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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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筑渐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好诗!”就连吴节也忍不住击节叫好:“戚将军,这次若平了倭寇,当勒石为记,将这句刻在横屿岛上。”
戚继光这些天同吴节结交,刚开始还有意讨好,显得战战兢兢,后来才发现这个吴大人,这个状元公身上没有半点文官的高傲,说话随便,为人谦和,有的时候还有让人大跌眼镜的俗气。
顿时心中大畅,心道:吴大人果然是个没架子的人,肯放下身段同粗鄙军汉结交,说话做事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若带兵,军中将士感念他的恩德,敢不效死?
戚继光却不知道,吴节所谓的大名士头衔都是靠抄袭得来的。其实,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同人说话也懒得动脑筋文绉绉地掉书袋,想什么说什么。
却让戚继光以为他是特意折节下交,心中禁不住阵阵感动
福建这地方真是地无三尺平,大军走了许多天,累得够戗,终于到达福安,休整了两日。继续前进,依旧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和崎岖的山路。
好象这山路永远都走不完似地,等翻过一座高山,前面突然一空,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时,吴节才知道已经到地头了。
战幕即将拉开。
此时,在辎重对着,孙初一一看到大海,就颓然倒在地上:“我的个娘诶,可算到了,杀了我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做了脚夫
从蛾子见着孙初一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同一个月前相比,如今的孙初一却壮实了许多,一张委琐的脸一晒黑了,深陷进去的两颊也饱满起来。
大约是经过这么多日的体力劳动,再加上戚继光军队的伙食也不错,他想不健康起来都难。
“起来,起来,别瘫着。”一个军官跑过来,提起鞭子就朝孙初一抽去:“起来,安营扎寨,已经看到敌人了,须防着他们突袭。不想死就快点起来。”
孙初一吃了这一鞭子,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讨好地笑道:“长官,敌人在哪里,怎么没看着?”
“那里不是,前面就是横屿。”那小军官用鞭子指了指前方,“前面四里地。”
“没看到啊!”孙初一疑惑地看着前面,此刻正值后世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天气非常阴霾,说来也奇,都八月了,这靠海的地方却显得有些阴冷。
前面都是白茫茫的水气,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耳边隐约传来海潮的声音。
孙初一的话刚说完,一阵大风吹过,水气顿时就散开了。
眼前是一片满是淤泥的黑色海滩,从脚下向前绵延伸展,一直延伸到前面四里地的一座不大的岛屿上面,就如同一座黑色的大桥,沟通两岸。
岛屿靠着陆地的地方扎了一座巨大的寨子,从上山看下去,隐约能够看到寨上士兵手中兵器的反光。
一股无声的杀气冲天而起。
孙初一心中一寒,忍不住道:“大爷,方才我们不是路过一个镇子吗,干脆去哪里扎营好了,离贼倭也远些。”
话还没说完,那小军官就一记鞭子抽过来:“混帐东西,那地方也是你能去的?黄崎镇乃是我家大帅和吴老大人、宋监军的中军节帐,你狗屁不是的人物。也敢去挤?”
原来,他们刚才路过的那座镇叫黄崎镇,距海岸线十里地。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发出惊叫:“倭寇,倭寇!”
民夫们顿时就慌了,同时发出一声喊,四下乱跑。
士兵们大惊,同时提起手中的枪杆子。时间朝民夫们抽去:“不许乱,不许乱,否则杀无赦!”
古代行军,最怕的就是炸营,若乱了,敌人再乘机杀了。这一仗就败了。
满耳都是民夫们的哭喊声,还有人脚下一虚,骨碌辘地滚下山去。
孙初一虽然胆小,却是个老油子,自然知道若是这么乱跑,只怕立即就要被踩死在地,立即手脚并用爬上身边一颗小松树上。
低头看去,不断有人倒在地上,又有车辆因为侧翻滚落山坡。“呼啦”一声,麻布口袋里的粮食瀑布一样流泻而出。
“初一,小畜生,还不快来救你老子。”
听到喊声,孙初仪低头看去,就见到爹妈混身颤抖地缩在一个大岩石后面,满脸都是惊慌。
孙初一心道,老子现在下去不是寻死吗,就喊了一声:“爹娘。你们自己保重吧。恕儿子无能为力。”
孙初一的母亲大怒,厉声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你给老娘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下来就不下来。”
没错,这三人就是蛾子的爹娘和大哥,却被征召进军队来做了脚夫。
“哈哈!”先前提鞭子抽孙初一的那个军官放声大笑起来:“果然是一群小人,老的不成体统,小的忤逆不孝,得,多两日若开战,绝对将你们排在最前面。”
“别,大爷,我的亲大爷,可不兴这样。”孙初一面色大变,正要告饶,突然一辆大车顺坡而来,正好撞到小松树上。
“哎哟!”惨叫一声,孙初一猝不及防,从树上掉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
好在戚继光军队平日勤与训练,对于炸营这种事早有预案,不断有士兵四下收集散乱的民夫人和辅兵,只一个时辰不到,就恢复了秩序。
不片刻,就有两匹快马冲过来,马上有一个身穿大红六品官服的文官,另外一人则全身铠甲,不是戚继光又是谁?
“见过大人,见过大帅!”那小军官连忙跪地在地上。
见到这么大的官,民夫们也都吓得跪下去,再不敢抬头。
戚继光眉毛一扬,呵斥那小军官:“怎么回事,乱成这样,若是倭寇乘机来攻,却是麻烦?”声音不大,却尽显威严。
那小军官:“民夫们见到倭寇的寨子,受了惊,属下管束不严,请将军责罚。”
“责罚,军中骚动,惊了营,岂是责罚二字就能轻轻带过去的?来人,砍了!”
众人这才知道戚家军军令的厉害,齐齐都是一颤。
那小军官立即面如死灰,却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慢着。”戚继光身边的文官缓缓开口:“戚将军,骚乱的都是新征召的民夫,又没经过军事训练,见了敌人,难免慌乱,却与刚才这位军官没有任何责任。“
这人正是吴节,刚才军队开到海边之后,他和戚继光第一时间赶到前线探察地形,正好碰到这岔。
吴节心软,而此事确实同这个军官没有直接责任,就忍不住向戚继光求情。
戚继光这才点了点头:“有大人求情,此事就算了。白厂,还不谢过吴大人。”
那个叫白厂的军光感激地看了吴节一眼,忙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吴大老爷,谢大帅不杀之恩。”
戚继光哼了一声:“虽说饶你不死,却不能不罚。改日进剿倭寇,你带人第一个冲上去,戴罪立功。”
白厂又惊又喜:“谢大帅,敢不奋勇争先。”
戚继光手下的护卫不服气了,忍不住叫道:“大帅,白厂弄怎么大一个乱子出来,怎么却要去做先锋,不公平!”
“对,不公平,就算要做先锋,也得我们先上!”
吴节忍不住笑起来:“士气可用,戚将军调教出来的好兵。”
戚继光哈哈大笑,一扬鞭子。
一行人在轰隆的马蹄声中去得远了。
等戚继光等人看不人影,白厂才从地上站起来,忍不住大叫一声:“好,他奶奶的,想不到不但没有砍头,还捞了个前锋,爽利,爽利,哈哈哈哈!”
孙初一忍不住凑过来:“白头,老大,我的大爷,刚才那个什么大人看起来好生眼熟,想请教你,那位老大人姓甚名谁?”
第四百二十三章倒霉一家人
白厂回头横了孙初一一眼:“京里翰林院来的贵人,那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当今的状元公。怎么,也想攀关系,去你娘的!”
说着话,抬手作势要打。
白厂所报出的这一串头衔吓得孙初一将头一缩,蛾子的爹娘慌忙将儿子拖到身后,作揖道:“军爷,我这儿子是失心疯了,你来别介意。”
白厂哼了一声:“我看你们这家人都他妈莫名其妙,流民就是流民,没一个是好人。胡乱报一个人的名字就说是咱们大帅的亲兵队长,想蒙混过关,真当我们是傻子。怎么,你们还想找那个什么连爷?”
这话说一说出口,一家三口都羞得一脸通红。他们被征召进军队做脚夫和辅兵时,曾经想起和蛾子在一起的连老三,慌忙报上他的名字,希望能够脱身,结果去招至一阵耻笑,说戚将军的亲兵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姓连的队长。
这事在辎重队中成为一场笑话,弄得所有人见了他们,都会笑着问:“你们是不是去找连军爷了?”,弄个老大没趣。
白厂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你们这些流民都他们是一群垃圾,今天险些被你们害得受了军法。不过,如今却是否极泰来,建功立业就在今遭,真是祖坟冒烟啊!”
见白厂心情大好,孙初一小心道:“白爷,这做前锋,第一个冲阵,战场上刀箭无眼,危险得紧。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老人家却紧赶上向上凑,小人看不明白。”
白厂轻蔑地冷笑一声:“咱们戚家军可没有胆小鬼,别以为人人都同你们一家这样不堪”
“那是,那是,白爷乃是军神转世。”蛾子爹娘连声恭维。
白厂:“什么军神转世,咱们戚继光将军才算是,我就是一个小兵。算得了什么。倒不是我不怕死,这战场上,你越怕越容易死。”吸了一口气,他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先锋部队的装备那是一等一的好,皆着铁甲。就倭寇手上的竹弓,箭射到身上跟挠痒痒似的。还有他们手中的倭刀,锋利是锋利。可碰到铁甲,也是毫无办法。”
白厂越说越兴奋,不住地搓着手:“倭寇横行东南多年,虏获甚多,咱们做前锋的,按照军中的规矩。一有缴获,先紧着我们挑剩了,才轮得到军中其他兄弟。要功劳有功劳,要实惠有实惠,你说美不美?”
“敢问军爷,如果你做了前锋,能得多少好处?”蛾子的母亲最听不得钱字,忍不住出声问。
“还没打下敌人大营,鬼知道有多少?”白厂白了这个老太婆一眼:“上次在浙江宁波大战的时候。我也不是前锋,就上了一次战场,最后得了大帅五十多两赏赐。这次,怎么这也能得个好几百吧。”
戚继光赏罚分明,以军功论赏,对士卒异常优厚,这也是戚家军战斗力强悍的原因之一。
“啊,这么多!”蛾子的爹惊叫了一声:“白爷,只只需打完这一仗。你老可就发财了。能够不能把我儿也带去,也好捞个富贵?”
“啊。不要!”孙初一惊得脸色发白。
蛾子的娘也连声说好,又对儿子说:“初一我儿,白爷说了,这一仗打起来没什么危险,你就放心地去吧,也好为爹娘搏些棺材本。”
孙初一大怒:“爹娘,你们好不晓事,这可是上阵杀人,别没将你们的棺材本赚回来,反把自己装进棺材里去了。这种屁事,老子才不干呢!”
“你这个不孝的畜生,你在谁面前充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蛾子的父亲破口大骂。
一家人又扭成一团,白厂被这极品三人组弄得头大,忍不住喝道:“闹什么闹,好,就带孙初一上阵好了,这是我的命令,执行就是了。”
“哎哟,不要!”孙初一大叫一声:“白爷,真让我参军啊?”
“想得美,你这鸟人就是个软蛋,咱们戚家军可不收。”白厂嘿嘿笑着:“白爷我不是要做重甲前锋吗,按规矩,身边都得带一个辅兵帮忙着甲、携带兵器,就你了,巴巴儿地跟在我身边侍侯着吧。”
孙初一脸白得更厉害:“既然是辅兵,是不是也得朝前冲,是不是也有铠甲穿?”
“做梦,什么都没有。”
“啊,参天!”孙初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等白厂大笑着走远,孙初一这才对着父亲就大叫起来:“你你你……爹,你可把儿子给害死了。银子固然爱人,可也得有命花。你就不想有人养老送终吗,搭什么腔?”
蛾子的父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讷讷几声:“鬼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为父也是糊涂油蒙了心。不过,谁叫你没个使处,叫人家看不上呢?你方才不是问那个什么老大人,怎么会扯到这上面?依我看来,这事还得怨你自己。”
“你还怨上我了?”孙初一大怒:“爹,那天蛾子不是留了二十多两银子吗,若不是你抢了就跑去赌场耍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就是,那可是二十多两,足够吃一年的了。”蛾子的娘也叫起来。
蛾子的父亲大怒:“反了,反了,那天耍钱的时候,你们可比我还高兴,现在却怪起人来?”
三人又抓扯在一起。
其他民夫都笑嘻嘻地在一边看热闹,然后发出阵阵喝彩和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