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佣兵团-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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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来。我可从没那你那些把戏开玩笑。”
副团长走进大厅,找个地方坐好,一脸阴沉地打量我们。最近他的人生意义好像变成了唱反调。
他的出现意味着团长就快到了。老艾双手交握,安静下来。
大厅里突然没了动静。人们变戏法似的纷纷出现。“把该死的门插上!”独眼嘟囔道,“他们这样没完没了地跑进来,我的屁股都要冻掉了。把这手玩完,老艾。”
团长走进来,坐在惯常的位子上,“咱们听听看吧,队长。”
团长算不上佣兵团里个性鲜活的任务。太安静,太认真。
老艾把牌放下,顺着边捋齐,同时也在整理思路。他很注重简明扼要的风格。
“队长?”
“沉默在农场南方发现一道尖兵线,团长。我们从北边绕了过去,天黑后发动攻击。他们想分散逃跑。沉默引开耙子,我们料理其余的人。一共三十个,搞定了二十三个。我们喊了很多别伤到间谍之类的话。不过,耙子还是跑了。”
狡诈鬼祟是我们的惯用伎俩。我们要让叛军相信他们的队伍被内鬼出卖。这会损害耙子的指挥通讯系统和决断能力,同时也让沉默、独眼和地精少点危险。
刻意散播的谣言,小小的陷害,贿赂和勒索。这些都是上佳武器。我们要等到对手落进老鼠夹,才会选择战斗。至少理想状态是这样。
“你们就直接返回要塞了?”
“是的,长官。烧毁了农舍和外围建筑后就撤了。耙子把踪迹抹得一干二净。”
团长端详着头顶烟熏火燎的房梁。只有独眼捋牌的声音打破一片死寂。团长垂下目光,“那么请说说看,你和沉默为什么笑得像一对中奖的傻瓜?”
独眼嘟囔道:“为他们空手而归感到骄傲呗。”
老艾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但我们带了礼物回来。”
沉默把手伸进脏兮兮的衬衣,掏出总是用根带子挂在脖子上的小皮袋。那是他的戏法袋,里面都是些臭气熏天的零碎,像什么腐烂的蝙蝠耳朵或是噩梦药水。这次他掏出个叠好的纸包,夸张地瞥了独眼和地精两眼,慢慢打开。就连团长都离开座椅,凑到桌前。
“列位请看!”老艾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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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几根破头发吗?”脑袋纷纷摇晃,喉咙阵阵闷哼。有人怀疑老艾得了失心疯。
但独眼和地精仍旧瞪着三只牛眼猛看。独眼辞不达意地嘟嘟囔囔,地精细声细嗓地喊了两下,不过,地精总是这么叫唤。“真是他的吗?”他最终问道,“真的?”
看老艾和沉默那副趾高气昂的派头,好似两位震古烁今的征服者。“绝他妈的对,”老艾说,“直接从他脑壳上揪下来的。我们捏住了那老家伙的卵蛋,撒丫子就跑,结果一头撞在门框上。我亲眼得见,沉默也是。这些头发就挂在上面。我靠,那老梆子真能跑。”
地精闻言手舞足蹈;他平时说话就像生锈的门轴,如今又高了八度。“先生们,咱们逮住他了。他就跟吊在肉钩上一个样。大肉钩。”他冲独眼直叫唤,“你怎么看啊,你这可怜的老怪物?”
一群迷你萤火虫从独眼鼻孔钻了出来。都是像模像样的战士,迅速排好队形,拼出五个大字:地精是基佬。它们的小翅膀不住扑扇,把这句话哼唱出来,给那些不识字的伙计听。
这谣言纯属污蔑。地精爱娘们爱得死去活来。独眼只是想挑衅而已。
地精打了个手势。一条巨大黑影突然出现,体貌好似搜魂,只是身量高到几乎蹭着房梁。它弯下腰,责难地用一根指头戳着独眼的脑袋,低语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是你把那小伙子带坏的,老色鬼。”
独眼喷了口气,晃晃脑袋;晃晃脑袋,又喷了口气,目光模煳呆滞。地精咯咯坏笑,中途憋了片刻,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身子一转,在火炉前跳起了庆祝胜利的快步舞。
我们这些理解能力不强的兄弟怨声载道。几根头发?真是好东西,再加上两块钱,就可以找个乡下妓女滚一晚上了。
“先生们!”团长想明白了。
影子戏法立刻消失。团长打量着三位法师。他思考,他踱步,他默默颔首。他最终说道:“独眼,这些够吗?”
独眼呵呵笑了两声,对于小个子来说声音显得异常低沉:“一根头发,长官,或是一片指甲,就足够了。长官,咱们拿住他了。”
地精继续跳着怪异的舞步。沉默难掩脸上笑容。这群语无伦次的神经病。
团长又思忖片刻,“这事儿咱们自己料理不了。”他绕着大厅打转,不苟言笑地踱着步子,“必须把这件事呈报给某位劫将。”
某位劫将。这还用说。我们的三名法师是佣兵团最宝贵的财富,他们必须受到保护,所以不能让他们出手。但……寒意不期而至,把我们冻成塑像。找上某位夫人的幽影门徒……某位黑大王?不……
“瘸子可不行,他巴不得把咱们弄死。”
“化身让我浑身发毛。”
“夜游神更糟。”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你又没见过他。”
独眼说:“咱们能处理,团长。”
“然后耙子的表亲就会死咬住你不放,跟扑向马粪的苍蝇一个样。”
“搜魂,”副团长提议,“他好歹算是咱们的老板。”
提议得到采纳。团长说:“独眼,联系他。等他到这儿来,就准备行动。”
独眼笑着连连点头,像在享受甜蜜的爱情。阴险狡诈的阴谋已经在他扭曲的头脑中成形。
说起来,这本该是沉默的任务。团长把它交给独眼,是因为难以理解沉默不肯说话的习惯。这似乎让他有点害怕。
沉默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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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里某些当地仆人是叛军间谍。因为有独眼和地精,所以我们知道谁有问题。我们故意放炮了一个家伙。他不知道头发的事,只是听说我们正在自由城邦玫瑰城设立一处间谍总部。
只要你的人马较少,你就能学会耍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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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统治者都有敌人。夫人也不例外。所谓的白玫瑰之子遍布四处。如果按照冲动选择阵营,那谁都会跟叛军混。它为所有追求荣誉的人而战;自由、独立、真相、权利……所有主观幻想,所有永远具备煽动性的词语。我们是大反派的走狗。我们打破幻梦,反对那些崇高理想。
从来没有谁自称恶人,自封的圣人倒是俯拾皆是。胜利者的史官会决定善恶如何判断。
我们放弃标签。我们为金钱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而战。政治、伦理和道义,都跟我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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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联系了搜魂。他正在赶来。地精说那老怪物高兴得直叫唤。他嗅到了一个抬高自己,贬损瘸子的机会。十劫将总是相互撕咬,还不如一群被宠坏的孩子。
寒冬让围城的攻势暂缓下来。兄弟们和当地人开始清理美斯崔克的庭院空场。有个当地人忽然失踪。在大厅里,独眼和地精隔着手里的纸牌,志得意满地对望一眼。叛军得到了我们要他们得到的情报。
“那墙有什么毛病?”我问。老艾安装一组滑轮,卸下了一块城垛砖石。“你要用这玩意儿干吗?”
“搞点雕塑,碎嘴。我有了个新嗜好。”
“爱说不说。好像我真在乎似的。”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把。我正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捉耙子。这样你就可以在编年史里把这件事写清楚了。”
“顺便提两句独眼的才华?”
“该提的功劳当然得提,碎嘴。”独眼说。
“那沉默应该得到整整一章,你说呢?”
他啐着唾沫,发着牢骚,骂着脏话,“你要不要玩两把?”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之一是渡鸦。通吃这种牌戏四五个人玩更有趣。
我连赢了三把。
“你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切个把瘤子什么的?”
“是你问他玩不玩的。”一个多管闲事的伙计说。
“你喜欢苍蝇吗,奥托?”
“苍蝇?”
“你要是再不闭嘴,就把你变成大青蛙。”
我窃笑道:“这是你自找的,独眼。搜魂大概什么时候出现?”
“等他到这儿的时候。”
我点点头。劫将们办事没有一定之规。“今天还是咱们的开心日子,对不对?他输了多少,奥托?”
奥托只是一阵讪笑。
渡鸦赢了接下来的两盘。
独眼发誓以后再不多话。要想听他说那个计划的底细,门儿都没有。也许这样最好。没说出口的秘密就不会被叛军间谍偷听。
六根头发和一块城墙上的大石头做成的石板。什么鬼玩意儿?
这些天,沉默、地精和独眼轮流鼓捣那石头。我没事就去马厩转转。他们让我看;我想问点什么时,得到的只有抱怨连天。
团长有时也探头进来看两眼,耸耸肩,便回到他的房间。他正变着法儿策划一场春季攻势,到时候帝国所有军力将对叛军发动反攻。他的房间被地图和报告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插不进脚。
一旦天气好转,我们就要让叛军吃点苦头。
这也许有些残忍,但我们大多数人都乐在其中,团长更是如此。跟耙子之类的人斗智斗勇是他最喜欢的游戏。死亡、燃烧的村庄、饿死的孩子,这些他都视而不见。叛军也一样。这是两只瞎了眼的军队,只能看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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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魂在深夜到来。暴风雪大得出奇,连老艾他们经历的那场都相形见绌。狂风唿号嚣叫。大雪扑向要塞的东北角,堆得足有城墙那么高,最终漫溢出去。柴火和干草储备渐渐成了问题。本地人说从没见过如此恶劣的天气。
风雪最盛时,搜魂突然出现。他敲门的砰砰声吵醒了美斯崔克的所有人。号角齐鸣,锣鼓惊天。门卫迎着北风嘶声喊叫,他们打不开门。
搜魂借着风头从墙上飘飞过来,落地时几乎整个人陷进前院的松软雪层。对一名劫将来说,这可算不上体面。
我快步赶往大厅。独眼、沉默和地精已经到了,炉火烧得正旺。副团长进了门,然后是团长。老艾和渡鸦也跟来了。“闲杂人等都给我上床睡觉去。”副团长喝道。
搜魂终于出现,他脱掉厚重黑斗篷,蹲在火炉旁——有意为之的人性姿态?
搜魂的瘦小身影永远裹在黑皮衣里。他戴着蒙头盖脸的黑面具,手套和靴子也是黑的,仅有几个银色徽章打破单调的颜色。他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是匕首柄头未经雕琢的红玉。刀柄上有个五指利爪紧紧抓住宝石。
柔和的曲度破坏了搜魂胸膛的平整线条。臀部和双腿有几分女性韵味。据说劫将中有三名女性,但究竟是谁只有夫人知道。我们把他们全当成男人。劫将的性别跟佣兵团彻底无关。
搜魂应该算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后台。即使如此,他的出现也给大厅带来了一种迥然不同的寒意,而且跟天气完全没有关系。就连独眼看见他也忍不住打哆嗦。
渡鸦呢?我不知道。渡鸦似乎没有剩下任何情感,除非是跟宝贝儿有关。总有一天,这张铁板会裂开一条缝。我希望能有幸见证那一幕。
搜魂转身背对炉火。“说起来,”尖细嗓音,“真是适合冒险的好天气。”男中音。一阵怪声随之响起。是笑声,劫将刚开了个玩笑。
但没人响应。
他也没指望我们笑。搜魂转头对独眼说:“给我讲讲。”这次是男低音,舒缓柔和,有种发闷的感觉,仿佛隔着一堵薄墙。用老艾的话说,像是来自坟墓。
独眼的唬人气势和炫耀姿态荡然无存,“咱们从头讲起吗,团长?”
团长说:“我们的一个线人听到点风声,叛军将领要召开一次集会。独眼、地精和沉默跟踪了那些叛军的行踪……”
“你让他们溜走了?”
“这些人带我们找到了许多朋友。”
“当然。瘸子不会这么做,他的缺点之一就是没有想象力。他会把那些人直接干掉,加上在场的所有活物。”又是一阵诡异笑声,“效果平平,对吧?”他接下来的话,用了一种我没听过的语言。
团长点点头,“老艾?”
老艾把故事又讲了一遍,跟此前一字不差,随后将话头交给独眼。法师草拟了一个抓捕耙子的方案。我听得一头雾水,但搜魂立时领悟了。他第三次笑出声来。
独眼带搜魂去看他的神秘石板。我们凑到炉火旁,沉默掏出一副牌,但没人响应。
我有时会想,那些正规军是如何保持精神正常的。他们时刻待在劫将身边,而搜魂跟其他人相比,简直是个小甜果。
独眼和搜魂伴着笑声走回大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艾嘟囔了一句少见的评语。
搜魂走回炉火边,“干得好,先生们。干得非常漂亮。有创意。这一招足以击溃突出部的叛军。等天气好转,咱们就到玫瑰城去。组成八人小队,团长,包括两名你的法师。”每句话之后都有片刻停顿。每句话都是截然不同的声音。诡异。
我听说那些声音属于被搜魂夺取魂魄的人。
我也不知从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