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镜-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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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静静退了一步,摇首拒绝。
啧,那么喜欢他啊?没劲。少年的声音到了后半句已恢复了姑娘的嗓音,整个人也变回了黑衣的少女。
你走罢,既然不愿与我去,留着你也无趣。
她终于掀了下眼睫,冷淡的唇畔扬起温暖弧度,吐出两个字。
保重。
睁开眼睛,她转首望向窗外。
天际正滑过一线金光。
书房里,修罗王推开了窗,目光随那道金光掠过一丝寒意。
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麻烦,终于还是活动了吗……
一直被藏在天界蟠桃园的宝镜,在失去了镜持多年之后的某一日,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天地各界将这个消息封得死紧,寻找的动作却是一点不落人后。而这其间最热衷的,莫过于妖魔界和天界。
妖皇大概觉得这是宝镜“失而复得”的好时机,在凡间逍遥混日子的各类妖魔头一回听见了妖皇的公开命令;而天界则利用起了凡间的信徒们,搜寻的网几月之间便扩大至了十倍。
这一切,都跟修罗界……无关。
修罗王依旧一边忙着与堆积如山,随时会进行山崩泥石流的折子奋战,一边继续培养他与绯樱长长久久的感情河流。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一笑而过,似是浑无所觉。
只是王城中长久未曾动用到的暗卫,终于在修罗王的秘密授意下,与对此一无所知的王城守军一同加强了守备。
曾是修罗界顶尖刺客的二神将一手栽培的暗卫营,原本是修罗王准备用来处理某些钻律法空子的修罗的刀剑,但如今修罗界平稳无事,那何不将刀刃对外防备?
绯樱尚不知晓这点,修罗王也没打算告诉她——虽然也许能用这点来让她感动一下,不过,他可不想让小妻子又变得忧心忡忡。
“所以,你就打算让我忧心忡忡?”火莲忍着把手里的酒杯砸到对面这修罗脸上让他破破相的冲动,咬牙道。
“这叫有难同当。”修罗王正襟危坐地回答,“身为修罗族一员,你难道就忍心独自在人间逍遥,丢我一个来应付天地各界的为难?”
“相当忍心。”火莲冷哼道,一口饮下杯中美酒。
“……”他不该对这死对头的毒嘴抱任何希望的。重新斟上一杯酒,他也只得老实放话,“总之,你得在凡间盯着点儿动静,我懒得跟天界真的杠上。”不怕天界是一回事,但费劲跟那些神佛周旋是另一回事——开这种没好处拿的战争,他才不干。
“啪”一声,火莲把手里菲薄的琉璃杯顿上了桌。早已化为紫晶颜色的眸子锐利眯起,微微斜首,无声的杀气如雾扩散,她凝着眼前满脸正经的美丽青年,冷冷开口,“说实话,当初你肯放我到人间是不是就为了此时?”
“你说话怎还是这么难听。”他老大不高兴,金泉般的眸却飞快掠过心虚。没事那么敏锐干啥?连绯樱都没看出来的……
虽对他利用皓镧是天界逃犯的身份来支使她有些恼火,火莲却依然认真地领命而去——看在那小子也是为了保护自个爱人的份上。
火莲帮忙盯着天界,鬼界么……管着流浪孤魂的新一代鬼王刚上任,似乎正跟冥界十殿阎王玩着欲擒故纵的游戏——详情只有黄泉那边才清楚,但也就是说,暂时不必担心最没心思掺和天地事务的鬼界;凡间只要有火莲在,想消息灵通也很简单;至于妖魔界,自然会找上门来。
在天地各界布下眼线收集情报是各界王的传统,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这种事情谁也没资格说谁阴险。倒是修罗界春日方至,一年伊始,各处送来的公文事务多不胜数,看那些随时会山崩泥石流的折子,比跟各界玩深沉还累。
瞪着眼前又堆成灵山高峰般的折子,再瞪一眼灯台上也似是开始打瞌睡的夜明珠光,修罗王无力地瘫倒桌上。
啊啊,好想不干了。他都在书房这里泡了多久了?半个月?一个月?樱花都快开了,若是不能跟绯樱一块赏,那生活还有什么趣儿?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修罗王飞快坐直起来,握起朱笔开始批阅折子——上回瘫在桌上的惨相被巡夜的长老看见,硬是揪着他念了整整一夜啊!呜呜,他知道自己就是被神将和长老欺负的修罗王……
黑色的裙角落入视线,修罗王怔了怔,扬起首,朱笔停了。
长发未束的绯樱就站在他眼前,雪白双手上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汤。他往上看去,她雪似的容颜带着只有他懂的关心,在有些昏昧的珠光下,在白茫茫的热气中,看起来有些朦胧,也有些……诱人。
而他,就是那个被诱惑的人。
不知不觉地,他站起了身,倾身向前,“绯……”
哗啦啦——
奏折泥石流壮烈地呈现,几本折子滑得远了,甩到绯樱身边。
绯樱反应奇快地举高手里托盘,生怕汤洒出来;但,修罗王比她更快地从桌后纵起,一把横抱了她避开那摊散落一地的折子,另一手抄过她手里的托盘,一挥袍袖,托盘稳稳落在桌上,碗盏里八分满的热汤
晃动片刻,一点未洒,重新平静下来。
绯樱回过神时,他们已坐到了椅上;她被他抱在怀里,而他正轻轻在她面颊唇角啄了好几下。
“喝汤罢。”抬手推推他的脸,她指指桌上已变得温热的汤。
“怎不叫别人送来?”听妻子话的修罗王也不用勺子,握起碗盏饮酒似的将汤一饮而尽,任绯樱替他擦掉唇边汤汁才问。
“长老托我送来的,”她顿了顿,接道,“安神汤。”老说长老们爱欺负他,其实他也明白,那些长老是关心着他的罢。
长老终于良心发现大发慈悲,让他可以一觉到天大亮了?而且让绯樱送进来,是不是说他今晚其实可以……嘿嘿嘿嘿……
浑然不知抱着自己的修罗王已快要长出大狼尾巴,绯樱正忙着施法将地上那些散乱的折子收拾起来,一叠一叠地堆回桌上。放好最后一堆她才发觉,有一只不太安分的手正忙着往她衣襟里探索。揉揉眉心,绯樱也不推开他,只是默默数着:一、二、三。
身后的头颅突地沉重压下,然后,是修罗王隐隐咬牙的呻吟:“这是……什么汤?”
“安神汤。”就知道他刚才没听懂。
“是安眠散才对……”很不争气地咕哝着,却无法抵抗睡意的侵袭。
“安眠散会让你睡三日。”纠正他长久以来没什么进步的医药知识,绯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的怀抱,不怎么费力就把他移到了书房的床榻上,脱了他的鞋袜外袍,拉来被子替他盖上。
安神汤毕竟不是迷魂药,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尽管眼皮不受控制地合拢,却更清楚地感觉到,绯樱没有离去。她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抚着他,想让他快些安眠。
虽然她的体贴很好,可是,他不是想像娃娃一样地“睡觉”呀……长老们就是欺负他……
被绯樱照顾了好几个晚上之后的某一日,睡饱的修罗王醒来,看见和衣而卧倒在身边的绯樱,终于在心底下定决心:他不要再当被哄着睡觉的“娃娃”!
不眠不休地干了四个通宵,让那堆公文跟着该跟的臣子们回到该回的地方,他欢天喜地地将朱笔一甩,跑去找绯樱,却被挡在了寝宫门前。
守在寝宫门口的俏丽总管对他说:王后在他不睡的那四天里不知为何也没睡觉,只是在寝宫里看书观夜景,等到今早听说他休息了才去睡的。
“所以,请勿要打扰。”女官总管笑得很甜,甜得很刺眼。
“我不能进去瞧着她睡?”他挑起眉,准备端出王的架子。
“以女子的直觉来说,让一个欲求不满的男子进入一位安睡的女子寝居,是世上最不明智之事。”总管满面的桃花依旧笑春风,也相当深刻地让他体会了一把何谓“差别待遇”。
还……还有天理吗?他不眠不休四个昼夜都没谁心疼……好吧,绯樱为他心疼所以不睡,然后这些宫女就把心疼绯樱的那份心情拿来给他甩脸子?!
不满归不满,修罗王还是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到另一座宫殿打发时间去。
该让绯樱好好睡睡的,那些照顾他的夜里,她其实……睡得很少才对。
十二神将报告:妖皇亲临修罗界进行非正式友好访问。
修罗王开玩笑般地对绯樱说:要不要垂帘听政?
于是绯樱坐到了大殿侧角的琉璃帘后。火色的琉璃珠挡住了她的面容,她却能清楚地听见大殿中的一言一语。
琉璃帘上被修罗王下着咒法结界,谁若想对这里发起突袭,便得有赔上性命的觉悟。
她静静地,看着。
斜倚御座的修罗王一袭白袍,袖角襟领绣着修罗族传统的金色纹饰;乌黑发丝被镶着红玉的金环随意束起,耳上依然扣着金眼化成的宝石耳饰,没有过多的华衣冠冕,手里也没一把兵刃,宽大的白袍和束得不紧而略显散落的长发,衬着他琉璃一般的清贵美貌,让他更像是个凡间病弱的贵族公子。
妖皇却从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和连甲胄也不披挂的随意看出,眼前这位年轻的修罗王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是在嘲笑他一身华贵装束。
忍下一口闷气,摆起王见王的气势与他对谈,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入自己想要的地方。而在宽大御座上坐得太久,几乎想要斜躺下来让自己更舒服些的修罗王,也就带着懒懒的狡黠虚与委蛇着,实在无聊,就投一个媚眼儿给垂帘后面的绯樱,惹来她嗔怪的目光,那一刻,他的笑容便柔软美丽起来。
妖皇索讨不到绯樱而几近失去风度的气急,动荡的妖气让十二神将一齐沉了眉目。
“绯樱是本王之女,虽嫁了你,但还是我妖界的十六公主!”
“是么?”修罗王笑得满面春风,放在宝座扶手上的右手轻轻扣了两下,“若是妖皇能说出我妻子的样貌身段、性情擅长、所爱所厌,我便亲自送她归宁。”
他的杀气顺势扬起,而就是那样一丝丝的杀气,已足够让妖皇明白他的意思——那斜倚御座的绝世美人,心里可一点也没有任他在这里啰嗦的意愿。
他的左手在轻轻地扣打着扶手,忽快忽慢。绯樱瞬间惊觉,他一直在压抑着杀气。
“妖皇请!”十二神将一齐喝出声,轰然作响,在大殿中回音阵阵。
妖皇咬牙瞧着王位上的青年,不得不退却。
众生无不知,这看起来纤细得如同女子的修罗王,修为极可能已超过了历代的王。他若想取谁的性命,只怕那手段连幽冥阎罗也得甘拜下风。
“……告辞!”
“父王。”绯樱终于开了口:“它不会来找我,我也绝不会去找它。”
那一日,镜灵已同她告别。
看到镜灵的那一瞬,她就明白了。
原本照着她的模样修炼人身的镜灵,已能创造出自己想要的真正模样;那便表示,她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羁绊已断绝。
镜灵想要她一同走,不过是想找个旅伴,而她所“认得”的,也只有自己而已。那么,既然羁绊已断,她更没有必要去再将它连接。
那几乎像是她□般的镜……自由了。
她们俩,都自由了。
他们看上的女子,都是让众生抢破头的至宝。
这是修罗王发现火莲的情人是皓镧那一刻的体认。
这也就表示,他们若是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追到的女子就会被那些众生打扰;所以,他们必须辛苦一些,替心爱的姑娘打造周全的保护。
不过,他会不会低估了绯樱的能力?看着只是动动手指就将整个御花园水池封冻的绯樱,修罗王摸着下颌想。
御花园湖泊上的拱桥需要修葺,将湖水封冻,工匠们可以方便些——虽然他们并不介意用浮空之术;她也正好练习将水封冻的精确度。
工匠们笑眯眯地瞧着王后颔首离去,握起工具吆喝着开工。领头的工匠走到湖中心,低头瞥了眼脚下冰层,突然出手,一拳轰向冰面,拳上射出的赤红火焰却在碰到冰面的那一瞬消失无踪,他自己也被反冲的力道掀翻。
“头儿,这么厉害?”身后的工匠们纷纷围拢来。几个好事的还趴下敲了敲冰面,啧啧称奇。
冰面不过几寸厚,甚至能看见冰下游鱼正悠哉,湖中新发的莲叶蓬蓬勃勃,似是一点也没被冰层冻住。可头儿那一下能击穿盾甲的拳头竟拿这薄冰无法,他们的王后到底使的什么法子?
站起身的工匠头儿搔搔发,严肃地下了结论:“若是以后咱们陛下跟王后吵架,会很危险。”
“王后接得起陛下的拳头?”手下的小工匠担心地回想他们王后那纤细的手腕。
“……我担心的是王啊。”头儿严肃地说道。
是啊,他也很担心自己啊……阳台上的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修罗王心有戚戚焉地想。
湖畔遍植着八重樱,花事初上,满树血红樱瓣含羞欲放,将启未启,已可想见盛开之时的美景。这些樱花树取代了随着上代修罗王逝去而一同凋萎的满园绿柳,陪伴过现任修罗王慰藉他过往岁月里的刻骨相思。
修罗王宫的花园不似妖界那般繁丽旖旎。花木茂盛,季节分明,却没有几步一阁一里一亭的精巧,湖泊里也没有奢华的玉石珍宝雕砌,但也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