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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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行割据之事:“不过,此例一开,将来国家但有战事。兵部、户部、内阁为了省钱,也照此办理,岂不天下大乱了。那些人可精着呢!”
皇帝冷笑一声:“一旦国家需要用钱了,要掏他们腰包了,一个个如丧考比,见天喊穷。甚至,还将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
嘉靖的愤概吴节可以理解,这同明朝的财政制度有一定关系。明朝的中央财政每年腊月的头一天,内阁和司礼监,再加上皇帝就会坐到一起做一个本年的财政预算。各部门,各地方需要用多少钱都是有规定的。当然,这其中还要留出一些余量,以备不时之需。
问题是,备用金虽多,可也架不住四方伸手。于是,这预留部通常会在六月前被挪用一空。下半年一旦有突发事件,大家也只有抓瞎。
到这个时候,文官们都会把眼睛盯到皇帝的体己银子上。反正你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要钱做什么呀!你若舍不得出血,就是昏君,等着被御使言官们骂吧。
所以说,明朝的皇帝就是被这些文官们活生生逼成财mi的,实在是被他们拆借得太多。借了又不还,日子过得苦啊!
当然,也有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比如万历。不但不借,反变着法儿广开财源。得罪文官的下场很是凄惨,于是,万历同学一身集昏君、庸君、暴君几大名号于一身,变成了九五之尊中的反动典型。
“乱不了,乱不了。”吴节突然微笑起来:“陛下想差了。”
嘉靖知道吴节正说到最紧要的关头,也不发怒。实际上,他现在也被中央恶劣的财政状况弄得焦头烂额,但凡有一点辙,都不肯放过。厘金制度实在太you人了,如此大一场战役,每年光军费开销就得八百万两。
天见可怜,如今的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两万。
等到万历张居正改革时,实行银本位制度,一条鞭法之后,太仓的入项才上升到四百到五百万两。
这场东南战役拖的时间实在是长了点,朝廷拆东墙补西墙,漏洞越来越大,有全面崩溃的迹象。
就嘉靖皇帝来说,即便是一杯毒酒,也得喝下去。
嘉靖:“说下去,说说朕错在何处,怎么就乱不了。今年蒙古俺答可是直接打到朕的眼皮子底下了。东南不靖,我看这北面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得用兵。你这个厘金制度一出,宣府、大同的边军也照此办理。对了,还有延安、榆林,东北那边的山海关、宁远。整个九边都各自设卡收税,朕只怕到时候连一兵一马都节制不住了。”
吴节:“臣上的这个厘金制度只是军队在对内作战的时候才临时采用,对外战争却是不用的。比如说九边对北用兵吧,就算设置厘金局,设关卡收钱,也没处收去。北方都是军镇,地方凋敝,商贾不行。骡马又是朝廷专营,总不可能让军队到草原上去设卡吧。他们真有那个本事杀到草原上去,国家也没有边患一说。”
“至于对内,内地有战事,地方早就一片糜烂,别说商税,就算是田赋,只怕也收不上来。厘金只不过是把朝廷损失的部收上来罢了,对国家来说不但没有任何损失,反是一件好事。所以说,厘金制度只不过是专为应付叛乱、民变所设,真到那个时候,国家一团混乱,还怕出现军阀割据吗?再说,一个刚正的君王,自有统御军队的能力,所谓将将之将也。若君王连军中统帅都统御不住,就算没有厘金制度,也会出现军阀。”
吴节最后抛出一个糖衣炮弹:“再说了,真要实行厘金制度,设置厘金局,也不可能让军队自己说了算。他们说收多少就收多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那是不可能的。朝廷必然会派出官员主持,监督税赋用途。等到战争一结束,军队解散或者各归建制,也不可能将没用掉的部si分了事,还得归还国库。就拿胡总督所执掌的南方五省来说,都是膏腴之地,一年下来,收千万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若在调高厘金,两千万两都有可能。前线军费才多少,百万两顶天了。战争一但结束,国库至少增加上千万两入项。”
话还没说完,嘉靖霍然站了起来:“当真!”一张死人脸已经彻底变色了。
上千万两,这可是朝廷三年的收入啊!
当然,这事实际操作起来肯定有许多变数,不过,每年弄三四百两还是有可能的。
怎么不叫人动心?
只一瞬间,嘉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可所有的念头无一不被白花花的银子的光芒给掩盖了。
穷,实在是太穷了。
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嘉靖皇帝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不知道外面是如何议论自己的,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家底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如吴节刚才所说,厘金制度不过是对内战争时的临时举措。真到内乱之时,国家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只要能将乱贼剿灭,也顾不了其他。至于出现军阀,也不是不能控制。明朝对于文武相制,大小相制早就积累起一整套的政治经验,对这一点,嘉靖皇帝还是有信心的。
“禀陛下,这个条陈,臣已经推敲过许久了,已然酝酿成熟。”吴节肯定地点了点头,看到嘉靖神采飞扬的表情,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去了。
或许,这是自己的一个机遇。过去了,就算是在大明朝政坛上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这个厘金制度一出,不管是支持的还是反对的,肯定都不会在少数。
以明朝官员们党同伐异的性子,不管怎么说,吴节肯定会拥有一大批同志。这就是他未来在政坛上立足的根本。
“好好好。”嘉靖皇帝终于lu出灿烂的微笑,又一身松弛地坐到蒲团上。并指了指身边:“吴卿且坐,详细将你这事说说。”
“是,陛下。”吴节也学着皇帝样子盘膝坐下,将着个厘金制度从头到尾说将起来。
当然,这个制度吴节完全照搬了曾国藩和李鸿章当年的那一套,数据翔实,有根有据,自然有极强的说服力。
当然,他也不怕说出纰漏。实际上,全然照搬的数据挪到明朝来还算是保守的。
毕竟,清占全世界一半以上的gdp大多来自农税,建立在土豆、红薯、玉米等高产作物的基础上。至于商业,却还是比不上明朝。
如今的大明朝正处于资本主义的萌芽阶段,整个商业社会都处于蓬勃的上升期。厘金只收商业税,就其数量上,却要比清朝时大上许多。
这一点嘉靖也看出来了,时不时打断吴节的述说,纠正他数据上的错误,微笑道:“吴爱卿为人稳重,不肯将话说满。不过,数字这种东西,还是实说的好,不用刻意压低。”
吴节有些惊讶,他也没想到嘉靖对数字如此敏感。这家伙,很有些后世技术官僚的气质啊!
很快,吴节就和嘉靖一道商议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就是由浙直总督派出人手设置一个厘金局,不过,朝廷得派出御使监督资金使用情况,必要时候可以行使否决权。
当然,皇帝还特意派出了一个太监,在收取的厘金之中提取一成,充实内虏。
嘉靖皇帝还是不忘从中获取个人好处,否则,一旦战事结束,节余部分充入国库,再想伸手,就有些难了。!。
第二百四十章惊变
雪还在静静地落着,整个北〖中〗国已经被一层白色覆盖。这一场雪从昨天落到现在,开始大起来。
也不知道在大殿里坐了多长时间,北顶娘娘庙里的松柏还有那一棵古槐树已经变白。
嘉靖皇帝站了起来,将长袖一甩,裹在双臂上,然后背着双手走到门口。面上带着喜色:“去年冬天自入冬以来,二十来天没有下雪,以至于整个顺天府农作物歉收,看今年这种情形,应该有个好收成。瑞雪兆丰年,儒家讲究天人感应,若遇天灾,臣工们都要逼着朕下罪自诏,如此大雪,他们应该没有什么话说吧。”
天人感应那一套吴节觉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自然现象什么时候同君王的德行牵扯在一起了?
所谓天人感应,西汉时的董仲舒认为,天和人同类相通,相互感应,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董仲舒把天视为至上的人格神,认为天子违背了天意,不仁不义,天就会出现灾异进行谴责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会降下祥瑞以鼓励。
吴节现在批着一张儒生的皮,当然不可能反对,只是暗自腹诽。
说起来,这不过是儒家对君权的一种制约。君权神授,却要受到上天的监管,不能肆意胡为。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殿里四下通风,一身都快要冻得僵硬了,脸上也冷得没有血色。
见皇帝站起来,大叫一声“太好了”就吃力地从蒲团上挣扎着站起来,柱着拐杖走到皇帝身后:“那还不是因为陛下的德行。”
嘉靖哈哈一笑,看着吴节道:“冷了?”
吴节打着哆嗦:“陛下乃是半仙之体,臣凡胎,自然比不了。”
嘉靖:“朕素食少餐,已经避谷数日。你既然冷成这样,不如去禅堂喝口热茶,陪朕用些茶点,顺便让住持将那册供奉在观里的三丰真人的《〖道〗德经》取来一观。”
吴节高兴得差点就说了一声:“那感情好。”
禅堂位于大殿旁边的耳房,里面倒也清雅,墙壁上挂着一张老子骑青牛出关图。
走到门口,就听到蛾子银铃般的笑声:“陈叔你这面相看起来真是不错,是个有福之人,至于贵不贵,容我再瞧瞧。”
“咦,你懂得看相。”陈洪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讶,说完话,又立即板起了脸。
“咯,陈叔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别一见人就黑着张脸,虽然让人害怕很威风,可没人同你亲近,不也寂寞得很。”蛾子笑了笑:“我前一阵子同街坊几个大嫂闲聊的时候,听她们说过相术上的事情。你别不信,还说得真准。比如他们说从一个人的面相可以判断出你的财帛运势,可以看出你将来是做官还是发财。
在面相中,有一个位置主管此人的财运情况,这个位置就是财帛宫。从“财帛宫”的位置来看,它位于一个人面部的鼻头及其周围的位置都可以叫做财帛宫。果“财帛宫”的位置良好则象征此人的财运上升,十分适合经商发展。对于一个良好情况的“财帛宫”而言,首先得判别方法便是要鼻头饱满,即鼻头的位置有鼻肉包裹,用手指轻轻按压鼻头位置则富有弹性,其次在鼻头上肤色亮泽,无疤痕、皱纹等。这样,就算你将来必定大富大贵,财源滚滚。”
“还有这种说法。”陈洪一呆,忍不住伸手去mo了mo自己的鼻子,道:“我不过是一个做下人的,富贵什么的都不放在心上,也没想过发财。”
蛾子突然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死人呢,却原来会动啊!”
“你!”陈洪又惊又怒,声音尖锐起来:“好大胆子!”
蛾子又哼了一声:“你喊这么大声音做什么,我就是闷得难受找你说说话儿,值得发这么大火吗?”
“大胆!”陈洪气得直打哆嗦,还在再叫,突然间,门口传来嘉靖“哈哈”的笑声。
立即白了脸,站起来立到一边:“真君。”
“原来是老神仙了。”蛾子也站起来,又朝嘉靖一施礼,并对吴节说:“公子,陈叔闷得很,我也不过是想同他说说话,却不想他却恼了。”
说完不服气地瞪了陈洪一眼。
嘉靖饶有兴致看地了他们一眼,问“小丫头,饿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蛾子:“缺是有些饥饿,要不咱们走吧。”
嘉靖:“别忙,我同你家公子还有话说,先在这里用些茶点。”
道观的茶点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也就是两盘白糕,一碟子松子。
见吴节进来了,蛾子不说话了,小心地站在一边shi侯。陈洪也立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不片刻,道观住持将那一册《〖道〗德经》请了过来。
嘉靖和吴节忙洗了手,恭敬地捧过来,打开了看了起来。
这还是吴节第一次看到张三丰的真迹,心中难免好奇。就同嘉靖一边观看,一边说着闲话,也不拘谨。
二人以前也这样随便说过许多次话,都很随意。
其间,皇帝还命吴节说一段关于〖道〗德经的故事,有些故意给他出难题的意思。
〖道〗德经乃是道家的无上典籍,不可亵渎,自然也没有什么民间传说。
吴节却是想都不想,就随口说了一段《三言二拍》中一个牧童梦中显达,可现实生活中越来越凄惨,最后被庄子用一本〖道〗德经点化的故事。
嘉靖连叫有趣,又一声感叹:“是焉非焉庄周梦蝶,这个故事妙。”
看得旁边的陈洪心中大震,他是东厂都督。平日里,都是黄锦在shi侯皇帝,也不知道玉熙宫中的情形。今日一见,这才知道吴节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居然重要到如此程度。其亲密程度,颇似对当初的陆炳。
看来,一个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