因为太偏僻、出产也不多,在秦宛音提出离府时,曹氏便安排给她们。
两家比邻而居,秦宛音的性子温婉良善,几年下来,秦宛音三人与康氏的感情越来越好,于是郁以乔和郁以翔这对没血缘的堂兄妹也培养出深厚情谊。
四年前,侯爷郁瀚达与端王爷的儿子抢女人,把人家的手臂给打断,自己也瘸了一条腿,此事闹得很大,传到皇帝耳里,端王爷硬要皇帝主持公道。
说穿了,端王爷的儿子也不是好货,但到底是皇亲国戚,怎么说皇帝也得摆出态度,于是皇帝下旨斥喝郁瀚达一番,革了他的职,连俸给也硬生生给删了大半。
从此郁瀚达从朝堂上退了下来,日里没事做,只好到处晃荡,说是找路子、辟财路,可他就那两分本事,能辟哪门子财路?再加上他惹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端王爷,再怎样,也没人敢惹端王爷那棵大树。
这分明不关秦宛音这边的事,可曹氏就是借口侯爷俸禄少了,连宅府里都过得辛苦,进而断去这边的每月供给。早先,为筹郁以乔的医药费,秦宛音的嫁妆已卖出不少,为省钱,她们更打发好几个下人离开,如今又断了供给,日子益发艰难。
康氏见状,便邀她们过府一起住,彼此间也有个帮衬。自此,郁以乔和郁以翔天天混在一起,混出浓厚好交情,不管郁以翔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两家长辈自然也是乐观其成。
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三个娘也舍不得在郁以乔的身上省钱。认为孩子正在长个儿,绝不能吃得差,因此杨素心经常亲自下厨给她摆弄吃的。
有次无意间,郁以乔想起前世躺在医院病床上时,突然想吃包子,结果才在病房里坐不到十分钟的齐翔,向钟裕桥交代几句就跑回家里。
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