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公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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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公公婆婆一起吃的晚饭,他们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我几乎什么都没吃,就跑到大厅隔壁弹钢琴去了。对了,这架钢琴可以算是我的嫁妆,每当我烦恼的时候,就会坐在钢琴前弹奏李斯特的曲子。钢琴弹着弹着,我的眼泪就悄悄落了下来,我只能停下手擦一擦眼泪。不,他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日子的,因为今天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日子。是的,在整整一年以前,我还在中国银行办公室做秘书。去年的平安夜,女同事们都纷纷提前回家了,只有我还在打着一份文件。我发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便缓缓抬起头。
眼前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他就是我的清远。原来他已经这样看了我许久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却搔搔头问经理办公室在哪里。从此以后,他每天下午都会来银行办公室,应该由财务做的事全由他自己做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与我说话的机会。他每次和我谈话,都会扯到许多别的事,在办公室一谈就是小半天,而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赶他走。后来,他就请我到外边去谈了,先是去咖啡厅、餐馆,然后是电影院、公园。大家很快都知道了这个秘密欧阳家的公子在追求我,女同事们也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而我的心里则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清远。这个男人是如此出色,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更重要的是他家很富有,在安息路上拥有一栋三层楼的洋房。
我知道有许多女子暗中争夺着他,但他却一个都看不上,惟独爱上了我一个。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我情有独钟,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睛吧,他说过我的眼睛里有一种穿透时空的美丽。最终,我被清远征服了。在他那灼热的感情面前,我想他应该就是我生命的另一半了。我们全家的人都为我感到高兴,银行里的女同事们则暗暗地嫉妒。于是,在七月一个炎热的夜晚,在罗宋大饭店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接受了他的求婚。这就是我们相识相恋的经过,然后就是我们的婚姻了。在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我从一个女孩变成了女人,但我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改变了什么,或许就像一只鸟儿,只是从一只笼子,换到了另一只笼子。弹完钢琴,我回到了楼上的书房,呆呆地看着张爱玲的《传奇》,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二十遍了,也许还要再看个二十遍吧。刚才,我接到了清远打来的电话,他说今晚有重要的应酬,要明天才能回家。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轻轻地挂上电话,继续写我的日记。
圣诞快乐,我亲爱的朋友。民国三十六年四月一日小雨记得过去在银行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个外籍职员,在每年四月一日都会搞出许多恶作剧,不是说某个同事今早中了彩票大奖,就是说第三次世界大战昨晚开打了,原来四月一日是外国人的愚人节。
今天,就是四月一日。医生是下午来的,公公和婆婆都很紧张,清远也很难得地提前回家了。仔细地检查完毕后,医生非常郑重地告诉我我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我轻声地问:〃对了,今天是四月一日,你在跟我开愚人节的玩笑吧?〃医生傻乎乎地回答:〃对不起,太太,什么叫愚人节?〃我尴尬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可是,为什么是在今天告诉我,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跟我开的玩笑?不,我知道什么是怀孕,也知道我将要成为母亲了,但是我说不清楚,只是在那个瞬间,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起来。清远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而公公婆婆也都高兴极了,婆婆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抓住我的手说个不停。可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就像来自一千年前的古墓,她嘴里唠叨着浙东方言,我几乎连一个字都听不懂,感觉就像是在向我念咒语似的。
他们折腾了我整整一天,直到半夜我才有了自己的空闲,坐在书房里写下这些字。我想现在正有一粒小小的种子,藏在我的腹中生根发芽了,他(她)会渐渐地长大,然后离开母体,他(她)会像谁呢?是我还是清远?我轻轻地揉了揉腹部,就此停笔吧。民国三十六年四月三日晴今天,是荒村公寓第一次举行舞会。在两天前知道我怀孕以后,清远决定要风风光光地庆祝一番,他邀请了生意场上所有的朋友,在荒村公寓举行一场舞会。
入夜以后,所有的宾客都来了,荒村公寓所有的佣人都忙碌了起来,把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皇。清远拉着我来到了大厅中央,向大家宣布了他即将做父亲的喜讯,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掌声中,留声机里放出了音乐舞会开始了。清远一向是舞场上的高手,据说他的舞姿迷倒过不少女子。我原本并不怎么会跳舞,在认识清远以后,他就经常带着我上百乐门、七重天,在他的悉心调教下,我的舞技也迅速提高。不过,在嫁入欧阳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跳舞了,至于清远是否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跳舞,这我就不得而知了。随着那曲《花样的年华》响起,清远搂着我翩翩起舞,音乐牵引着我的脚步,将那早已遗忘的节拍又拾了回来。天哪,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们紧紧地贴在一起,他有力的大手搂着我的腰肢,我轻轻地把头伏在他肩膀上,感觉就像一叶入港的小舟。周围那些跳舞的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我们已成为了舞会的核心。然而,我不想做什么舞会皇后,只是想做清远惟一所爱的女子。我重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在他那柔和的目光里,分明是歉疚和补偿。是的,半年来我对他充满了怨恨,他的彻夜不归,他的不闻不问,他身上沾染的外边的脂粉气,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清远,你可曾听到我心里的话?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已经原谅你了。是的,我们会成为美满的夫妻的,我们会生下许多孩子,荒村公寓将不再清冷孤寂,而将变得生机勃勃。民国三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阴前几天我在日记里说过了,公公婆婆回了一趟乡下,那是一个叫荒村的地方,据说在那里还有一间叫进士第的老宅子。昨天黄昏时分,公公婆婆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似乎从老家带回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装在一个大皮箱子里。他们看着我的表情很奇怪,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的身材已开始臃肿了,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我的孩子越来越大了。公公婆婆和清远一直在窃窃私语,好像在瞒着我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隐隐有些可怕的预感。第50节:杀死我和我的孩子
整个晚上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将近子夜十二点钟还不敢睡觉。这时,清远却把我拉了出来,将我带到了一个空房间里。公公婆婆也在那里等着我,他们把门紧紧地锁上,让我躺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我对这气氛感到很害怕,实在不敢躺上去,婆婆就上来训斥了我几句。最后在清远的恳求下,我只能仰面躺在桌子上,就像真正临产的孕妇那样。公公打开了从乡下带来的大皮箱,拿出了一个似乎是玉制的小盒子。
然后,清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伸手捧出了一个圆环似的东西。清远浑身颤抖着说:〃这就是玉指环吗?〃婆婆点了点头说:〃快点进行吧,总要走到这一步的。〃清远缓缓走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左手,玉指环也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它是青绿色的玉器,在侧面有着一块醒目的红色污点,在灯光下发出某种奇异的反光。
我立刻挣扎了起来,但被清远死死地按住,他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泪花,轻声地说:〃若云,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就像戴一枚戒指似的。〃我眼看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被清远握得不能动弹了。然后,他将那枚玉指环,缓缓套在我的手指上。玉指环冰凉冰凉的,立刻像是一只箍似的,紧紧地〃握〃住我的无名指,一股奇怪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瞬间,我感到腹中胎儿轻轻叫了一声,于是我也哭泣着喊了出来。但清远死死地按着我,手指上的感觉使我浑身无力,再也无法反抗了。在朦胧的灯光下,我只看到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那张僵尸般苍老的脸,对着我的眼睛摇晃了几下。然后,我听到他的口中传出了一阵奇怪的话,那简直就不是人类的声音,就像是在念着某种咒语似的,连续不断地对着我的耳朵。这声音具有特别的节奏,像是一种古老的歌谣,我立刻想到了一本书上所说的,在某些施行巫术地方的巫歌。不,这可怕的古老声音,分明要夺取我和孩子的生命,我想要拼命地挣扎,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呜呜地流着眼泪。在晃动的光影中,我看到清远和婆婆围在我身边转圈,他们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都在念念有辞。眼前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我渐渐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到了我觉得自己仿佛被抓到了某个部落里,被捆绑着供奉在桌子上,那些野人围着我跳舞唱歌,而我和我的孩子将成为可怜的祭品。
我失去了知觉,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再也不知道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清远正焦急地看着我。我揉了揉眼睛问:〃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把我放在桌子上,围着我跳舞唱歌……〃清远只能尴尬地说:〃是吗?既然是一个梦,就不要太担心了。〃但是,我立刻就感到了手指上的东西,我举起左手一看,那枚玉指环正赫然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我尖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梦中的玉指环怎么会戴在了我的手上?〃而此刻清远已经无言以对了。我想要把玉指环拔出去,但无论我怎么用力,玉指环却始终牢牢地套在手指上,并且套得越来越紧,让我的手指疼得要命。整整一天,我用了各种方法要把玉指环弄掉,但它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怎么也无法拔出去了。我痛苦地追问着清远,可他却苦笑着不愿回答。我又大着胆子去问公公婆婆,他们却露出了笑容,不停地安慰着我,说昨晚只是欧阳家的习俗而已,是为了给孕妇母子祈祷平安。至于那枚神奇的玉指环,他们却没有告诉我原委。现在,我躲在书房里写这页日记,我确信昨天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并没有做噩梦不,这比噩梦更可怕,他们围着我唱起了古老的巫歌,还给我戴上了一枚玉指环,而一戴上它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天哪,我的丈夫和公公婆婆究竟在干什么?他们欧阳家究竟是什么人呢?直到这时,我抚摸着腹中的孩子,突然感到这是一个错误,从我嫁入荒村公寓的那天起,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不,我该怎么办呢?民国三十六年六月十八日多云我见到了鬼。昨天,清远又是彻夜不归,公公婆婆也回乡下老家去了,我一个人睡在三楼。半夜里忽然感到手指一阵疼痛,原来那枚玉指环嵌进了我的肉里。我紧紧地揉着左手无名指,却发现走廊里的灯亮了。我忍着手指上的痛楚走出房间,却发现那不是电灯的光线,而是一种奇怪的白光,照亮了楼梯口一个黑色的背影。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清远。〃但那个背影却没有任何反应,我着急地跑了过去,但那人影却走下了楼梯。
奇怪的是,那线白光始终照射着那个背影,而周围都是一片昏暗。我缓缓地跟着背影来到了二楼,才看清了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似乎不像是清远。那男人露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推开了一扇房门。我也跟着走到了门口,却看到房间里吊着几个死人!我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但嘴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恐惧也使我几乎忘记手指上的疼痛。此时,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
第51节:一个古老的王国
原来是一个洋人,苍白的皮肤,栗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更让我恐惧的是,房间里吊死的人也是洋人,一个女人和三个小孩,她们柔软的身体悬在半空中荡来荡去,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了半边脸庞,赤着的脚板直直地绷着,看来她们都已经断气了。外国男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也绝望地大叫起来,可奇怪的是我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他张大着嘴巴,不知在嚷些什么。也许,吊死的人就是他的妻子女儿吧?我想任何人到了这种处境都会发疯的,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能大声地叫喊了起来,但那个男人却没有丝毫反应。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站到一把椅子上,然后将一根悬空的带子套到了脖子上。此刻,白色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他的那副表情是那样奇特,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微笑,似乎是一种生命的解脱。然后,他一脚踢开椅子,吊着的带子勒紧了他的脖子,整个身体都悬在了半空。突然,他的双脚乱蹬起来,表情痛苦万分,双手却无力地晃着,难道他对上吊后悔了?就在这时,一片刺眼的光线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