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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部分

最才子-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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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道:“前日我就听景王说陛下吐了血,估计龙体欠安。今日小阁老丁忧回乡,这才赶过来商量个对策。原本以为不过是走了火,却不想严重成这个程度。”

严世藩:“陛下年届六旬,可面上却没有一丝皱纹,发须油黑,看起来龙提康健,怎么就不成了?”

胡元玉哼了一声:“这就是丹药最骗人的地方,说穿了,仙丹一物少量服用确实可以强壮身体。可这东西压榨的是人的元气,多吃一分,元气就少一分。我父先炼的丹药寻常人三天一粒,可陛下贪图其中的秒处,一日三粒。这么吃下去,身子经受得住吗?前几日,陛下还想加量,我父知道这样吃下去是会要人命的,说了半天才让陛下罢休。不过,陛下的龙体已经彻底朽了,别说什么长生大道,调养得当,也就多活三两年。这也是我今天叫你们过来的缘故,实际上,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想请小阁老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心中有数,也好预先做好准备。”

这话已经算是说开了,既然嘉靖还有两三年可活,他一死,朝廷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林廷陈当下也顾不得假装睡着,偷偷睁开眼睛看过去。

就见到徐渭和小阁老同时抽了一口冷气,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严世藩问:“文长,陈洪那边如何了?”

徐渭:“已经谈好,将来若景王登基,就许他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如今,整个禁中可算是都被陈洪控制住了。”

严世藩背着手又走了几步:“如此就好,京城的防卫都操于朱希忠之手,这人能够争取吗?”

徐渭摇头:“只怕难,此人乃勋贵之后,在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前一直都没做过官,却在两年前突然被提拔到这个要害的职位上。实际上,成国公并不属于朝中任何一派,他是万岁的人。”

“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实在不行,让他保持中立。”

徐渭:“应该可以,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要职,肯定不会轻易站队,正到那一天,他未必会有所动作,只需他保持沉没即可。”

小阁老:“朱希忠实在争取不过来就不管了,倒是陈洪这人让我很不放心。”

胡元玉好象对陈洪这人的感觉很好的样子,立即不解:“小阁老,我看陈洪就很不错嘛,平日里对人也不错。但凡有事找他,都肯热心帮忙。”

严世藩冷笑:“他那是对你,胡道长你什么人啊,你和胡神仙可是陛下身边最亲近之人,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你若有事求到他头上,敢不帮忙。若不信,换个普通人去试试,看他买帐不?”

胡元玉:“却是这个道理。”

徐渭皱着眉头想了想:“小阁老说的是,这陈洪就是阉贼,小人一个。所谓君子晓之以义,小人动之以利。在小人的心目中,从来只有厉害二字。若一旦事发,只怕这人就要权衡厉害,到时候未必肯同你我一条心。”

他出了一口气,又道:“陈洪所盼望的不过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如今,他已经斗垮了黄锦,司礼监已经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若是有一天讨了万岁的欢心,让他做到了掌印太监一职,目的已经达到,真要让他同我们一道冒险,只怕就不愿意了。而一旦如此,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景王还能给他什么呢?”

“换我是他,必然是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热闹,反正将来不管是谁登了基,总要用他。”

“啊!”胡元玉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惊叫出声:“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大内可都是他说了算,若陈洪有异心,一旦事发,他反戈一击,我等都死无葬身之地也!”

“所以……”徐渭沉吟片刻,然后叹息一声:“算了,我还是不说为好。”

胡元玉:“文长先生有话且说,别吊人胃口。”

徐渭却是不住摇头,一脸的悲凄。

严世藩却阴森森地咬牙道:“文长乃是君子,有些话是不愿意说。其实,都是自己人,这话说出来又有何妨。所以,必须绝了陈洪的左右摇摆之心。最好的法子是……”

冷冷的话从牙缝隙里渗出来,虽然不大,却清晰可闻:“最好是陛下能够在年前大行。”

“啊!”胡元玉身体一颤,猛地跳起来。

严世藩道:“刚才胡道长不是说陛下还有两三年寿元,一日要服用三粒丹药吗?作为一个臣子,他要服用仙丹,求长生大道,你尽力配合就是,又何必说太多没用的话。所谓君命难违。”

“这这这……”胡元玉惊得满头冷汗,他立即明白过来,严世藩这是要他和父亲可劲地供应丹药,让皇帝来个丹发身亡。

这可是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啊!

“怎么,胡道长有不同意见?”严世藩冷冷道:“我的话说完了,谁同意,谁反对?”

“不不不。”胡元玉还在颤抖。

徐渭却叹息一声,眼睛里沁出泪水:“徐渭受胡公之恩,日思夜想无不是要救他出囹圄困境,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黎明,虽万死而不悔。胡道长,有一件事情你大概还不知道,今日徐渭索性就同你说了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皇帝病了

胡元玉:“什么事?”

徐渭缓缓道:“对于佛道两家,按照咱们儒家的说法,就是存而不论,虽不信,却敬畏。所谓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本是一家,彼此都应宽容。不过,朝中还是有大臣上折请万岁反省、检讨沉迷玄修的错误。有人甚至放出话来,一旦陛下千秋万世之后,将尽逐修士,停建所有宫观。”

“什么,怎么会这样?”胡元玉突然紧张起来:“是谁,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不外是现在的几个阁老。万岁为了建宫观,糜费千万,已经引得路有怨言。还有一点,胡道长可不要忘了……”徐文长故意停了一下。

“什么事?”

徐渭:“裕王可不修道,李妃经常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啊!”胡元玉猛地站起来,惊叫:“本道倒是忘记了这一桩。”

没错,他胡家父子只所以有今日的风光,靠的全是嘉靖皇帝的宠信。眼见着嘉靖没几年好活,若他死了,换了个皇帝,他们的地位只怕要一落千丈。

在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胡元玉如何肯放弃。

这可是我们父子熬了二十年才熬出来的,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胡元玉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下了多日大雪总算停了下来。

天一亮,就是一轮红日高悬。

城中隐约传来鞭炮的声音,过年的气息越发地浓烈起来。

吴节这几日头疼得紧,倒不是因为海瑞,这家伙就是个硬骨头,又性格古怪,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要让他写请罪折子。让嘉靖有个台阶可下根本就没有可能。

对此。吴节也没有任何想法。据他所知,按照真实的历史上来算,嘉靖会在一年的时间内去世。嘉靖一去世。海瑞就会被登基的裕王放出来。

海大人也不过是在监狱里多呆几个月,到时候自然毫发无损,就当他在里面闭关清修好了。

吴节需要做的就是随便应付一下。将这桩案子拖延下去。

说起来,这事他做得也不错,原因是海瑞根本就看不上他吴节。只等他一开口,海瑞就是破口大骂,然后是长篇大论,吴节顿时招架不住,只得默默退出去,将麻烦丢给赵贞吉。

可就是这个老赵却让吴节头大如斗,赵大人本是清流领袖。凡事都要争个输赢。

刚开始的时候,赵贞吉还觉得海瑞上书一事行的是大道,内心中对海瑞还有几份敬重。他也是按照做人臣的礼仪。劝海瑞上折子请罪。

却不想。海瑞倒是来了劲,同赵贞吉辩论起来。

辩论的重点是君、臣、社稷究竟哪一个为重。人臣的礼仪和本分究竟是什么。

两人都是进士出身,学富五车,这一辩论起来就没完没了,活脱脱将北衙天牢变成了经筵。

对北衙的番子们来说,这二人的引经据典简直就是火星文,听不懂不说,听得多了,更是心浮气躁,避之惟恐不及。

这一争,就争了好几天,看样子短期内也争不出个胜负。

吴节觉得这么吵下去也不成体统,就上前劝解,结果被二热同声呵斥,闹了个老大没趣。

今天一大早起床,吴节一想到又要和这两人见面,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烦躁,竟有些不愿意过去了。

在家里磨蹭了半天,被蛾子催得实在受不了,这才不情愿地去了西苑,准备先去皇帝那里当个值,然后再去约了赵大人一道去北衙。

说起来,自从接手海瑞案之后,吴节还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皇帝呢!

戚继光移镇辽东一事已经通过了内阁的票拟,皇帝也亲自批了红,过完年就要开始正式移镇。

至于朝廷所欠的官员的俸禄,裕王也是个有能力之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挪借了三十万两银子,总算将欠的钱给补上去。

嘉靖四十四年年末的政局出现了短暂的平稳,好象百官闯宫一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蛾子这人也怪,既巴不得吴节整日守在自己身边,又见不得他无所事事的模样。

等到了西苑,就看到陈洪急冲冲地过来:“吴大人来了,陛下正要着人去传你呢,手头的案子先放一放,有旨意。”

吴节和陈洪现在是彻底地翻了脸,便公事公办地说:“原来是陈公公,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旨意?”

陈洪板着脸道:“陛下让你什么都不用干了,专心在玉熙宫编纂《兴都志》。”

所谓《兴都志》这本书,其实就是一本地方志,兴都是后来改的名字,就是嘉靖皇帝的父亲的封地,本来叫安陆,后来该为承天,再改为兴都,就是龙兴之地,出皇帝的地方。

把这个地方定为龙兴之地还得从嘉靖皇帝即位说起。明武宗应该传为给他儿子,但正德皇帝没有后代,那就兄终弟及,让他的堂弟朱厚璁来继承皇位,也就是嘉靖皇帝上台。

这样就产生了一个皇位世袭的问题,如果把正德的父亲明孝宗作为嘉靖的皇考,皇考就是皇帝的父亲,那嘉靖的生父变成什么呢?

如果把嘉靖的生父作为皇考,那明孝宗就成了皇伯父。

这里就产生了很大的问题,就是历史上的大礼仪。

大礼仪是嘉靖年间的头号政治话题,大家轰轰烈烈地闹了三年时间,最后还是屈从了嘉靖皇帝,将兴王定为皇考。这就意味着宣告嘉靖皇帝是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的皇位,而不是从正德那里继承的。

因为这样,编《兴都志》就有特殊意义了,就是朝廷讨好嘉靖的一个马屁文化工程。

同一般地方志不同,这本书有太浓重的政治意味。

“这书好象是张阁老在编吧?”吴节忍不住问:“已经编了快一年了吧,这征集地方史料,还是去芜存菁,剪裁资料,斟酌词句都需要下很大功夫,,再说,我对兴都的地方志也不熟悉,陛下怎么想着叫我来编了,张阁老怎么办?”

其实,张居正编纂《兴都志》乃是徐阶推荐的,一来张居正学养深厚,又在翰林院里干了十多年,并主持个《永乐大典》的编纂,干这活正合适;二来,此事本是捞取政治资本的大好事,徐阁让张居正来干,是有心要扶他上门,获取政治地位。

如今却换成了吴节,若让张居正知道了,也不知道人家做何感想。

这不是得罪人吗?

几乎在一刹间,吴节以为这事是陈洪所为,用来分化自己和裕王府的毒计。

可转念一想,这样的妙计可不是陈洪这个夯货所能想出的。再说,此书如此要紧,没有嘉靖的首肯,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果然,陈洪冷冷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咱家怎会知道,你自己去问万岁爷好了。”

说完就拂袖而去。

吴节心中的疑惑更甚,作为他个人来说,编这书虽然能获取极大的政治利益,可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反得罪张居正。

皇帝为什么这么做,倒颇值得思量。

进了玉熙宫,吴节立即感觉到里面的不寻常。

太监们比往日更多了些,一个个如临大敌,见了吴节,照例是严格的搜查。

宫廷的大门外还站着带刀武士。

到了嘉靖皇帝起居的精舍,鼻端就嗅到一阵浓郁的中药味道,同往日间满屋的檀香、龙涎香味却不大一样。

而嘉靖皇帝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这可同他往日的形象大不相同,在吴节心目中,这个皇帝好象就没有躺下过。要么在处理公务,要么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养气,床对他就是个摆设。

吴节就看到一个太监端着满满的一碗汤药小心地走到床边,又慢慢地凑到靠在床头的嘉靖皇帝嘴边。

在昏暗的光线下,嘉靖凑过去先喝了一大口,接着伸出他那双如同干柴一样的双手接过药碗,深吸了一口气,竟一口将那一大碗药汁喝尽。

接着投射进屋中的阳光,吴节总算将嘉靖的脸看清楚,顿时就大吃一惊。

皇帝那张脸已经干枯得看不到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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