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华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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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就是太学那地儿,显贵云集,阿姐怕他俩土鳖进去被人欺负了,这才急不慌的往邓公眼前凑,好寻个靠山,免得他和三郎吃亏。
他都明白的,三郎——也是。
“可是,阿姐,邓公他——他老人家能答应吗?”谢冲难掩忐忑,谢肃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荼糜。
“交给阿姐便是,你们放心。”谢荼糜认得痛快,信心满怀。眼角再次从车厢角落那里滑过,神色自有一派成竹。
“哦。”谢冲应了声,随即不好意思道:“总是叫阿姐受累了。”
谢肃嘴笨,也在一旁拱了拱手,露出一对小酒窝对着谢荼糜。
“咱们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自当守望相助。说这话倒见外了,我不帮着自家人,难不成还指望旁人?”
谢荼糜懒懒弯着嘴角,脑中却飞速转动,只琢磨着待会儿不管如何,总得磨的邓公点头,应承下调教这俩小子不可!虽说,她已有盘算,可到底得万无一失才好。
谢家姐弟三人谈话不过几瞬之间,这会儿功夫,邓家大门已是敞开迎客,谢荼糜施施然的下了马车,示意谢冲谢肃提上礼品,跟着带路的小童,步行进入邓家大门。
待一行人到了正厅,跨进门槛,抬首便见屋中上首位正坐一位布衣老者,垂眸品茶,静默不语。
这么大眼一瞧,谢荼糜只觉心中涌起些许说不清什么的感觉。怎么说呢?和想象中的好似不怎么一样,文坛北斗什么的,不应该鹤发童颜,再不济仙风道骨,可怎么瞧着……竟原来是个干瘪小老头呢!这模样儿瞧着跟守门房的二大爷似的,这个——想象破灭啊有木有!
托着神思不属的脑袋,面上却仍旧维持的温和恭顺笑容的谢荼糜,走到屋里,对着邓公动作自然无比的行了一礼。她身后的二郎三郎也跟着行了长辈礼,虽竭力忍着,可神色间仍泻出几丝激动之色,脸颊都红了几分。
邓文公耷拉着眼皮子,抿了两口茶,慢腾腾的吐出一字:
“坐!”
话音刚落,谢荼糜神色自若的缓缓移步,在下手左边扶手椅上坐下,中途还不忘给俩忐忑不安的小子使眼色,眼角余光瞅着二郎三郎紧张兮兮的只敢做了半个屁股,挺直脊背,神色做出一副肃然状。那小模样儿就跟被老师逮着抽查似的,忒不淡定!
心里头腹诽不停,谢荼糜倒还记着正事儿,清丽的脸蛋儿上柳眉弯弯,笑盈盈说道:
“邓伯父,今日登门拜访,叨扰您老人家了。这是晚辈们准备的些许薄礼,请您笑纳!”说着,谢荼糜将案几上的礼盒往前推了推,面上一片诚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最新更新
邓文公是那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故此听得谢荼糜之言,也只是撩起下眼皮,示意侍立身后的老仆收下了事。
谢荼糜瞧着邓文公一点儿瞧得意思都没有,心道这可不成啊!她花费心思弄得,可不是为着人家勉强收下的。
故谢荼糜笑盈盈的,继续道:
“先头多次听父亲提起邓伯父,引以为知己。晚辈同二郎三郎甚是仰慕,可到底太过年幼,行事难免有不妥之处,还请邓伯父看在晚辈父亲的份儿上,多多提点晚辈。”
这话说的,就是变相的赔罪了。
其实,这种有事求上门,临时抱佛脚的事儿,谢荼糜真不常干。索性她也不是个面嫩的,知道自家行事不妥,赔礼道歉那叫一个利索。
“着实是晚辈失礼,这厢给邓伯父赔罪了。”
谢冲谢肃也俱都不是个憨的,阿姐在前头铺路,俩兄弟改口的也快,顺杆爬的邓公换成邓伯父,谢荼糜话音刚落,便连忙起身跪下,朝着邓文公磕了个响头。
谢荼糜看二郎三郎如此上道,很是满意的眯缝起眼睛,转头又是一脸诚恳恭顺的笑意,默默的、默默地望着邓文公。
那什么,头都磕了,这关系也算亲近了吧!邓公没有开口拒绝,就算默认了吧!原谅了吧!
是吧?是吧!
一心想着为二郎三郎抱大腿的谢荼糜,一点儿不心虚的忽视掉她们姐弟压根没给邓文公拒绝的机会。
这般赶鸭子上架的,便是老练沉稳如邓文公,也不禁瞪大眼睛,嘴角不明显的抽了抽,老弥犀利的视线划过底下跪着的俩兄弟,继而划过笑容温软的谢荼糜,视线在谢荼糜茶色晕染幽蓝光芒的眼眸稍一停滞,就又回到垂着脑袋的二郎三郎身上,深思不明的沉默片刻,终是放下茶盅搁到案几上,长叹:
“起吧!起来说话。”
这话出口,已是承认谢冲谢肃所言,认了伯父的身份。
“谢伯父宽谅。”
谢冲谢肃自是明白其中含义,顿时弯着眼眸,又给邓文公磕了个头,起身长揖到底,这才恭敬非常的坐了回去。
瞧着二郎三郎这样的做派,邓文公虽仍旧耷拉着眉头,眼底却温软许多,他见过的人不少,真心假意只在几眼之间。这俩兄弟显是满怀孺慕之情,对他恭敬中带着亲近,行父之礼待他。
这般可见,兄弟俩品行不错。观其言行,不得不说,虽谢家已近没落,可到底底蕴深厚,行止礼仪当真半点不差。
这般瞧着,到底是故人之子,他做长辈的,能帮些还是帮些的好。
只是……
邓文公又瞥了眼安坐一侧,看着二郎三郎笑盈盈的谢荼糜,暗暗的叹了口气,口气温和道:
“你们回京来,往后是怎么打算?是过段时日回书院去,还是留在京里……”
谢冲忙挺了挺脊背,身子稍稍前倾,恭敬道:
“晚辈并阿弟不打算离京了。伯父知晓的,晚辈父亲已久不归家,阿姐只身在外,晚辈着实放心不下。是以,是以晚辈思量,其他都不要紧,只要一家人在一处才好。至于学院——在京中慢慢找便是。”
这一家人说的是谁,邓文公心知肚明。谢家王家那些个事儿,如今在京里已不是秘闻了。王南卿休妻另娶,谢大娘子另立女户,离了谢家独自过活儿,显是不乐意同她那继母再做纠缠。
这些事儿,即便他不打听,也会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他便是想做不知都难。
现下,这俩兄弟急忙赶回京中,不用多说,定是不放心谢大娘子。至于谢家吕氏,血脉亲缘——哪个更亲近些,自是不必多提。
再者,谢家家事儿,他一介外人,不好插手其中,平日里只看着故人情分儿,对几个小儿照看一番,他自认问心无愧就是。
故此,邓文公轻轻颔首,耷拉着眼皮,沉思片刻,便又慢吞吞的说道:
“若是常在京中,太学便是最佳之选。只是,按着常例,太学定于每年三月收录学生,现下已是过了收生之时。再者,你们兄弟俩久离京中,于京中学问习性许是并不习惯,想要进去却是不易。”
说着抬眼看着两兄弟虽竭力掩饰,却齐齐垮下的肩膀,邓文公眼眸划过一丝笑意,便好似看不见一般,继续道:
“老夫有一孙儿,同你们年纪相仿,原是打算明年送去太学。你们兄弟既叫我一声伯父,老夫便得对得起这般称谓,是以——若是你们兄弟有意,便跟他一块儿在我府中读书温课,待得明年,你们几个便结伴前去太学,这般你们意下如何?”
谢冲谢肃已经愣怔住了。他们是想着借邓公之势,可这,这还未来得及开口,已是心想事成。巨大惊喜之下,他们竟都怔在原地,无言可说。
谢荼糜也是惊愣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抬眼瞧着邓文公那张仍旧耷拉着的老脸,竟觉得和蔼可亲,可爱亲近起来。
心底默默的感激一番,顺带感叹邓老头,呃!邓公的善解人意,品行高洁,然后给邓公送去感激的一瞥,默念一声“好人啊!”,脚下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寻了个刁钻的死角,狠狠得“提醒”了下二郎谢冲的腿脚,对着傻愣愣看过来的阿弟,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使劲儿的使眼色,口中温软却带着她家阿弟才能看懂的咬牙切齿,一字字道:
“阿弟啊,这是高兴地傻了?别傻愣着了,赶紧的谢过伯父提携之恩呢!”
“哦——,是,是!”
腿脚一阵急痛过后,再被自家阿姐爱的眼神儿关照一番,谢冲这是彻底反应过来,急忙拽着悄悄拉扯他衣角想要提醒的三郎,起身又是一番好谢。
“多谢伯父,多谢伯父。劳烦伯父为咱们思量。其实,其实不瞒伯父,我们姐弟几日上门,原是存了心思想求伯父,寻了书院好生求学的。只是没成想……”
谢冲不好意思的对着邓公又是一揖,他身侧的谢肃也是跟着一礼。
“…………倒是晚辈心思狭隘,没得辱没了伯父拳拳关照之心,都是晚辈的不是,还请伯父责罚才是。”
谢荼糜——谢荼糜除了笑盈盈,已是不知该怎么才好。她的阿弟啊!她的纯良纯良的阿弟们啊!就这么把自个儿底儿给撂个底朝天。这么淳厚的娃儿,出门真的不会被拐跑吗?
那厢邓文公却是勾了勾唇角,自从谢家姐弟进门,头回露出个笑模样儿来。
见过的聪明人多了去了,那并不稀罕。相较起来,他更是喜爱这般纯良的孩儿,心思澄明,静如稚子,相处也更是顺心。
这不是说这样儿的孩儿单纯傻愣。相反,邓文公觉得,这样的孩子心思灵慧,眼明心亮,明白谁对他们是真的好,愿以真情坦诚相交,这般学生,学业如何暂且不提,只品行他已是再喜爱不过。
不知不觉中,邓公下意识中已是拿着对待学生的心态看待谢家兄弟,心头已是对他们生出栽培之意来。
心头敞亮,不自觉的邓文公语气中便带出些来:
“一心向学是好事儿,便是用了些许心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起来吧!你们既叫我一声伯父,我自要尽一份儿心力。说起来,老夫也没做什么,教一个人也是教,多两人也无甚差别,举手之劳罢了,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小孩儿家家的就是想得多。”
对着喜爱的后辈,邓公不自觉的话便多了起来,语气中透着自然而然的亲近,真要论起来,眼前这俩小子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也是常见,他们好,他自然乐见。
…………
待谢荼糜姐弟从邓家大门出来,登上自家马车后,谢冲谢肃兄弟俩忍不住齐齐呼出一口气来,随即俩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兴然。
待他们看到自家阿姐又把那白绒绒的一团抱在怀中,心事一了,有了闲心的谢冲,好奇的看着谢荼糜怀中之物,直愣愣的看了许久,才不甚肯定的问道:
“阿姐,你怀中的这是,是狗吧?”
“呵呵!”谢荼糜饶有兴致的一笑,干脆将白团子举得高高的,让二郎三郎看个明白,笑道:
“你们瞧着,觉得它是个什么?”
“是狗吧!”语气迟疑的谢冲却见话音落地后,那白白的一团竟转回脑袋,对着他恶狠狠的刺着一口乳牙,“嗷~~”了一声,表达自个儿不满。
人家这是不乐意被人看成狗,就骂那人眼瞎了。
听不得白团子叫那一声是个什么意思的谢冲,只迷瞪瞪的喃喃道:
“阿姐,你这狗好凶哦!没见过这个品种的呀,你从哪儿买来的?”
谢荼糜吃吃的笑了好一会儿,狠狠得揉了揉白团子的头顶,对着已经得罪了人,哦不对,应该是得罪了狼的阿弟,好笑的说道:
“你再仔细看看?”
说着将白团子又往二郎三郎那里凑近了些,示意他们看个明白。
二郎三郎对着呲牙瞪眼嗷嗷叫的白团子,仔仔细细瞅了半天,平日不爱说话的谢肃倒是开了口,声音稍低却十分清晰道:
“阿姐,这是狼罢。”
“狼?——”谢冲瞪大眼睛。
谢荼糜笑着点了点头,“你倒是眼尖的很。”
谢肃道:”阿姐,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好似不像家养之物?”
“这个呀!”谢荼糜眼眸微眯,头往后靠。神态悠然道:
“这小家伙儿是我在咱们院子后头那片山林里无意间见到的,我瞧它半死不活的,很是可怜,这才把它捡了回来与我作伴。”
说话间,纤长莹润的指尖轻轻的点了点白团子的额头。白团子仿若知晓自己被人埋汰了,不乐意的呲牙做威胁状,只可惜小小一团看起来萌萌的,只换来谢荼糜一阵轻灵笑声,眼见吓不着人,白团子这才哼哼唧唧那爪子扒拉着脑袋,吭哧吭哧的喷出几口粗气表示自个儿可不满意的心情。
许是白团子的表情动作太过明显,谢冲谢肃难掩惊讶,谢冲更是有些磕巴道:
“阿,阿姐,那你还抱着。”那可是狼啊!个头再小也是啊!
因着心里头担忧,说话间,谢冲已是起身,想要将白团子给抱开了去,省的伤着他家阿姐。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