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第5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起仰头眺望,峰顶仿佛有一座石坊隐没在云层中。
“这是什么山?”云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再次背起拓跋锋,踉踉跄跄朝登山台阶上爬去。
他用腰带把自己和拓跋锋紧紧绑在一处,开始登山。
“师哥……不会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云起不住念道:“师哥,撑住……”
那台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另一段通向天上,云起只是盲目地走着,双脚脱力,两眼昏黑时便伏在地上,以手不住摸索,攀爬上去。
不知爬了多久,云起摸到了石坊巨柱,倚着它咳出一口血,逐渐软倒,与此同时,他终于听到了第一个人的声音。
“什么人,胆敢擅闯本派禁地!”
云起抬头,茫然道:“救救他……”继而昏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前,他恍惚听到了惊讶的喊声。
“七星剑!是祖师爷爷的七星剑!怎会在他们手里?!”
石坊上以金粉刻着三个大字——“天柱峰”。
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声传入耳内。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人是朝廷鹰犬!太师父不可救他!当朝皇帝残忍暴虐,屠杀近万读书人,简直与秦皇坑儒无异。”
又有人道:“他背后的剑是七星沉木,祖师爷爷的,不可不救……”
一男人迟疑道:“只救那突厥人?救一个,弃一个……”
云起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闭着眼,虚弱道:“我是锦衣卫……”
争吵声停了。
云起躺在榻上,断断续续道:“我徐云起虽是锦衣卫……但从未妄杀无辜……皇上有命,迫不得已……我行事……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天下百姓,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最后说话的那个男人沉吟片刻,缓缓道:“昔年徐达负着常遇春将军上山求医,已有先例,此事须由师尊定夺。”
云起听到了自己亲父的名字,不禁轻轻发抖,许久后道:“徐达是我爹。”
“掌教真人,不可听信此人胡言。”先出言那人焦急道:“此二人忘恩负义,又是朝廷通缉犯……”
“通缉犯?”云起终于想起了那声音的主人,挣扎着坐起身,被一只手掌按回枕上。
掌教真人缓缓道:“你身中剧毒,毒性转入肝部,此时双眼失明,有性命之虞,不可妄动。”
云起问道:“请问真人如何称呼,我师哥呢?”
掌教真人道:“贫道道号静虚,你背上山来那男子仅是外伤,本派灵药黑玉断续膏可治。”
云起松了口气,答:“不用管我的眼睛,等他外伤痊愈,便会带我下山去,静虚道长恩德,云起将铭记终生。”
静虚又问:“我武当六代弟子明冲,俗家姓张,请问徐大人可认得?”
云起茫然道:“姓张?”继而摇头道:“不认得。”
静虚淡淡道:“张勤,上前与徐大人谈谈。”
周遭安静无比,云起忽道:“我想起来了。”
“当年元人久攻武当山不下,对中原道教怀恨在心。”云起淡淡道:“建文帝在位时,西北出了一桩大案子,北元人趁机派遣奸细潜入边境,安排此奸细卷入蓝玉案,遭到汉人所冤害……”
“……此案经由我手,那奸细据说辗转曲折,托庇于武当派……”
张勤勃然大怒道:“他在撒谎!”
云起道:“我不认得你,但我知你原有一妻,乃是蓝玉后人,你妻子呢?”
张勤登时语塞。
静虚久居深山,不问世事,怎知云起这等奸猾之辈精于算计,当即话中便带了一丝怒气,质问道:“你有妻有子,何以欺瞒本座?”
“把他关到后山柴房内。”静虚道:“待徐少侠康复后再查详情。”
云起听着张勤远去的大叫声。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静虚显仍是拿不定主意,叹了口气,又道:“少侠既是徐家之后,与我武当派说不得又有一层牵连,现请安心歇下,待我回禀师尊后再作打算。”
云起几句话搞掉了心腹大患,此刻也不好再要求什么,只得安心躺着。静虚便带着数名弟子转身离去。
解去危机,云起再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耳旁有人说话,却听不仔细。
直至睡得筋酸骨乏,云起方感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在自己唇上蹭来蹭去。
“吃。”拓跋锋拿着个馒头,冷冷道。
“……”
云起睁开眼,笑道:“真是铁打的,伤都好了?”
拓跋锋道:“什么时候瞎的?装多久了?还装。”
云起讪讪道:“这不怕你难过么。”忽又听响亮的一耳光,显是拓跋锋自掴了清脆一巴掌。云起忙去拉拓跋锋的手,拓跋锋上床来,将云起抱在怀里,拿了个馒头只朝他嘴巴里塞,险些把云起噎着。
“等等……咳。”云起道:“喝点水!”
拓跋锋端来清水喂了几口,云起也是饿得狠了,便狼吞虎咽吃下馒头,出了口满足的气。
“在想什么?”
云起答道:“想怎么陷害张勤。”
拓跋锋与云起都是笑了起来。
拓跋锋道:“他跑了。”
云起蹙眉道:“逃了?”
拓跋锋点了点头,道:“师父在闭关,我醒了以后,听到他们说你瞎了,就要过来看你,他们好几个人来抓我……”
“……”
云起险些被呛着,失声道:“武当山上你也敢这么放肆!”
拓跋锋得意地笑道:“他们太极拳,太极剑都没我耍得好。”
云起哭笑不得,未料拓跋锋刚上山,就与满山道士结了仇,拓跋锋又道:“他们摆那劳什子龟蛇大阵,几百人车轮着上,打不过,师父本来在闭关,听到动静就出来了。”
“啊!”云起诧道:“你是说张老头……那老道士?”
“嗯。”拓跋锋认真道:“他是张真人,武当派创教教祖。”
云起万万未料张三丰的来头竟如此大,又道:“他不是云游四方的么?怎么回到山上了?”
拓跋锋沉默不答,只听房外张三丰朗声笑道:“落叶归根,武当山是老朽一生所系。”
云起要下床行礼,拓跋锋却将他反手揽着,道:“师父来给你治眼睛。”
云起心内渐安,与张三丰寒暄几句,说的无非便是如今天下局势之事,张三丰一面随口聊着,一面听勺盘碰撞清响,想是调制治眼之药。
张三丰道:“人命天定,徐王妃一生想必无甚遗憾,更对得起徐家将门之名,云起不必太难过。” 说着两指微微撑开云起眼睑,指尖运起柔力,将一种奇异的植物汁液涂在云起眼睛上。
那汁水入眼清凉,受用无比,云起笑道:“倒是我那姐夫,时时念着她。”
张三丰笑道:“现先走一步,总比来日燕王三妻四妾,红颜枉老的好,有的人仅能共甘苦,不能同富贵。自古帝王俱是如此,昔年上过两次武当山的朱重八,也是一般。”
不到片刻,两眼间都被涂上药汁,拓跋锋为云起蒙上大感清凉舒畅,张三丰又喂给云起一块植物根茎,道:“仔细咀嚼,将汁水都咽了。”
那物之苦更胜黄连百倍,只苦得云起五官扭曲,险些连黄胆水也呕了出来,云起鬼哭狼嚎道:“天啊这什么药,要杀了我了!”
拓跋锋怒道:“说的什么话!”已是抬手给了云起一耳光。
张三丰大笑道:“不妨不妨,锋儿!”
云起愣住了,张三丰又道:“此乃清肝灵药,切记不可吐了。” 说毕袍袖风拂过,张三丰已转身离去。
拓跋锋摸了摸刚被打过一巴掌的云起的侧脸。
云起不干了,狠狠推开拓跋锋的手,骂道:“老子把你从安徽一路背到武当山,你就这么对老子的?!”
拓跋锋沉默不答,把一肚子火的云起按在榻上,亲个没完。
云起道:“又没说不吃,干什么打我……唔……”
云起不知张三丰云游四海,如今回到武当山,再次正式闭关,正有阳寿将尽之感。而武当派地处高山之巅,创教百余年间,颇有不少仙草灵药,张三丰得了一株千年肉芝,可作延年益寿,解百病延阳元之用,门下弟子纷纷劝张三丰服下。
张三丰本想闭关数月,再决定是否服药,此时拓跋锋带着云起前来,张三丰终究心头不忍,将肉芝喂给了云起。
拓跋锋与武当派掌教俱不敢言,生怕云起心内愧疚。
数日后,张三丰再度闭关,不见外人,云起双眼渐复,蒙眼布却一直未曾解下,拓跋锋牵着他在真武道观外四处行走,放风。
秋去冬来,武当山顶下完第一场雪,洗剑池内结了层厚冰。
松涛似海,柏绿满山,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武当派石碑上积了薄雪,碑底又有碎雪堆积,拓跋锋牵着云起的手,小心引他去摸字。
“武当凌云……”
“武当凌云。”云起笑道:“谁的字,挺漂亮的。”
拓跋锋端详片刻,道:“不懂,师哥是粗人。”
武当派掌教正带着上百名七代弟子,站在观前练太极拳。
太极拳讲究以静制动,一呼一吸间与天地共生,以身融于自然,不着痕迹,圆融无缺,云起竟未察觉身边有一群人在那处旁听他俩幽会,只以为真武道观前空无一人,于是声音朗朗传出。
“下面有只大龟……”拓跋锋拉着云起的手,将他小心地牵着,二人躬身去摸石碑下的龟。
云起摸到湿滑一物,驼碑那龟眯着眼,蹭了蹭云起的手。
“妈呀——!”云起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一跃三丈高,缩到拓跋锋怀里,大叫道:“怎么是活的!”
拓跋锋横抱着云起,莞尔道:“听说有上百岁,和师父一样老。”
“……”
“你师父是乌龟。”
“不许乱说。”拓跋锋斥道,横抱着云起,转身道:“真武大帝左龟右蛇,这边有只蛇……”
年轻道士们想笑又不敢笑,静虚嘴角不住抽搐,额角青筋暴突。
云起吓得险些尿了出来,忙大叫道:“蛇也活的吗!别过去——!”
“这里有柱子……”
“嗯,柱子。”云起像只小狗,被拓跋锋牵着走来走去,拓跋锋牵着云起,从静虚道长与上百名躬身练拳的武当弟子面前走过,云起还未发觉此处有许多人,忽道:
“师哥,我们以后怎办?在山上过一辈子么?”
二人站在一棵积满雪的松树下,拓跋锋一手拍了拍松树,问道:“你说呢?”
云起被树上的雪洒了满头,打了个喷嚏,拓跋锋哼哼道:“来,师哥疼你。” 说着伸手来抱,揽着云起的腰,便开始专心接吻。
那时间真武道观前,上百名道士尽数愣住,个个一头黑线,看着拓跋锋与云起站在广场边接吻。
静虚终于按捺不住,猛咳几声。
云起霎时被口水呛着,忙不迭地挣开拓跋锋,涨红了脸,尴尬道:“掌教真人……也在?”
静虚道长沉声道:“海底针——”
于是上百名武当弟子声音洪亮,齐齐颂道:“海底针——”
“……”
云起尴尬得无以复加,唯一的念头就是跳崖自尽。
幸好这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山下便有一道童慌张奔来,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掌教真人!”
静虚收了拳式,负手道:“何事?”
“山下——永乐帝率朝廷兵马前来拜山!”
云起抽了口冷气,静虚淡淡道:“太师父早有安排,拓跋师叔请先到后山暂避。”
拓跋锋疑道:“朝廷怎么知道我们在武当山上的?”
云起与拓跋锋心意相通,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逃下山的张勤。
一代宗师
“妈八羔子的!皇帝进你这山来还要解刀——!!”
朱棣那极具个人标志的声音回荡在武当山上空。
登时真武道观后山响起张三丰洪亮的声音。
“妈八羔子的!你老子当年上武当山也得解刀——!”
朱棣登时怂了,吩咐道:“郑和,把你的刀解了,放进那池子里。”
朱棣肿着一张猪头脸,一整龙袍,从怀中摸出一物,随手一抛。
蝉翼刀“叮”的轻响,在冰面上弹跳,继而无声无息地没入冰面,嵌了进去,继而沉入池底。
朱棣嘿嘿一笑,挽了袖子,吩咐道:“你们在这等着。”
仅带着随身小厮一人,永乐帝便踏进了山门。
“张道长,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呐无恙!”朱棣得意洋洋地笑道,挽了袖子,四处张望。
张三丰拱手,一笑道:“燕王里边请。”
朱棣听到“燕王”二字,不禁色变,脸色便沉了下来。
张三丰头戴莲花冠,身披明黄八卦袍,作地仙打扮,将朱棣让进真武大殿内,一路缓行,两侧武当弟子林立,齐齐躬身。
朱棣纵是人间天子,站在真武大帝像前亦不得不肃然起敬。何况皇权天授,痞子王爷登位本就不正,眼望真武左旋龟,右腾蛇的庄严神相,更觉心中惴惴。
张三丰让了座,又道:“清云,清风,给王爷上茶。”
两名道童端了木案来,架在朱棣与张三丰面前,朱棣抽了口冷气,什么清云清风,一个明明就是当朝国舅爷徐云起!另一个更是殴打皇帝的钦犯拓跋锋!
云起面前蒙着黑布条,白皙的脸上多了那布巾更显孱弱与清秀,朱棣冷冷道:“张道长这唱的是哪一处?”
无人应答,云起嘴角略勾,躬身接过拓跋锋递来铜壶,朝杯内倒茶,瞎子瞄不准,热水溅了满桌,拓跋锋“嘘”了声,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