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律-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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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这二十杖挨下来,虽然不至于去了性命,却也够他躺在榻上歇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早朝过后,英宗传唤了周伯宣和曹清去养心殿。
大家都知道陛下传召他们,定是为了商量迎接上皇归朝之事,这事情陛下的抵触情绪很大,他们也不想跟着掺和,以后出了力,还要承受被陛下膈应的后果,不值当!因而朝会散了后,那些不用去养心殿议事的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英宗有些肥胖,近些年有心绞痛的毛病,不能大喜大悲有过多起伏的情绪。要控制情志才不会加重病情,这是太医跟他说的。因而英宗一直很有涵养,就算盛怒也有一个度。可偏偏宪宗这件事,是他心中一根刺,一根让他无法不在意,无法轻提轻放的一件事。他太爱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了,而这一切原本不属于他,所以他害怕失去,害怕自己臣子不够忠诚。害怕宪宗还有妄想。
重压之下,他的情绪到了焦燥,甚至是崩溃的临界点。。。。。。
福公公伺候英宗脱下龙袍,换上明黄色的织锦薄缎常服。
英宗在侧殿稍事歇息片刻,喝了一盏茶之后才起身去了正殿,接见周伯宣和曹清。
关于迎接宪宗归朝的事,右相周伯宣的意思是等鞑靼使臣到了再面谈,若耶律还附带其他的要求,到时候是否接受再一起斟酌商谈。
再一个就是,不能让鞑靼人送宪宗入境。需得他们自己在朝中遴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去鞑靼将宪宗迎回来,这样做便可以防范和避免鞑靼借送宪宗归朝暗中做手脚。伺机潜入胤朝国界,发动兵变。
曹清也认为周相国所言甚是。
英宗听进去了,人选问题,他暂时没有考虑。今天鞑靼将派使臣来朝的事情刚刚确定日子,从出发到抵达上京城这段路程,至少要一个多月两个月时间。这期间若是还有什么变故,宪宗能否安然回朝还两说呢。
说到底,英宗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不过他的阴暗面只稍自己知道。旁人是不能窥探一丝一毫的。
英宗还要批阅奏折,商讨完这件事后。便让周伯宣和曹清跪安了。
。。。。。。
朝会之事,萧太后向来是了如指掌的。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些中立派的朝臣们,这一次竟如此给力。
萧太后感到一丝安慰,这些臣子所言,乃是从国体大局出发,不谄媚溜须,是真正的纯臣所为。
她这些日子睡得不好,整夜整夜的做梦。
梦里,常常出现宪宗年少时稚嫩的面孔。她原以为自己都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可梦里,却依然如此清晰。
那时候,宪宗是太子,先帝对他严格,说他不能养在后。宫妇孺之手,将来定会懦弱难当大任。从五岁读书之后,他便被先帝安置在前朝的宫殿。上午跟着少师读书,下午便跟着端肃亲王去校场操练习武。
先帝对他寄予厚望,他心中是爱这个儿子的,只不过帝王家的父爱,决不会轻易显露于色。
宪宗虽是萧太后亲生,但因从小不养在身边,母子关系便有些疏离。对比英宗,萧太后给他的母爱,实在是少得可怜。
英宗是从小就在萧太后身边教养长大的,眉眼酷似萧太后,更得她的宠爱。她做什么事情,最先想到的,不是已经贵为太子的宪宗,而是小儿子英宗。
她疼英宗,宪宗是看在眼里的,那时候常常看到宪宗眼里闪现出羡慕之色,他也渴望被爱,可自己却极少用那样宠溺的眼神看他。
萧太后整晚整晚,在梦中看到的都是那双渴望的眼睛,这让她的心头有说不出的闷痛。
他能回来,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
萧太后如是安慰着自己。
窗外炙阳灿烂,风卷了进来,于湿热中携带着芬芳的花香。
萧太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后殿的花园。
攀墙的枝蔓在阳光下摇曳着翠碧浓稠的光彩,碧池边上的两株垂柳,细条随风缱绻,骄阳筛过树影,在水面上投下斑驳倒影,碧池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她望了一会儿,只觉视线有些模糊,渐渐的,头脑像被什么罩住,一阵眩晕混沌。
她握紧了窗沿,摇晃之间,陈公公忙惊讶出身,奔过来扶住了她,一面喊着太后娘娘。。。。。。
太医很快便来了,而陈公公,也遣人去养心殿,将太后的情况告诉了英宗。
在太医刚开完方子,准备退出去的时候,英宗赶到了宁和宫。
太医是张院使,上次太后偶感风寒也是由他切脉诊治的,而英宗的心绞痛毛病,也一直由他调理着,太后和英宗,对他的医术很是信赖。
张院使给英宗行了礼。
英宗扬了扬手,问道:“太后的病情如何?可是上次的风寒复发?”
风寒不似现代感冒处理那么简单,在古代有时候可以要走一个人的性命。
张院使拱手道:“回陛下,太后的风寒没有复发,太后眩晕,乃是气血不足、行气不畅、情志不舒所致。臣已经开了逍遥散,不过还得太后娘娘自己调解,诸事放松,病才能好!”
情志不舒?
英宗听到这话,眉头微微蹙起,而后摆手,让张院使悉心照料,自己进入内殿,看萧太后去了。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英宗便将朝会上的事情并后续与右相等臣子议事后的决定告诉萧太后。
萧太后依然是淡淡笑了笑,应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只要陛下拿了主意就好,哀家这老婆子是不管事的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太后薨逝
萧太后以前也常常说这样的话,可朝政诸事,她自己不开口、不插手,却自有人替她开口,替她办事。她如此说,英宗也只当她跟平时一样,没放在心上。
上次的风寒似乎只是一个诱因,在那之后,萧太后的身体便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警报,隐隐的,有种不祥的感觉在她心头升腾起来。
疲倦的感觉让她使不上力气,萧太后猛地意识到,就算自己掌控着权力,掌控着大半个胤朝江山,却不能掌控自己的性命。这些年,她为了母族的强大,也为了朝堂能与薛氏分庭抗礼,一直不遗余力地抬举萧氏,渐渐地,她亲手养大了一条狼,这条狼或许能帮她与薛氏这头猛虎相斗,但若是没有了自己的掌控,没有了自己的拿捏敲打,单凭英宗的力量,是否还能够控制得住?
她曾经考虑将来由惠王继承大统,萧氏中有大才的,可堪当大任扶持辅助,且惠王身上流的有一半是萧氏的血,他们得了泼天富贵,不会得寸进尺。可如今惠王成了废人,萧氏不可能甘心就这样退出储君之位的争夺战,若他们起了别样心思,情势一旦失控,内政动荡,将又是另一场血雨腥风。
这天下终究是龙家的天下,萧太后就是再抬举萧氏,抬举娘家人,也不会让大胤朝的万里河山易主。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萧太后的神色便有些恹恹的。她摆手对英宗说道:“陛下忙正事去吧,哀家累了,想歇一会儿!”
英宗扶着萧太后躺下,打开榻边的薄毯,抖开为太后盖上,一面道:“母后就好好歇着吧。太医刚刚的话,您都听见了吧?您情志不舒,所以。不能忧思!”
萧太后呵呵一笑,应了声好。
她如何能不忧思呢?
英宗与萧氏之间。这两厢就像一场拔河,一场世族大家与皇权的较量,若不能保持平衡,定有一方要败落。英宗若是先对萧氏动了手,到时候朝堂会变成了薛氏独大,等英宗缓过了气儿,再想要将薛氏一党连根拔起,那就更加千难万难了。
萧太后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湘色的游龙戏凤织锦幔帐,无声地叹了一息。
。。。。。。
翌日清晨,太后晨起,脸色潮红,喉咙噎着一口浓痰,吞吐不得。
她挣扎着起身,倾斜着半个身子,弱弱的喊了一声:“来人。。。。。。”
陈公公听到声响后,忙推门进入殿内。
“太后,您怎么了?”陈公公疾走到榻边。扶住了萧太后,神色担忧。
萧太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快将痰盂拿过来。
陈公公将一个引枕颠到萧太后后腰。起身去耳房取来痰盂。
萧太后趴在榻边,想努力将喉咙间的浓痰吐出来,嗓子咳出了闷响,却只吐出了一小块染了血丝的黄痰。
陈公公惊讶的喊了一声太后,萧太后却不理他,兀自用劲儿咳着,试图将卡住的那一块东西吐出来,可终究还是不能。
她脱力的躺了下去。
陈公公喊了婢子进来,取来了漱口的清水和锦帕等物事为萧太后盥洗。
“太后。奴才再去请张院使过来看看!”陈公公道。
萧太后却没有应他,她沉吟了一会儿。哑声对陈公公道:“去叫容妃过来,就说哀家病了。让她过来侍疾。”
陈公公愣了一下。
太后并不怎么喜欢容妃,她总说容妃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平素最喜欢的便是萧贵妃,总是自家侄女,偏疼她是自然的。可太后生病,不让萧贵妃过来侍疾,怎么反而让容妃过来呢?
陈公公一时没有想明白,不过太后发话了,他不敢多问,只应了声是,便去了外殿,嘱咐一个宫婢去传萧太后的话。
晌午的时候,萧太后召容妃去宁和宫侍疾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所有人都在私下里猜测着萧太后此举的用意,连萧贵妃也战战兢兢的,寻思着太后娘娘是否对自己有了不满。
她让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内监去打听打听宁和宫那边的情况。
半个时辰后,那小内监回来了,说太后殿门紧闭,陈公公和一众宫婢都守在外面,殿中只有容妃娘娘伺候着太后,半晌不见容妃出来。
萧贵妃心中打鼓,上次惠王龙廷轼听太后感染风寒,入宫请安,被太后拒之门外了。可这次病了,却是找了容妃过去伺候,这是什么意思?
萧贵妃想起逍遥王龙廷轩如今在惠王麾下,短短几月,便取得了萧氏众人的信任,这样能力,不容小觑。她心头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了众多,一会儿想太后是否见惠王残疾了,想要用龙廷轩取代惠王的位置?
逍遥王母妃容氏出身一般,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持他,若太后动了这样的心思,那他们萧氏苦心经营的一切,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逍遥王?那以后轼儿怎么办?
萧贵妃陡然浑身发冷,她拼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她自己胡乱臆测的,太后也许不是这样子打算的。说不定,太后在这个当口传唤容妃过去伺候,是为了将容妃推出去,让她和逍遥王成为薛皇后和太子的目标。只要太子转移了目标,那时候局面也就跟着转变了,成了太子与逍遥王相斗,而惠王坐收渔利。
萧贵妃相信,龙廷轩不是省油的灯,凭他在短时间内能取得萧氏众人的信任便不难看出来了。
等太子和逍遥王斗得精疲力竭的时候,轼儿便能腾出手来,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嗯,说不定,太后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整个下午,萧贵妃便在忽喜忽悲的情绪中度过。
。。。。。。
晚膳后,容妃伺候完萧太后用膳喝药后,便跪安退出了宁和宫。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刚回到自己的寝宫。还没来得及洗漱,便听殿外的宫婢来报,说萧贵妃来了。
容妃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却不敢推脱,忙从内殿迎出来。笑道:“快将娘娘请进来!”
萧贵妃穿着一袭蜜合色的宫装,浅淡长袭纱裙纬地,外罩着一件银红色的绡纱半臂,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三千青丝挽成一个高髻,发间点缀着几颗饱满的珍珠,闪烁着柔亮润泽的荧光,鬓边斜斜插着一支朝阳五凤挂步摇。细长的流苏倒垂,于行走间金光闪烁,潋滟生辉。
萧贵妃眉眼长得酷似萧太后,却没有萧太后的精明干练,眸光稍显柔和一些,声音也甜软,不细看她脸上留下的岁月痕迹,便如同二十来岁的娘子差不多。
“听说容妹妹今天去了宁和宫给母后侍疾,本宫也担心着母后的身子,只好过来问问妹妹了!”萧贵妃笑道。
容妃过去行了礼。便扶了萧贵妃的手一道往内殿走。
“太后娘娘身子是不大好,不过有太医照料着,娘娘又是有福气的人。定能否极泰来!”容妃含着淡笑回应。
萧贵妃听说太后身体不大好,便有些担忧,忙问:“太医怎么说?”
容妃一愕,事实上她今天过去,没有遇到诊病的太医,太后也没跟她说生病的事情,只问了龙廷轩最近在做些什么,与柳家娘子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容妃说太后身体不大好,是从她的脸色。气色看出来的。
容妃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她脸庞微红。有些尴尬的说道:“妹妹过去的时候,没遇着太医。不如姐姐明日过去亲自问问!”
萧贵妃便笑着说也好,又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