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之幼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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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掰开弟弟拉着他的手,把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走了出去。
静思园里很安静,时辰还早,几乎连下人也看不见一个,房间里也很冷清,看床铺的样子,似乎他们晚上根本没回来睡过。
虽然他们来了,不过是作为徐家的客人,他们的去留是没有必要通知徐远狄的。
可是不应该,徐远狄想起第一次见到了尘时羞涩的样子,他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徐远狄觉得自己头有些痛,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逛着,一抬头,他发现自己居然走到那个徐远蛰落水的池塘边。
他按了按自己的头,很多的事儿堆在哪儿,他都不想去做。他就这样坐在池塘边上,看着静静地池塘,只觉得头中好像缠了无数的乱麻。
他就呆坐在哪儿,过得久了,居然感觉到空气中有种特别味道,味道很淡,要不是他一直坐在这儿,他恐怕都发现不了。
到底是什么味道?他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
是了尘身上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了尘那个晚上出现艳丽、柔媚的样子,身上浮现出来的气息,又好像……是麝香的香气,明明该浓烈动人,但是大概过了很久,气味淡了很多,只留下一点模糊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很难捕捉。
徐远狄猛的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感觉那种味道的方向,空气中没有一点风,干冷干冷地。徐远狄慢慢地走着,气息太弱实在难捉摸,好在他们家虽然大,但是总算是有限的,既然气味留在池塘边,那事情肯定是发生在林府。
他先吩咐了管家,说今日他不去商铺了,人不太舒服想留在家里。
此时天色大亮了,远处看到徐远蛰急急跑过来,一下扑入他怀里,死死抓住他。好像紧张得很,又不肯说话。
徐远狄放心心中的疑问。
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出什么事儿了,安安?”
徐远蛰只是在他怀里摇头。
“没事,哥哥,我只是醒来看不到你,忽然就害怕。哥哥,别离开我!”
徐远狄摸着弟弟的头,心里有种放弃一切,不想知道任何事儿的冲动。
“别怕,别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徐远蛰好像好了点。从徐远狄怀里脱开,脸上忽然泛出红晕,害羞了起来。“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
徐远狄嗯了一声。
“安安……你知道济世和了尘去了哪吗?”
徐远蛰一下转过身去,好像不想让徐远狄看到他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我没看到。我昨晚就是怕,我睡不着,只有到哥哥房里抱着哥哥的枕头,才能睡着。”
徐远蛰有事在瞒着他,和济世、了尘有关。但是徐远狄不想逼他。
“没事的,他们想来想走是他们的自由。济世师父那么厉害,想必也没有什么危险,这些事儿你别多想,都交给哥哥。”
徐远蛰转过来。低着头,看不见脸。
“嗯,我都听哥哥的……”
徐远狄把弟弟哄回房里,又回到那个荷花池边,来来回回的走。
那种麝香的香气越发淡了点。徐远狄实在很难确定到底该往哪儿走,只好漫无目的的在整个园子里来回逛。
静思园又去了,济世和了尘都不见踪影,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按了按生疼的头,把安排伺候他们师徒二人的下人叫来,结果是每到饭时,下人送斋饭过去,房间都没人,等到下次饭时,送斋饭过来,上一次的还是原封不动的摆着。他们果然是没在,不是早出晚归造成的。
这一日,什么也没做,等于白白在浪费时间。
冬日天黑的早,下午刚过申时,天就开始擦黑。
徐远狄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说到底济世和了尘的事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想斩妖驱鬼,这世上能人多了,也不差他们师徒。要不是他心里总觉得一切和徐远蜇都有说不清的关联,他绝对不会费这么多心思。
正好他今日在家,索性就早些开饭,吃过饭好早些休息。
越到年关将至,家中的伙食反而不如平日,大概是无论贫富,大家都卯着劲儿,等过年时,大鱼大肉的吃上一个正月。
徐远狄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碗饭,就下桌离席了。
吃过饭后,也不好马上就去休息,徐远狄在家中闲逛,又走到那个荷花池边上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里有些古怪,冥冥中总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在这里驻足。
徐远狄刚停下,忽然觉得空气中那种奇异的香气浓烈了起来,似乎……就盘旋在荷花池上面!
从荷花池里传来?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那对师徒竟然在荷花池下面吗?
徐远狄越来越迷惑,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那股香气的源头。
再睁开眼睛时,他大吃一惊。
他的周围和荷花池上笼罩了一层浓浓的烟雾,这烟雾厚的几乎伸到眼前的手指都变得有些朦胧,荷花池上大片大片的荷叶全都看不到了,只有黑黝黝的池水在摇晃中,偶然能看出一点微光。
出了什么事儿?
徐远狄张口想叫人,又觉得不妥,没有出声。
一种异乎寻常浓烈的香气从烟雾的深处迅速蔓延过来。
那不是了尘身上曾经有过的味道。
这种香气带着一点雨后草木的清新,又浓烈的让人无法忽视。
一个人影从烟雾中慢慢走了出来。
开始并不清楚,他的脚步越近,整个轮廓也就一点点的出现在徐远狄的面前。
那是一张美的妖异的脸,好像整个月光的精华都倾泻在他脸上了,即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又好像带着疏离和清冷。
他看不出到底多大,好像二十岁出头。可是黑曜石似地眼中又有历尽万年沧桑似的淡漠。这让他的年纪看起来好像一团迷雾,无法随便做成判断。
他身上穿的,似绸非绸,似缎非缎,只觉得光滑、细腻,妥帖的衬出他修长的身材。徐远狄经营很多家绸缎庄,这人身上穿着的料子,他从未见过。
“你……是谁?”
徐远狄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涩的难受,声音中仿佛还有一点点的颤抖。
他在害怕,也许有些事情会发生,而要发生的事情会是他从未想过的。
那人开口了。
“我是谁?”
声音中没什么起伏,只是顺着他的话重复了一次。
“好像已经有三百年没人这样问过我了。”
他停了一下,看着徐远狄的眼睛。
“你挺勇敢的,既然你问,我就告诉你,我叫良桢。是这方圆万里的妖王。我这次来人间界是为了找一个我原来不知道存在的人。”
“你要找谁?”徐远狄瞪着他,刚才害怕的感觉已经一下消失了。
良桢的脸上有冰冷的笑,“你以为我来找谁?你弟弟?他的事儿我不关心。他想一直留在这里,是他自己的事儿。与我无关。”
徐远狄退了两步,看着眼前的人。
“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
良桢伸出手,原本只能看到黝黑的水面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甚至卷起了浪,烟雾似乎散了些,荷花池的水居然分成了两半,一半不停的卷起,似乎水被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吸着,一点点的从荷花池底升了起来,另外一半却静止不动。
徐远狄看着这诡异的一切,已不知该说什么。
那一半的水越来越高,直到整个水被托在半空,另外一半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一样,一动不动的留在荷花池底。
露出来的荷花池底居然有一个按在地上的石门!
这个宅子本来是一个破落的富户的家,后来被林家买下来,只是进行了翻新、修缮,这个荷花池已经荷花开的好,池子修的也可爱,当时并未动过。
徐远狄从未想过,这个池塘底下,居然有一道暗门。
他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口,无法出声。
石门缓缓的向边上滑开,出现了一个容一人进出的通道。
良桢的声音响起。
“还不出来吗?”
济世和了尘从那通道中慢慢走出来,爬到荷花池上面,济世挡在了尘前面,看着良桢。
“你还是找来了。”
良桢的目光在济世脸上扫了一下,就转到他身后的了尘身上。
“就是他?能瞒了我这么多年,你也算厉害了。”
了尘抬起头,看着良桢的眼睛。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良桢又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吧?我是你的父亲。”
了尘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眼睛瞪得溜圆,“我的……父亲?这不可能!你……你是……”
那良桢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离徐远狄所站的位置已经不远。
“我是妖,对吗?我不但是妖,还是一个妖王!你不相信我会是你的父亲?”
良桢一伸手,徐远狄瞬间觉得有一股大力紧紧揪住他,人不得已向前倒去,被良桢抓在手里。
良桢的眼睛却不看他,只是一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向着了尘的方向。
“你问问这个人,你看看的眼睛、眉毛、嘴巴,哪一处不像我?”
徐远狄这次注意到,了尘的五官真的和良桢很像。只是了尘从他第一次见开始,就有种单纯宁静的气质,而良桢美的妖异,美的盛气凌人,美的让人不敢仔细去看他的五官。
如果真的单拆开看,两人果然是像的。
济世一把拉过了尘,把他掩在自己身后。
“他胡说!别信他的,他是妖,你是人!”
那声音说的并不坚定,带着一些慌张。
徐远狄心里暗叹,这样怎么能让了尘相信,只会让他更加疑惑。
良桢的手抓的他很紧,有些痛。他挣扎起来,低声道:“放开我!你们是不是父子跟我没有关系!”
良桢的手松开了,徐远狄跌在地上。
济世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发着黝黑的光芒,他慢慢抬起头,佛珠的方向对着良桢。
良桢没有动。
池塘边上种着的植物忽然开始诡异的扭曲起来,一边扭曲着,一边以诡异的速度生长着。
很快在良桢和徐远狄面前形成一个绿色的屏障。
这屏障不断随风摇摆着,一道白光缠绕着它们,好像引导着它们一直向着济世的方向移动。
隔着植物中间的缝隙,可以看看绿色的波浪一点点的接近了黝黑的佛光,一点点的将那佛光压制下面,很快无数绿浪已经卷到济世面前。
济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灰,眼见着已经抵抗不住了。
了尘忽然伸出手,拍在济世后背上。
济世的脸色好看了些,可是那绿浪却没有退后半分,无数个枝蔓在绿浪中不断伸缩,又诡异又恐怖。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了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手还在济世的背后,人却忽然一口血喷出来,整个喷在济世的后背上。
济世前面伸着的手一抖,绿浪瞬间卷了过来,将济世和了尘层层叠叠的整个裹住,像一个个大大的绿茧,滚动着,带着裹得死死的二人,停在良桢的脚下。
良桢深深的注视着那团绿色的大茧,似乎有什么决定不下来。
忽然无双道金光从层层缠绕的枝蔓中透了出来,像是一把光刀整个切开了绿色的枝蔓,瞬间把缠绕的植物切的支离破碎,整个茧飞散着裂开了。
济世和了尘苍白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济世手腕上的佛珠一颗颗落在地上,再无任何光芒。
济世的手拉着了尘,怒视良桢。
“我不会让了尘跟你去的!他跟你不一样,我不会让他做一个妖怪!”
良桢脸上带着淡淡地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或者,你想害死他?让他留在人间界用药物压制他越来越觉醒的妖性,直到有一天压制不住,他变成半人半妖的样子,即不见容于人间,也不会被妖界接受,然后受不了压力自己去死,这才是你想要的?”
济世的心口仿佛被重重一击,抓着了尘的手腕一松,人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好像要说服自己似地,喃喃低语。
“不可能!我不可能害死他!不可能的!”
地上七零八落的残绿无风而动,卷曲伸缩着,好像活了一样。
良桢背着手,好像什么也没做,“了尘,我的孩子,你还不信吗?你从不怀疑你为何要每过一段时日就必须服药,不服药体内就有压制不住的燥热感吗?如果你真无怀疑,为何会拿那颗药给那个小妖?你早就知道这药是有压制妖性的用途了吧?为何不愿承认你是妖族的血脉?妖族才不像人间那么虚伪,把最真实的欲望压制下来,用虚伪的礼仪掩饰一切,我们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情!过来,孩子,我才是可以给你一切的人!”
了尘看着良桢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地上那些割断的绿色枝蔓好像感觉到了良桢的怒气,齐齐倾向了尘的方向静止住。
“你已满十五岁,无论那药还在不在,你体内的妖性会越发的觉醒,早晚无法克制,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你会躲在这个有封印的池塘下面?你难道不想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生活吗?你想当一辈子清汤寡水的和尚?”
良桢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知道他早已打动了尘,只是还欠最后的一击,他只是觉得害怕,对未知的一切恐惧,一个一直跟着师父捉妖的人,怎么会变成一个妖怪?
“过来吧,孩子,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不会追求你师父欺骗我,藏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