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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最才子-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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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节淡淡道:“的确是拿了头名案首,得意算不上,不过是举手为之罢了。”

“嗤!”唐夫人冷笑出声:“还真当你是四川第一才子了,拿了两个第一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吴节啊吴节,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你笨吧,你这人干起钻营趋附来倒是上心,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就攀附上了高知县和林知府。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你爹爹死得惨,人家那是看你可怜,高抬贵手放你过关。天下读书人本是一家,让你得第一,县尊和知府大人倒也能博得体恤旧人的美名。可笑你偏偏看不明白这一点,倒摆起了大名士的谱,在我面前还说什么你们吴家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过之类的话来。真真是不自量力。”

唐夫人的话说得难听,吴节听进耳里,一股热血涌上头来,牙关紧紧地咬着,双手忍不住握成拳头。

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唐夫人,也不知道这个未来的岳母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不过,以唐以前对自己的态度,想来这女人对自己恶感极甚。

唐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吴节并不关心,看在在唐小姐和杨宗之的面子上,即便他们对自己如何过分,都可以忍了。

大家将来是要做一家人的,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反正他吴节又不去做上门女婿,又不用同这个岳母过一辈子,彼此面子上过得就罢了。

可眼前的这个唐夫人一见面就给了蛾子一个下马威,又摆出一张臭脸,这就让吴节有些无法忍受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节也不可能像泼妇一样同唐夫人争辩,只得强压下胸中那一口郁气:“夫人若要教训吴节,作为晚辈,我俯首听教就是了,可夫人不该提起先父。吴节拿了县试和府试头名,靠得是胸中的学问。知县和知府大人取我,不过是秉正一颗公心。夫人偏要说他们徇私舞弊,传了出去,却有损二位大人的清名。”

他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朝唐夫人看去。

“哼。”吴节的无礼落到唐夫人的眼中,她脸色一边,眉宇中浮现出一丝恼意。

却不同吴节说话,甚至不再看他一眼,反对俯身站在旁边的宋管家轻轻道:“宋管家你是我唐家的总管,这新津老宅和成都城中的各项产业都归你管。如今,这里正在刻印我大哥的新书。这书是兄长一辈子的心血,关系甚大,你平日间也得多过来看看管管,切不可放一些阿猫阿狗之辈进来。被人家混吃混喝也就罢了,若碰到心肠坏了的人,从中捣鬼,却坏了兄长的大事。”

“是。”宋管家低头应了一声,又看了吴节和蛾子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

蛾子虽然在吴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当初在南京的时候,吴节母亲死得早,家里一直都没有女主人。平素没人管束,自由自在惯了,什么时间见识过这种厉害的人物,早被压得快窒息了。

此刻,她心中已经胆怯,便悄悄地扯了扯吴节的袖子,红着眼圈低声道:“少爷,咱们还是走吧,这里本……本不是我们的地儿,咱们也不是要饭的。”

吴节又捏了捏蛾子的手,挺直了胸膛:“唐夫人,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过去,夫人认为吴节是个傻子,为了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想退掉两家亲事,吴节可以理解,也没有任何怨恨。事实终归要战胜流言,吴节并不是一个傻子,不但如此,吴节自问凭胸中所学,也配得上唐小姐。”

“胸中所学,你在诗会上所作的那一诗一词听说是抄袭的吧。”唐夫人的脸色却平静下来了。

“抄袭?”吴节轻轻一笑:“是非自有公论,抄袭与否,林知府的锦江夜宴上,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夫人大概还不知道吧?对这种血口喷人之事,吴节不屑辩解,也不值一驳。没错,或许县试和府试两场考试或许有人情因素在内,可等到院试,就得凭真本事说话。离院试也没几天了,到时候,谎言不攻自破。”

院试是童子试的最后一关,想比起前面两关,这才是正经的考场。所有考生做完卷子之后,都需要找专人誊录,糊上名字之后,才能让主考阅卷。

在没有拆名之前,考官也不知道自己手中拿得是谁的卷子。

“锦江夜宴?”唐夫人一呆,她最近忙着给杨宗之凑集印书的费用,又忙着向官府交纳夏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等忙完这一岔之后,唐夫人这才听人说吴论被赶出了书院,当下大吃一惊,一问,别人也好细说,只回答道是吴论惹恼了宗之先生。

吴论这人非常乖巧,不过在唐夫人眼中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物,倒不至于拿他当做自己的未来的女婿人选,也不放在心上。

唐家在成都的产业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置,她就坐船过来。却不想一进宅子,小环眼尖就认出蛾子来。

听说吴节住在这里,唐夫人也不问情由,立即抖起了威风,喝令蛾子跪下,等吴节回来,立即收拾东西滚蛋。

宋管家见唐夫人一脸疑惑,忙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正是吴节在锦将夜宴上所作的那篇诗序。又将那日的情形一一禀明。

先前他见吴节住在这里,心中也是疑惑,连忙找了个校对的书生,这才问清了情由,又将吴节所作的那篇文章抄在纸上匆匆地赶了过来,想向夫人禀明一切。毕竟,吴节是宗之先生请来的,若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怒骂,舅老爷的面子上须不好看。

唐夫人接过那篇文章只看了一眼,立即被惊得差点站了起来。

这文章,写得实在漂亮,才华横溢得令人发指。

唐夫人也是个识货的人,如何看不出其中的妙处。可她也是一个骄傲之人,当下收了稿子,平静地看着吴节:“吴节,看来抄袭一事不过是谣言,你不但不是傻子,还是一个才子。”

“才子不才子的,自有公论。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海无涯,吴节才学浅薄,不敢自满。”吴节的声音异常恬淡,却字字清晰:“还是刚才那句话,不管世人如何诽我谤我,只需吴节在院试上拿到秀才功名,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吴节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看来这篇文章已经将唐夫人彻底打动了。若能让唐夫人就此答应自己和唐小姐的婚事,倒也是一件好事。

拨得云开见月明,就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

唐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吴节你的诗词不但已经挤身一流行列,更难得是文章也写得如此高妙,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依我看来,中个秀才当不在话下。有了秀才功名,就是一个体面的士绅,到时候自然有人将田土和店铺依附到你名下,自少不了吃穿。你身世凄惨,命运多舛,若真拿了功名,你父母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到时候再娶个好人家的女子,替你们吴家传宗接代,这辈子就过去了。”



第七十二章郁气

“这辈子就过去了。”

唐夫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其中意思不言自明。你吴节是有才,可这又如何,一样娶不了我的女儿。

做人就得乐天知明,不要胡思乱想。

得个秀才功名也就罢了,就别折腾了。

“晚辈不明白夫人的话。”吴节也轻轻地笑起来:“秀才功名对吴节来说不过是开始,的确,唐小姐乃是大家闺秀,普通人也配不上她。夫人嫌弃吴节乃是一介穷生,难道就不想想以我的才学,未来会是何等光景?”

“未来。”唐夫人摇了摇头:“你说的是今年秋闱吗,吴节,我不认为你能考上?就算侥幸过了,就能保证你一定能中进士?就算能中,又得花多少岁月?”

“这是为何?”

唐夫人:“的确,我承认你是个才子,可才子之名并不能保证一切。科举场上,三分人事,七分天命。上天要你中,轻易就过了。若不让你中,就算在过二十年,三十年,一样中不了。唐伯虎有才吧,可秋闱中了解元之后,一辈子都不能再进一步,徐青藤如何,不也辗转蹉跎了一世。三十老明经,四十少进士。不中进士,做不了官,就算你是举人,不也是穷书生一个。难道我就忍心让自家女儿跟你吃一辈子苦?”

唐夫人索性把话说开了:“你不是合适人选,还是本分些,不要有非分之想。好好活着,在新津,有我唐家在,也没人能欺负到你。”

“原来这就是夫人的真实心思,看来,你是不想答应这门亲事了。”吴节目光炯炯地看着唐夫人:“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满屋都是响亮的回音。

众人都是面色大变。

宋管家大喝:“吴节,夫人面前,岂容你猖狂……还是……还是快快向夫人请罪。”

吴节笑毕,这才高声道:“二十年,三十年,夫人也太小看我吴节了。如果我今年就中秀才、中举人,来年春帷又中了进士,三元及第,夫人又作何等观感?没错,你唐家是看我穷,等不及吴节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想悔掉这门婚姻,另寻富贵人家子弟。可笑你们的眼光也就局限在四川这个偏僻之地,胸中又能有什么格局?我吴节,虽然时运不济,家道中落,可心中那一份抱负又岂是夫人你所能明了的。唐家执意不肯将唐小姐嫁给某。某也不是那种痴缠之人,免得让人轻视。节,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却有凌云之志。他年等我中了进士,布衣卿相之时。生命之精彩,人生之华美,正如那高耸云端的山岳不可逼视,又岂是你等所能仰望的?”

两句“又岂是你等所能明白的”说完,吴节一拉蛾子:“走!”

“站住!”唐夫人大怒:“好个狂妄的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也配在我面前狂妄。你以为你是解缙,你以为你是李东阳?别忘了,我出身在杨家,我杨家先祖用修公才是当时第一大才,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发疯。”

“夫人,夫人,多大点事啊。”宋管家连忙拱手,又喊吴节:“吴节,还不快给夫人赔罪,多大点事啊?”

“啪!”一记耳光甩到宋管家脸上,唐夫人铁青着脸收回右手:“管家,你劝他做什么,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不过是一个狂悖之徒,仗着有几分才气好作惊人语,这样的酸丁,我以前在杨家可见得多了。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哈哈,谁敢,再过几日,等我中了秀才功名,尔等竟敢对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无礼,就不怕学政官治罪吗?”吴节大笑着看着正要上前动手的唐家下人。

所有的唐家人都畏惧了。

等吴节和蛾子离去,唐夫人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端庄美丽得让人窒息的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嘴唇气得不住颤抖。

宋管家这才叹息一声:“何必呢,夫人。”

唐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道:“管家,刚才责罚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敢,夫人说话,老奴是不该插嘴。”宋管家忍不住问:“夫人,既然连你都说吴节是个大才子,未来的前程自然是差不了的,将小姐许给他,也是美事。”

“你不知道啊。”唐夫人叹息一声:“你根本就不知道科举是怎么回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敢肯定地说他铁定能中,什么时候中。若是一辈子都中不了,难不成宓儿要跟他吃一辈子苦?还有,这小子实在可恶!”

她咬牙道:“上次竟然休妻,如此奇耻大辱,断不能忍。这件婚姻,想都别想。”

宋管家只能低头不语,这句话才是唐夫人的真实想法。

这个唐夫人啊,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何必呢?

唐夫人:“对了,既然吴节上次诗会时不是抄袭,得了头名,那一百两银子的彩头也该给他,免得让人笑话我唐家食言而肥。”她冷冷一笑:“也不能让那小子看不起我们,管家,你带了银子追上去,把我这话原封不动带给他。”

……

吴节不是个矫情的人,宋管家既然把银子送了过来,他也没有推脱,顺手接过就递给了蛾子。

宋管家看起来好象老了一圈,面上全是皱纹:“吴公子,老奴有一言不吐不快,说出来还望你不要见怪。”

吴节:“请说。”

宋管家:“夫人就是个火暴性子,她主要是气你上次写给唐家的那封休书,并不是一定要悔了这门亲事。如今,公子也是四川第一流的才子,如果能与唐家结亲,我们也是面上有光。只须……只须公子找到舅老爷,又他出面说项,然后再去夫人那里赔个罪。夫人最听舅老爷的话了……”

蛾子也是提起了精神,看着吴节:“少爷,要不,你就去赔个罪吧?”

吴节哈哈大笑:“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气节一物最是要紧。此事曲在唐家,我吴节又赔什么罪?今日若真低头了,怎么对得起我名中的那个节字,对得起士贞这个字?”

头一昂,大步朝前走去。

“少爷,等等我。”蛾子急忙追了上去。

宋管家定定地站在那里,半天,眼圈却红了:“夫人和吴公子都是硬气之人,谁也不肯先低头,只可怜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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