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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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使者。这些外国使者,与随张骞出使到汉朝的乌孙使者一样,用眼睛见识了传说的汉朝。
西域诸国,大老远的来,刘彻是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的。于是,这些得到好处的使者,回到西域故地,用嘴巴传播了汉朝的盛名。盛名之下,难抵诱惑。越来越多的国家,尝试和汉朝接触,交流,来往。
在刘彻时代,整个西域,总共三十六国。千万别被这些数字吓着了。西域这三十六国中,多数是一城即一国,相当于希腊式的城邦国。因为国小,所以容易被匈奴欺负,它们曾经沦为匈奴的臣属,处在匈奴的控制之下。
然而现在,刘彻想用实力告诉匈奴,匈奴作为昔日的西北之王,该退位了。
为了加强汉朝和西域的关系,刘彻招兵买马。他不问地方,不论出身,不讲身份,只要敢出使西域的,国家就拨你财物,捎带前往。
事实上,都不用刘彻做广告,已经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穷光蛋,纷纷上书,自告奋勇,前往西域。
要想发财,就不能怕死。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不怕死的穷人,是因为实在抵挡不住发财的诱惑。此诱惑,就是送往西域的财礼。
老实说,运送出使的财礼,是一笔很大的油水。想想就可知道,皇帝给西域诸国准备的财礼,不是支票,而是黄金、绸缎、牛羊。这些实物,使者在路上揩去一些,西域也是死无对账的。
刘彻当然不是傻子,但是他必须装傻。不装傻,就没人替他卖命。要知道,那帮出使西域的代表团,道远的八九年回来一趟,路近的,也需要两三年。大老远的路,揩点油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刘彻已经准备了一套应付揩油的办法。其办法如下:如果代表团回国后,经过评估,取得好成绩的,闭只眼过去了,揩多少油,都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经过评估,发现成绩不及格的,追究到底。考试不及格,说明不努力学习。不努力学习,就以为作弊蒙混过关,偏偏他们就过不了关。对于这样的人,刘彻的办法是:先治罪重罚,命令交钱拿人。
接着,还要将功赎罪,让他们再次出使。一次不满意,就来两次,一直整到满意的外交成绩,才可放人。
事实上,刘彻这招对付代表团作弊的办法,只能治标不治本。
而代表团的根本性问题是,招来的成员整体素质都不高。代表团成员多来自底层,身份混杂。他们不是张骞,他们觉悟不高,他们活着只想狠狠捞一把,然后携妻带儿,远走高飞。
于是久而久之,麻烦的问题来了。出使团吃回扣一次比一次多,西域诸国得到的财礼,一个比一个少。这下子,那些西北诸王也不高兴了。
当初,张骞两次出使西域,为什么都能载誉归来。原因只有一个,他很讲诚信。张骞每到一国,跟诸王见面礼,不会让你国王觉得丢面子。答应给你的财礼,也都不会少。于是,这些西域朋友,觉得张骞这人厚道,礼尚往来,都会给张骞回礼。
一般情况下,诸国王的回礼,一般是给你更换马匹,补充粮食,配备随从,签发通行证,等等。正因为如此,张骞及他的副使们,才顺利走遍西域,并且是顺利回国。
可时过境迁,像张骞那样的诚信代表团,一去不再复返。取而代之的,全都是些以吃回扣为荣,以诚信出使为耻的犯罪团伙。
没办法了,刘彻管不了的,西域诸国只好替他清理门户了。于是,他们开始行动了。
首先,拒绝向汉朝所有代表团供粮供水;
其次,拒绝签发通行证。
那时,汉朝通往西域有两条道,一条是南道,一条是北道。楼兰国在南道要害上,车师国在北道要害上。楼兰国和车师国两国,不但不放行,还趁机打劫代表团。更可怕的是,匈奴偶尔也来凑一脚,打打抢抢。
这下子,轮到汉朝代表团愤怒了。
在汉朝出使团中,数王恢最大火。请注意,此王恢,此昔日马邑埋击战之王恢。王恢之所以火大,是因为楼兰和车师等国,黑白不分,一棍子打死一大片。
于是,王恢等人灰头土脸地跑回国,向刘彻诉苦。诉完千般苦楚后,王恢又向刘彻提议,不能这么便宜他们。再接着,王恢已经想好如何攻击西域的方案。
王恢认为,楼兰及车师等西域诸国,和匈奴大不一样。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跑到哪,抢到哪,抢到哪,吃到哪。楼兰等西域人就不同了。他们有固定城堡,有固定军队。而且,他们城堡不坚,军队不强,根本就不是汉朝对手。
王恢的意思很明白,不管如何,一定要出兵教训这些不听话的国家。
没有悬念,刘彻通过了王恢的方案。
刘彻之所以同意动手,是因为王恢提到一个相当重要的关键词:匈奴。
匈奴竟然出现在西域,只说明一个问题:西域有和匈奴联合的迹象。真如果这样,那张骞及其团队,不就跑了?那汉朝送出的千万财礼,不就打水漂了吗?
所以刘彻决定,一定出兵打西域。
第三十三章 公主出嫁
刘彻选定了两支军队。一支由公孙贺将军率领一万五千骑兵,自九原(今内蒙古包头市)出发;另外一支由赵破奴将军率领一万余骑兵,从令居(甘肃省永登县西)出发。目标,匈奴。
公孙贺和赵破奴分别向西搜索数千华里,很遗憾的是,他们连个匈奴的影子也没见着。最好,只好班师回朝。
公元前108年,刘彻再次出兵西域。负责人,赵破奴和王恢;兵种,骑兵;人数,七百;目标,楼兰和车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出发。
楼兰国,即今天的新疆若羌县;车师国,即今天的吐鲁番市。很快地,赵破奴七百骑兵,空降楼兰城下。没有任何悬念,赵破奴一举拿下楼兰,先擒楼兰国王。然后,继续北上,搞定车师。
搞定车师,赵破奴和王恢继续西进,出现了在乌孙国面前。然而,让乌孙王意想不到的是,赵破奴和王恢,只在乌孙国和大宛国边上逛了一圈,就吹着口哨班师回国了。
赵破奴走后,乌孙王昆莫睡不着了。他总算看出来了,赵破奴为何在他家门口溜了一圈,就回去了。按汉朝的叫法,这叫先礼好兵,好自为之。
如果乌孙国不听话,他有可能就是下一个楼兰国王。
公主出嫁
昆莫辗转反侧,终于想出,只有一招可行:与汉朝和善。
亲近汉朝,就意味着疏远匈奴。疏远匈奴,就意味着……昆莫不敢往下想,也没办法往下想。形势比人强,汉朝之强,西域趋附,天下大势也。
楼兰国王被活捉,车师被攻破。更可怕的是,月氏和大宛,都先后与汉朝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难道,乌孙国能孤木独撑吗?
答案是,不能。
终于,乌孙王主动向汉朝示好靠拢。然而,消息马上便长了翅膀,飞到匈奴那里。匈奴单于一听,就怒了。
教单于先生怎么不怒。想当初,没有匈奴,昆莫哪有哺养之地;没有匈奴,昆莫哪有复国之师;现在看来,跟昆莫讲饮水不思源的大道理,简直就是说屁话。道理讲不通,只能动马刀了。
很快地,匈奴单于就派人给乌孙王捎来一句话:睡觉的时候,请你关好门,我马上就要来打你了。
凭着多年对匈奴单于的了解,昆莫认为,匈奴人这不是吓唬老百姓,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想动真格了。老实说,如果这话放在二十年前,昆莫就当做匈奴放了一句屁话。可如今,他已经老了,国家三分,人心又不能拧到一块。如果真动起手来,吉少凶多啊。
那怎么办?
昆莫脑中马上闪着一个国家的名字:大汉。汉朝不是叫我和他结拜兄弟吗?只要结了兄弟,就等于抱到了大铁,抱到了大铁,还怕你匈奴的马刀?
主意一定,昆莫马上派人出使汉朝,向皇帝刘彻传达了乌孙王的想法。或许昆莫会以为,刘彻千盼万等,渴望的就是乌孙王的那句联盟的话。
事实上,他错了。
所谓外交,说得雅点,就是博弈;说得俗点,就叫交易。天下的交易,无非两种:你情我愿;强买强卖。你情我愿,又包括两种:公平交易,互惠互利;另外一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初,张骞向乌孙国提出,在互惠互利之原则下,两国公平交易,互相依靠。可惜乌孙王没有远见,竟然拒绝了。所谓礼尚往来,今天轮到你主动登门,求人办事,当然也没有那么容易的事了。
果然,当乌孙使者对刘彻说,乌孙王同意和汉朝建立合作伙伴关系。这时的刘彻,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只是淡淡地说一声:这个事嘛,我们再研讨研讨。
只要稍微接触官场领导的人都知道,所谓研讨研讨,那将意味着什么。
当然,刘彻说的研讨研讨,肯定不会没有下文。因为他知道,此时博弈的主导权掌握在他手里,他必须通过技术处理,让对方增加交易筹码。
我们有理由相信,乌孙使者是懂得游戏规则的。
果然不久,刘彻装模作样地召开会议,又装模作样地讨论。最后,还装模作样地通过决议。决议是:同意和乌孙国建立兄弟关系。
另外附加条件:乌孙王如果想娶汉朝公主,必须先凑足聘礼来。
当初送你,你不要;今天想要,却又花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想,乌孙王肠子悔的心,肯定都有了。
后悔有什么用?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啊。只要安全第一,汉朝这门亲戚,昆莫是攀定了。
于是,昆莫只好准备了千匹好马,送与汉朝。汉朝也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同时给乌孙王敲定了迎娶日子。
公元前105年,秋天。
汉朝封江都王刘建女儿刘细君为公主,嫁与乌孙王。出嫁那天,西域震动了。西域诸国之所以震动,不是老头子昆莫娶到了汉朝公主,而是汉朝送与乌孙的嫁妆。
汉朝送乌孙的嫁礼,班固用了四个字来形容:赠送甚盛。
盛到什么程度,我们不知道。可想想都知道,刘彻向来以摆阔出名。况且公主出嫁,政治意义十分重大,刘彻以大手笔出手,理所当然。
事实上,刘彻也充分地照顾到了乌孙王的面子。仅替公主配备的随从,就有数百人,还有络绎不绝的车队,一路烟尘滚滚。
此时,在遥远的西北草原上,当匈奴听说乌孙王跟汉朝结成亲家,突然不喊打了。不喊打,是因为不能随便打了。因为打乌孙,等于打汉朝。打汉朝,等于自己找苦吃。除了打,还有更好的招吗?
答案是,有。这个答案就是,先稳住乌孙王。要想稳住乌孙王,最好的办法,还是汉朝使用的那招:和亲。
很快地,匈奴单于派人将他一个女儿,屁颠屁颠地送来,说要和乌孙结成亲家。
太阳简直要从西边升起来了。昆莫长这么大,匈奴单于不是欺负人,就是吓唬人,从来没见他讨好过谁。没想到,今天大哥也主动跑小弟家来讲和了。
既然大哥给面子,小弟也得还个面子。昆莫很愉快地收下了匈奴送来的女人。为了两个亲家都照顾,他只好封汉朝刘公主为右夫人,封匈奴单于女儿为左夫人。一千匹马,换两门亲家,两个美女,N多嫁妆。多好的生意啊。
昆莫发了,我们的刘细君公主却郁闷了。作为政治婚姻的产物,或许她不敢去想那些单纯而美丽的爱情。她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跟昆莫套近乎,替他生儿育女。有朝一天,儿女长大,送回汉朝,或留学渡金,或认亲拜祖,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愿望看起来很小,可是完成的难度相当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可怜的公主,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宫中,独守空房,虚度年华。昆莫偶尔来看望她,就摆个宴席,让刘细君作陪。酒喝完了,然后挥一挥衣袖就走人了,就算是完成俩人的约会。
莫怪昆莫故意要冷落咱们的公主,他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他的困难就在于,他老了。身体老了,心态也老了。还有,他和汉朝公主在一起,非但没有共同语言,甚至因为言语不通,连交流都成了问题。
我要的幸福,昆莫给不起。被干晾着的公主,只得日日思归。她的思念,飘在空中,化成远飞的鸽子,飞回了汉朝,落在了刘彻的手掌。
寂寞宫中泪,谁解其中味。纵有世间富贵千万种,又怎能换一颗温暖的心,和一束迟来的玫瑰?
公主的心,刘彻是知道的;公主的孤独,昆莫也是知道的。于是,心生愧疚的昆莫,决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