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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部分

最才子-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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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三件事,一件是关于年后春闱的,一件是关于玉熙宫改建工程的,第三件是关于景王的。”

春闱还好,按照朝廷礼制,春闱会试之后,录取的进士们都需要参加殿试。殿试虽说是个考试,却不过是走个形式,让大家随意作一篇策论,不弥封,不誊录,当场由皇帝御笔钦点,给大家排个名次。

然后由主考官阅读头三名的卷子。

而这个阅卷官则通常由首辅担任,又因为殿试的主考官名义上是皇帝。主持殿试的内阁首辅与考生们也没有师生关系。

可主持会试的主考官就厉害了,他所录取的进士将来可是要直接做官的,三甲还要入翰林,将来很有可能做到阁相高位。只要做了一界主考,就能收一大批精英做自己的门生,这人脉,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因此,严世藩和父亲商量过。这界春闱,干脆就不用另外选主考了,就由严嵩一肩担了。其他什么房师、弥封、誊录什么的,也直接让严党把名额都给占满了。借此为严党扩充实力,吸纳新血。

这一点,严家父子已经商议过很多次,也已在两个月前就开始运作。

本来,这乃大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徐阶今天一来,却抛出了“玉熙宫”和“景王”两个名词,让严世藩眼皮子一跳。

这两桩可是严党的两块心病,不能说,也不敢说。

小严为了给胡宗宪筹措军饷,从玉熙宫工程里挪了将近一百万来两银子。和李家父子二一添做五贪墨掉了。这钱可是皇帝的私房钱,若传了出去,事情只怕大大不妙。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嘉靖是一等一的爱钱之人,动了他的小金库,就是要他的命。

至于景王,严党的屁股更不干净。在以前,严党为了做从龙之臣。借嘉靖一直没有立储的机会,想推景王上位。只可惜此事一出,舆论哗然,景王也被朝中重臣们赶回了藩地。

不过,即便景王出京之后。严家父子还是与他书信往来不绝,商议大事。

看到徐阶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严世藩心中一凛,意识到不好:难道这个老徐知道了什么?

不过,严世藩是什么人物,即便被热捏住把柄,依旧是一副强项的样子,反问:“徐相,景王和玉熙宫怎么了?”

徐阶并没急着回答严世藩的话,先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他年纪有些大。大牙也掉了好几颗,没办法咀嚼,只得先用口水泡湿,然后慢慢地蠕动下巴。

说话的声音也是含糊不清起来:“东楼,景王那边可是惹了个祸事。”

严世藩没说话,看徐阶的目光开始凌厉起来。

徐阶大口地用茶水送着点心:“景王朱载圳到湖北陆安的封地时,万岁心疼这个小儿子,赐了他大量的财物,但并不满足的他又侵吞了当地的万顷良田。如今。地方上已经将他告了上来。监察院的御使们也见天弹劾。要求朝廷秉公处置。哎,此事涉及到天家骨血。倒不好处置啊。”

严世藩听到是这事,心中一松,忍不住恼了:“徐相,不过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值得内阁讨论吗?直接转去宗人府,让皇帝自己看着办不就是了。”

宗人府是皇家专门用来处理皇族事务的机构,长官宗正大多由皇族中德高望重的王爷兼任。

景王侵吞百姓田产一事,若走司法途径,定然会有许多麻烦。不如转去宗人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景王在嘉靖那里手受的宠爱,必然是屁事没有。

不过,此事还得内阁点头才行。

“恩恩,按照规矩,这种案子是该由内阁给出处理意见的,既然小阁老这么说了,就转去宗人府好了。”

严世藩心中暗道:这个徐阶倒是懂事。

又问:“那么,第二桩又是何事?”他故意不提“玉熙宫”三个字,心中却有些忐忑起来。

徐阶又吃了一块点心,声音更含糊:“事情是这样,眼见着就是春节了。天家过年,自然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样,总得张些灯……结点彩,嫔妃们也得赏些东西……还有,天子接见大臣……赐宴什么的,都要钱啊……”

徐阶的声音也低,严世藩听起来非常吃力,中途还问过几次,等到徐阶说完,不耐烦地道:“陛下要怎么花钱是他的事,同我们内阁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万岁说他也没钱,让我们从户部那里挪一点。户部不干啊,说玉熙宫那么大工程陛下你都能拿出钱来,怎么现在反向国库伸手,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于是,就有人要看玉熙宫工程的帐目……说是要拿出实据与天子理论……”

小严听得越发地心惊肉跳,做为内阁辅臣、工部左侍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玉熙宫的帐目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就是一包乱帐,一查,就算是点燃了导火索,也不知道会炸到谁?

他忍不住愤怒地叫起来:“查什么查,天子的帐也是做臣子的可以去查的吗?徐阁老,户部的人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管辖部属的?”

本来,户部、工部和兵部本是严党的基本盘,严家父子一手把持着整个大明朝的财政和兵权,势力大到引起了群臣的警惕。也因为这样,不断有御使和部院大臣上书,要求将这三个部门分出去。

不得以,严党只能牺牲户部。

毕竟,兵权的要紧无庸多说,而工部则是他们的大财源。

于是,徐阁老就分管了户部这个大摊子。

好在徐阶是一个老好人,对严家也是亦驱亦随,很是乖觉。可以接受。

徐阶听小严这么说,点点头,喝了一大口茶水,将糕点冲了下去,声音清亮起来:“既然东楼这么说,就让他们别查了。”

既然徐阶已经点头,小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领他的情。

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徐老头肯定会开出条件的。

这人虽然老实,可也不是呆子傻子。能够入阁为相的,谁不是人尖子?

抛出这么大两个人情,老徐会不为自己争取利益吗?

严世藩:“徐相继续说第三桩。春闱。又怎么了?”

徐阶道:“此事说起来却有些尴尬,同吴节也有些关系。”

一听到吴节的名字,严世藩就大为光火:“那厮又怎么了?这个鸟人,可恶得紧!”一时气愤,小严开始爆粗口了。

徐阶依旧是一脸的平静:“说起来,这个吴节在四川参加童子试的时候,同我一个叫高问陶的门生有了师生名分,如此算来,也算是我的门徒。”

“嘿嘿。你们心学的门人好生了不起啊,折腾起人来真有一套。”严世藩发声冷笑。

徐阶也不反驳,继续道:“我那门生为了吴节特意给老头子写了一封信过来,让徐阶关照一二。所以,徐阶就给吴节将春闱的名字给报上了。”

“报上了?”严世藩一愣,坐直的身子。

徐阶:“据说,严阁老要做这一科会师的大宗师。若是那吴节去参加会试,也不知道严阁老取还是不取?”

小严怒道:“取不取又如何,都是誊录之后糊上名字的。在没拆封之前。会知道那张卷子是谁的?”

他接着冷笑:“看来徐相是担心我严世藩要借这个机会将吴节刷下去是不是?你也是科场老人,难道还不懂得这里面的规矩。朝廷制度大如山,没错,我是想给这个鸟人一点颜色看看,可也要有机会吧?严相将吴节的名字给报了上去,算他运气好,你的面子却不能不给。至于他中不中,全凭造化。”

“是啊,严阁老和小阁老你公正严明,天日可表,可别人会怎么看呢?”徐阶突然笑起来,笑得像只老狐狸:“科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上万考生,最后中举的也不过那几百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再大的才子,也不敢夸口说他会稳中的。吴节也未必能中进士,可若是中不了,别人会不会说是严阁老因为小阁老和吴节的过节,故意报复?”

严世藩怔住了:“在徐相你的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是,我是想报复吴节,可在科举场上,就算有心,也是无法可想啊。”

“那是,那是。”徐阶笑得更是开心“可别人不这么想啊,所谓众口烁金,三人成虎。这世上,没有见识或者捕风捉影,甚至别有用心的可不在少数。”

严世藩怒道:“这么说来,吴节还必须中进士,否则就是我严家父子给人穿鞋子打棍子,做小人了?我若是能决定谁能中进士,还等得今天,早就亲自上考场了……”没有进士功名一直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话说到这里,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颓丧。

事情已经落到徐阶的算计之中:“东楼说得是,这事还真没法子弄。吴节不中吧,有报复嫌疑。可若他真的中了,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严世藩大奇:“怎么中了还更麻烦,这事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徐阶摸着下颌上的胡须,缓缓道:“若吴节真的中了,又有人说,严相父子为了避嫌,不问青红皂白将吴节取了,以示心底无私。其实就为沽名钓誉。”

小严怒了:“合着不管吴节中不中,都是我父子的不对。这鸟人就是陀狗屎,一粘上,就得臭一身?”

徐阶点头:“东楼,你是内阁辅臣,严阁老是内阁首辅,直接关系到朝廷的脸面。若是在春闱一事上引起物议,对朝廷的声誉也是一种损害。这几日,东楼父子都没在内阁值房当值,我就与高恭和张太岳商议了一下,这科春闱,就由徐阶做主考。至于景王和玉熙宫之事,就按严阁老的意思办吧。”

他故意将景王和玉熙宫两个名词咬得极重。

严世藩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徐阶在同自己做交易,再按耐不住,怒叫:“你们都商量好了,还跟我说个屁。就这么吧,你要当主考,自去当就是了!”

枉他自诩精明强干,可这事从头到尾都被徐阶牵着鼻子在走,到现在,已经完全落进他的圈套里去了。

严党已经受过好几次打击,可谓是人才零落,青黄不接,就他严世藩和胡宗宪一里一外撑着,急需补充新血。

朝廷经过这几年的动荡,很多要害职位都空了出来,需要派人补上去。

严党不是不想借机上位,实在是手头没得用的干才。

这次会试正是吸纳新人的大好机会。

可徐阶却拿着这维修工程和景王两件事来同自己做交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严世藩能够不答应吗?

送走徐阶之后,想起徐老头先前假惺惺叹息一声:“会试考场大宗师,那可是天下一等一劳烦之事。可为了国家社稷,老头子只能勉强打起精神了。”

“呸,这个老狐狸!”严世藩嘴角的燎泡又疼了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输给了吴节,这鸟人,不杀不足以平吾心头之恨!”

他大骂一声,将那本诗稿扯得粉碎,扔了一地。


第二百八十六章热油锅里的一滴水

后世有一句话: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

那么,在明朝,只能怪嘉靖皇帝了。

吴节报名之后,本打算在家里好生修养几日,好好过个平安祥和的春节。再全力温习功课,准备二月的会试。

可没想到,皇帝家的事情会这么多。

可怜吴节在现代社会不过是一个文科生,可做了天子身边人,又因为懂得一些基本的会计知识,竟然被嘉靖当成财会人员使。

一口气干了几天财务,加上天生对数据反感,吴节被折腾得人都瘦了一圈。

大明朝虽然设有户部尚书,可国家的财政权力都由嘉靖一手把持,可以说形同虚设。作为皇帝身边的财务助手,吴节看数字看得头疼。突然想起后来张居正搞的那个考成法。将官员的政绩都用数字进行量化,每天所看的数字比自己不知道要多多少。

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作为一个现代人,比起古人只在先知先觉上有一点优势。至于行政能力,还是权谋、智慧,还差得远呢!

渐渐地,随着春节的临近,北京城中响起了稀疏的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西苑里也多了一份年味,一大早,嘉靖就让黄锦带着几个小太监,将几盏红灯笼挂在屋檐下,红艳艳地甚是醒目。

玉熙宫的工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主体部分都已经完工,只剩几座屋子还在刷漆。

但嘉靖已经等不及了,早早地就搬回了原来那间精舍。

油漆未干,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还好嘉靖不怕冷,大冬天的依旧门窗大敞,且不生火。被凛冽的北风吹了几日,屋中的气味总算恢复正常。只冷得厉害,在那里呆一天下来。包括吴节在内,一个个都冻得嘴青面黑。

皇帝搬回玉熙宫,工匠们做起工了都异常小心,生怕惊动了大明朝的天子,见了圣驾也都要回避。因此,扫尾的这些活计就越发地慢起来,也不知道会拖延到什么时候。

说来也怪,李家父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这里了。日常事务都由陆轩主持。可这家伙好象已经傻了。怎么指挥得动工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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