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佣兵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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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火柴喊道,“团长!”我扭头看去,他正用长剑敲打着一口箱子。
那是个石质保险箱,绿玉城豪富人家最钟爱的款式。我猜那东西足有五百磅重。外壁精雕细琢,构思奇巧,但这些花纹几乎全被损坏。被爪子挠的?老艾敲掉锁头,打开盖子瞄了瞄。我瞥见一个人躺在满箱金银财宝上,双手抱着脑袋,浑身颤抖不已。老艾和团长阴沉沉地对视了一眼。
副团长正好走进来,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他一直守在楼下,但始终没有动静。他觉得放心不下,这才跑了上来。邪兽没有往下跑。
“搜索塔楼,”团长对他们说,“也许它上去了。”我们之上还有几层。
等我转回头去,那口箱子已经阖上,看不见我们的雇主了。火柴正坐在箱子上,用匕首剔指甲。我看了团长和老艾一眼。他们举手投足之间有那么一点点古怪。
他们不会帮邪兽完成了它的使命吧?不可能。团长不可能如此背叛佣兵团的信条,对吗?
我没有多问。
我们在塔楼没发现任何东西,只有一道血迹直通塔顶。邪兽肯定是在那里积聚力量。它身负重伤,但还是从塔楼外立面爬了下去。
有人提议应该继续追踪。团长答说:“咱们马上离开绿玉城。雇佣关系已经解除。咱们必须赶在被人围攻之前离开。”他派火柴和老艾去盯着本地卫戍部队。剩下的人带上伤员撤离纸塔。
我在屋里独自待了几分钟,看着那口大石箱。好奇心油然而生,但我还是忍住了。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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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尘埃落定,蜜糖跑了回来。他跟我们说使节已经让部队登上码头。
伙计们正在打包装车,有些人低声谈论着纸塔惨案,其他人则因为要离开绿玉城发着牢骚。你停止漂泊,立刻扎根落户。你积累财物,又找了个女人。但该来的总要来,你早晚必须把一切抛开。离愁别绪在我们的兵营中弥漫。
北方人到来时,我正在营门附近,于是帮忙转动绞盘,升起闸门。我一点不觉得骄傲。没有我的默许,市政官也许永远不会遭到背叛。
使节接管了营堡。佣兵团开始撤离。此时大约凌晨三点,街上空无一人。
我们往黎明门前进,行到三分之二处团长下令止步。几位队长把还有战斗力的人都集合起来,剩下的伙计守在车队周围。
团长带领我们沿古国大道北行。绿玉城历任君主喜欢在此纪念自己和他们的辉煌胜利,这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纪念碑,就连他们喜爱的马匹、角斗士和男女爱人都位列其间。
队伍还没走到垃圾门,我就有种不祥预感。等我们进入演武场,不安变成猜疑,进而化作严酷事实。垃圾门附近除了钢叉兵营,什么都没有。
团长并未下达明确指示,但我们进入钢叉兵营的营盘后,所有人都明白此行目的。
城邦卫戍部队纪律松懈如常。营盘大门敞开,唯一的哨兵正唿唿酣睡。我们大模大样地闯了进去。团长开始分派任务。
此处尚有五六千兵马。他们的军官多少整顿了纪律,并诱使士兵把武器放回了装备库。从古至今,绿玉城的将领只在战争前夜才会把武器发到士兵手中。
三个连队直接进入兵营,屠杀睡梦中的士兵。其余连队在营盘后门建起拦截阵地。
等到天光破晓,团长才决定收手。我们迅速撤退,追上行李车队。所有人都觉得心满意足。
用不着说,佣兵团没有受到追袭。同样无人围攻我们设在惨痛岬的营地。这正是此次行动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释放压抑数年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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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艾和我站在海岬尽头,看着远方海面上的午后艳阳在一团暴雨云周围玩耍。那朵云彩刚到这边转了一圈圈呢,用冰冷的大雨把营地浇个透心凉,然后重又跑回海面上去。天色很美,虽然算不上色彩缤纷。
老艾最近不爱吭声。“老艾,愁什么呢?”暴风雨钻到太阳前头,给海面笼上一层铅灰色。我想,不知凉风是否吹到了绿玉城。
“你八成能猜出来,碎嘴。”
“我八成能猜出来。”纸塔。钢叉兵营。我们对契约的无耻背叛。“你觉得那边该是个什么样子,大海北方?”
“你觉得黑巫师真会来接咱们?”
“他会来的,老艾。他只是正忙着让那些傀儡按自己的调子跳舞。”想要驯服一座疯狂的城邦,谁不得这么干?
“嗯,”然后是,“看那边。”
一群鲸鱼从海岬不远处的礁石群中游过。我试图装作不为所动,但没能成功。这些海兽在铁灰色水面翩然起舞,壮丽非凡。
我们背冲灯塔双双坐下,眼前仿佛铺展开一幅从未被人类玷污的图景。我有时觉得倘若没有人类,这个世界会更加完美。“那边有艘船。”老艾说道。
我起初看不真切,直到它的船帆被午后阳光涂上色彩,变成滚着金边的橙色三角,在海面上载沉载浮摇摇晃晃。“近海贸易船。大概二十吨级。”
“那么大?”
“对近海贸易船来说不小。远洋船有时能承载八十吨。”
时间大摇大摆地走过,像个寡情薄意的娘娘腔。我们注视着海船和鲸鱼。我又做起了那个做过上百次的白日梦,根据商人们道听途说来的二手故事,幻想着新大陆的模样。我们很可能要渡海前往猫眼石城。据说它就像绿玉城的孪生兄弟,只不过更加年轻……
“那蠢货快撞上礁石了。”
我蓦然惊醒。近海贸易船距离老艾所说的危机只在毫厘之间。她略微转向,在一百码外避开一场灾难,继续着原先的航路。
“好歹算是给咱们的日子添了点刺激。”我评论道。
“等哪天你说话不夹枪带棒,我就蜷起来咽气算啦。”
“这样做能保证我精神正常,老朋友。”
“那可说不好,碎嘴。说不好。”
我继续凝视着明天的面容——总比沉溺旧事强——但明天不肯摘下它的面具。
“她往这边来了。”老艾说。
“什么?哦。”海船在波涛间颠簸而行,勉强朝我们营地下方的海岸开了过来。
“要跟团长说一声吗?”
“我估计他知道。灯塔上有岗哨。”
“哦。”
“留心提防着点,免得出什么意外。”
暴风雨正朝西方飘去,遮住了那段地平线,在海面上铺下一片阴影。冰冷晦暗的海洋。我突然开始担心这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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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海贸易船上是咚咚和独眼的走私犯朋友,他们带来了新闻。独眼情绪本已低落到极点,听罢口信,神色愈发阴沉。他甚至不再跟地精斗嘴了,那可是他的第二职业!咚咚的死对他打击至深,情绪始终没能释放出来。他不肯告诉我们那些人说了什么。
团长的情况稍好,但臭脾气让人头疼。我想他对新大陆既渴望又惧怕。契约意味着佣兵团可以东山再起,把孽债抛在身后,但他对我们将要接手的任务有所顾虑。团长怀疑市政官对北方王国的猜测是正确的。
走私犯到访的第二天,清凉北风徐徐吹起。即将入夜时,浓雾覆盖了海岬周围。夜幕降临后不久,一艘小船从雾中出现,在海边靠岸。使节终于来了。
我们收拾好东西,跟从城里三三两两溜过来的随营人员告别。我们的牲畜和装备将是他们忠诚和友谊的报偿。我跟一个女人度过了温柔而忧伤的短暂时光,我没想到自己对她竟如此重要。我们没有落泪,也未对彼此许下谎言。我离开了她,只留下回忆和仅有的几个小钱;她离开了我,只留下哽咽欲泣的感觉和难以捉摸的失落。
“得了,碎嘴。”我爬下山往海边走去,嘴里嘟嘟囔囔,“你又不是没经历过。还没等你到猫眼石城,就已经把她忘了。”
来了六艘小船,坐满人后,桨手奋力划水,不出几秒小船便消失在浓雾之中。空船不断出现,一半运人,一半运输装备和物资。
一名会讲绿玉城话的海员跟我说,黑船上有足够的空房间。使节把他的部队留在了绿玉城,担任傀儡市政官的保镖。那家伙也是个红党,跟我们从前效力的那位主顾还沾点亲。
“希望他们不会跟我们似的,遇到那么多麻烦。”我说完这话便陷入沉思。
使节是在用手下人换取黑色佣兵团。我怀疑我们要被利用,没准会一头撞进某种难以想象的严峻形势。
等待登船的当口,我有几次隐隐听到远方传来的咆哮。起初我还以为是风过洞窟的唿啸,但现在连一丝风都没有。等那声音再度响起时,所有疑虑转眼消失,我只觉得寒毛倒竖。
军需官、团长、副团长、沉默、地精、独眼和我准备上最后一条船。
“我不去。”水手长朝我们招手时,独眼忽然宣布。
“上船。”团长对他柔声说道。
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团长是最危险的。
“我要脱团,到南方去。消失了这么多年,估计他们早把我忘了。”
团长抬手指了指副团长、沉默、地精和我,又用拇指朝小船一比。独眼吼道:“我要把你们都变成鸵鸟……”沉默的手封住了他的嘴巴。我们抬着他往小船跑。法师使劲扭动,活像条下了油锅的蛇。
“你要跟自家人待在一起。”团长轻声细语地说。
“等我数到三。”地精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随即开始数数。小黑人飞向船舱,身子在空中直扭。他随即从船舷上冒出头来,不住嘶声咒骂,喷了我们一脸唾沫。看到他终于有了点精气神,所有人都开怀大笑。地精带头冲上去把他按在船舱坐板上。
海员们把船推进海浪。木桨拍打水面的那一瞬间,独眼突然不再吭气。只见他脸色铁青,好像准备上刑场似的。
大船隐隐出现,影影绰绰的形体不断变大,比周遭夜色略深几分。在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已经听到水手的沉闷话语透过迷雾传来,还有索具和木材吱嘎作响。我们的小船朝舷梯漂了过去。嚎叫声再度出现。
…文…独眼想跳船。我们把他按住。团长一脚踩住他的屁股,“你原本有机会跟我们把话讲清。你不肯说,那就忍着吧。”
…人…独眼跟在副团长后面爬上梯子,仿佛丧失了所有希望,整个人都垮了。他眼看着兄弟死于非命,如今又被迫接近杀害兄弟的凶手,却根本没有复仇的机会。
…书…我们来到主甲板,看到兄弟们横七竖八地靠在一堆堆装备旁。几位队长穿过满地杂物,聚拢过来。
…屋…使节出现了。我盯着他看。这还是我头一次见他站起来。此人身材矮小。我甚至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的,至少声音经常不是。
使节全神贯注地审视众人,似乎正在观察我们的灵魂。他的一名军官请团长尽可能让伙计们在拥挤的甲板上列队站好。船员们都站在中央平台,下方是一道天井,从船首直通船尾,从主甲板直达下方桨手层。桨手们刚刚醒来,下面嘀嘀咕咕叮叮咣咣的一阵乱响。
使节审视着我们。他在每个士兵面前驻足片刻,将船帆徽记的复制品别再众人胸前。这活儿费了不少工夫。还没等他办妥,黑船已然起航。
使节走得越近,独眼就抖得越厉害。巫师给他别徽章时,小个子几乎昏了过去。我觉得事有蹊跷。他怎么怕成这副德行?
等他走到面前,我也有些紧张,但并不害怕。那几根戴着手套的纤细指头把徽章别在我上衣胸口,我低头看了一眼。银质骷髅和圆环镶在黑玉上,做工精致脱俗。虽说尺寸不大,但也是值钱的珠宝。若不是独眼抖似筛糠,我会认定他正在琢磨该如何拿这东西多换几个钱。
我觉得这徽章有点眼熟。跟帆船的图案无关,那玩意儿只是俗气的炫耀,我根本没往心里去。我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听说过或是读到过类似的印记?
使节忽然说道:“欢迎你加入夫人的队伍,医师。”他的声音永远出人意料,让人分神。这次是银铃般的少女娇音,再聪明的人听了也会昏头。
夫人?我在哪儿见过这个词被如此强调,就像一位女神的头衔?源自往昔的黑暗传说……
一声充满愤怒、痛苦和绝望的嚎叫在船上回荡。我受惊非浅,旋即跑出队列来到天井边缘。
邪兽被关在桅杆底下的大铁笼里。它来回爬动,试着摇撼每根栏杆。在阴影中,它的体形似乎发生了微妙变化。前一刻它好似三十岁上下的健美女性,但后一刻就又变作人立起来的黑豹样貌,抓挠着钢铁囚笼。我想起使节说过可能会把这怪物派上用场。
我转头望向那个使节,记忆涌上心头。恶魔的铁锤把根根冰锥砸进我灵魂深处。我终于明白独眼为何不想渡海。北方的古老邪魔……“我还以为你们在三百年前就死绝了。”
使节朗声大笑,“看来你不太了解历史。我们从未被毁灭,只是被锁链加身,活活埋葬。”他的笑声近乎歇斯底里,“捆缚、埋葬,最终由被个名叫波曼兹的蠢蛋释放。”
我一屁股跌坐在独眼身边。小个子把脸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