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洹儿的目光穿过灯火的曳影投在江陵的身上,便看到少年背脊之上的衣衫又已在不知何时被强劲的力道撕裂,而那裂缝之内则隐隐凝着干涸的血渍。
“您们今天为什么不做生意?”许洹儿沉下了惊艳的眉眼。
“这是江公子的意思。”老王擦拭着柜上的酒坛,却又用余光斜扫着伫立的佳人。
“老王,辛苦你了。”许洹儿轻声致谢。
“洹儿姑娘哪里话。”老王在许洹儿步向江陵的同时识趣地退入了内室。
桌前的少年已在许洹儿不察之时静静昂起了头面朝她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扬起了轻浅的笑意:“姐姐终于还是来了。”
“原来你没在睡着。那日大会失火之后,就没有了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已离开了金陵。”许洹儿侧身坐在了江陵的旁侧,烛火微弱的光芒在少年的脸颊上不住地跃动。
江陵故意叹了口气佯装气馁:“姐姐不愿见我?那我倒是白白自作多情了一番。”
“胡说,我怎会不愿见你。”许洹儿突又起身行至江陵的背后,怔怔望着江陵背脊之上的伤口,“小陵,是谁伤了你?”
“看来姐姐还是关心我的。”江陵的浅笑夹杂着轻咳,“所以姐姐要帮我报仇。我的仇人片刻将至。”
“你就知道说笑,你还有力气说笑!”许洹儿的眼中晕起了淡淡的水雾,水雾之中却又凝固了坚毅的光芒,“我只恨不得将伤了你的人千刀万剐。”
“姐姐,我记得那日叔叔曾说,等风波过去,就让我们回琉璃谷去。”江陵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直了些,面露向往神思,“我想,我们很快便能回去了。”
“小陵,你是说?”许洹儿惊喜异常。
“我是说,大概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安下心来好好静养身体了。”江陵淡然扬起手臂拉过许洹儿的臂弯,却又似是撒娇的孩童般在唇边溢满笑容,“姐姐,你瞧我多听话。”
“大敌当前仍旧没个正经。”许洹儿在江陵轻轻的拉扯之下再次翩然落座,落座之时忽又凛眉凝目,“小陵,能伤你的人不多,此人应该不易应对。”
“姐姐说得一点都没错。”江陵隐去了面上的笑容,侧首面向酒馆正门的方位,低声对许洹儿道,“她已来了。”
……
鸺鹠粟儿赤红的暗影划过夜空,紧随其后的女人鲜红的裙裾迎风起舞。罂鸺媚笑盈盈来到了小酒馆残破的屋檐之下。
今夜,她已打定注意要了流鸢的性命,当然在此之前,最好是先能得到流鸢的身体。
“流鸢,别来无恙啊。”烈焰红唇的女人破门而入。为了得偿所愿,罂鸺已经几近癫狂。
几近癫狂的女人,在旁人眼中就像是个危险得难以复加的恶魔。
恶魔一样的女人,又岂会是轻易便可解决的对手。
“罂鸺,我们好似并没有很久不见。”少年的手中仍擎着一盏粗茶,淡漠的神情令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他人猜不准少年的心思,少年却也瞧不见他人的举动。罂鸺已在转瞬之间步步迫近江陵所处的那一方简陋的木几。
“你的命可真大。”罂鸺猩红的嘴唇夸张地开合,“可惜今晚过后,你就将永远是个死人了。”
江陵缓缓放低了手中的杯盏,茶水的表面在女人话语与脚步的震颤下掀起一丝微乎其微的涟漪。就在这微乎其微的涟漪间,女人已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要了少年的性命。
不过女人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发现她曾经想要不顾一切得到的东西近在咫尺,而且得到这样东西对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罂鸺一眼便看出少年的状况不容乐观,江陵不过故作淡定。他病得太重,又在极力忍耐着身后的伤痛,他已毫无还击之意,他甚至连吐字都已力不从心。所以罂鸺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她大可以在得到少年的身体过后再将其弃尸荒野。
“流鸢,我说过,我要你。”女人对自己恶俗贪婪的肉/欲丝毫不加掩饰,有着与罂粟花相同颜色的妖艳的指尖肆意划过少年的脸颊,她已在为自己的为所欲为满意娇笑。
少年默而不语,任由女人香艳的手指明目张胆地自他的脸庞抚落他的脖颈,只有神情始终如一的清微淡远。
罂鸺的指端已堂而皇之地触及了江陵的衣襟,她笑意更甚,因为下一刻她就即将扒开他的蔽体长衫,她的手就要毫无顾忌地探入他的肌肤深处。
与此同时,女人绛色的唇锋已贴近了少年苍白的颊畔,疯魔的情/欲自女人的周身呼之欲出,女人以奇特的姿态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艳丽的身躯弥散着的极具侵略性的浓烈异香漂浮于空气中挥之不去。
罂鸺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令人唾弃与不齿的淫/邪/放/浪的女人已完全沉浸在了自我满足的极情纵欲与贪得无厌的穷奢极侈之中。
可也正是在女人纵情地顾自尤红殢翠之时,远方突有一阵悠远流长的古琴之音杳杳传来。那缠绵悱恻的琴音忽而如行云流水般清透宁静,忽而又如哀鸿遍野般婉戾凄绝。
□□焚身的女人对不知由何处响起的乐声毫不在意,她甚至开始享受这不请自来的为自己的执念造势的声响。
罂鸺□□的乳峰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琴音不断地揉蹭着少年的躯干,可少年浅淡的笑意却不曾从唇际消失,或者可以说,少年正欣赏着女人一步步落入了自己布下的圈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待人神共愤的恶人,便是要令其自食恶果。
罂鸺没能发觉自己的精神已在摄人心魄的琴音的撩拨下变得恍惚不定,不止精神恍惚不定,且连贯娴熟的调/情动作也逐渐变得滑稽可笑。
女人正似一条长虫般奋不顾身地蠕动着四肢——在简陋的空无一物的木几上蠕动着四肢。
然后她开始罔顾他物地用自己的红唇亲吻那不洁的满是污渍的桌面——一个张牙舞爪横趴在木桌上的挥动着四肢的女人,正惬意欢享着亲吻一方油腻的坑洼不平的桌面的快感。
江陵若是看得见,那他一定会笑出声。他已在不知何时离开了罂鸺的掌控,他正置身一旁冷冷聆听着迷失神智的女人无可救药地坠入了由自己一手挖掘的万丈深渊。
数十年来迷惑人心纵情声色的女人做梦也没能想到,今时今日她终于自作自受,千万条丧命于她裙下的冤魂正蜂拥而至,它们要啃噬她的手脚,撕扯她的皮囊,绞扭她的心脏。
孤魂野鬼们为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已在人间游荡多时,它们是时候复仇,它们正拼尽全力将女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域。
想要将罂鸺挫骨扬灰的人不计其数,死去的人终究不过一场幻象,只有活着的人方能折磨她的肉体粉碎她的灵魂,将她曾经加注在自己身上的锥心之痛加倍奉还。
江陵的仇恨在前人的仇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不会轻易地让罂鸺就此死去,他也没有剥夺她生命的权利,他只是要将她带到与她有着真正的深仇大恨的人面前。
所以当许洹儿的琴音戛然而止的时候,罂鸺并没有死,她只是迷失了心神丧失了武功被置入了一口天衣无缝的箱子——掌柜老王从内室拖出的一口以备不时之需的箱子。
不可一世的女人就这样成了瓮中鳖,阶下囚。
“小陵,我需要回暗香阁去将一切安排妥当,你现在就在这里好好歇息,我去去就回。”许洹儿翩然现身,却又匆匆离去。
当江陵提出要与她一同回到琉璃谷去时,她便已心花怒放。无论是涌动着永无止境的杀戮的江湖,亦或是充斥着尔虞我诈的斗争的朝堂,那些从来都不是她一心向往的世界。
“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姐姐。”江陵在装载着活人的箱子旁落座,强撑着的挺直的身躯一时倾倒于桌前。
办完最后一件事,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到琉璃谷去了吧。琉璃谷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江陵甚觉自己的幸运,最起码他还有机会选择自己死亡的地点。
少年的心绪出奇得平静,缓缓埋首于自己的臂弯之中。
……
许洹儿走后不久,小酒馆脆而易碎的屋顶之上却又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得不是时候。”江陵微弱的声音传向上空,“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来得很是时候。”雅乌一如既往冰冷无情的声音穿过了小酒馆漏风的屋瓦,“你还有些事没能解决。”
诚如江陵所言,雅乌的每一次出现,都总是身居高处。身居高处的雅乌,此时此刻正在为江陵解决他未能解决的事。
秋风清明,秋月朗照,雅乌于夜色下的暗影倏然扬起了手中的快剑,月色爱抚着剑芒,剑芒回应着月色,月色与剑芒在彼此的交相辉映间浑然一体。然后雅乌向莽莽夜空掷出了手中的剑,一声毫无征兆的凄厉哀鸣猝然刺破静寂冷峭的秋夜,罂鸺的宠禽鸺鹠粟儿自高空坠落,暗红的羽翼滴下同样暗红的血迹。
雅乌跃下了屋顶,拾起了与粟儿一同跌落地面的刚刚由自己手中掷出的剑,也拾起了粟儿奄奄垂绝的嚎叫不止的身躯。
“你没能处理掉它。”雅乌步入室内。小酒馆已失去了大门,被罂鸺损毁的木门歪斜在墙壁之上。
江陵顺着雅乌的方向嗅到了自粟儿身上散发的腥臭:“似乎确实是如此。”
雅乌立于那口看来普通实则怪异的箱子前,用足尖撬开了箱盖,罂鸺正以一种类似于杂技般的姿势蜷缩在箱子中。
“你要带她走。”雅乌瞅着罂鸺,冷漠的眼眸似是看着一个被人放在闹市中展览的怪胎。
“是,她犯下的罪孽太多,仇家也很多。”江陵仍旧坐在桌子旁,空洞的双眸不知望向何方。
“她的仇家还有活着的人。”雅乌最后看了一眼箱子中的女人,将鸺鹠粟儿的躯体掷入了箱中。主人与宠禽终于同囚一室。
“有。”江陵在雅乌看不到的阴影中一阵咳喘,“因果循环无非如此,总会有人安心施暴,也总会有人等待复仇。”
雅乌斜睨着江陵因咳喘与痛楚剧烈起伏的背脊,砰然合上了木箱的盖子:“你还要和玄衣解释。”
江陵背对着雅乌,将在一瞬溢出咽喉的鲜血忍痛抹去:“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我也不打算向玄衣解释,我想一个死人一定不值得玄衣再花心神关注。”
“你不能死在玄衣之前。”雅乌静如死水的语音泛起了一丝波澜,他在离开小酒馆时最后凝视了江陵一眼,又将这句话一字一顿强调了一遍,“玄衣没死,你不能死。”
江陵哑然失笑,又一次将惨白失血的面庞嵌于自己的臂弯之间,却又于不知不觉听到雅乌渐去渐远的声音从风中飘来:“你姐姐的美貌名不虚传。”
……
许洹儿自暗香阁中打点妥当一切而后再度回到小酒馆时,便看到酒馆的掌柜老王正指挥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七手八脚将那口严丝合缝的大木箱挪上马车。
“洹儿姑娘,咱们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你大可以放心。”老王用衣袖抹着额上的虚汗,为许洹儿在杯中斟满了茶水,又将油纸裹起的散发着药草气息的一串包裹递于许洹儿手中。
“老王,多谢您了。等董先生过来时,你就说我与小陵回家去了。”已除去了翩翩罗衫的许洹儿换上了挺秀劲装,告别了弱质女流打扮的洹儿姑娘此时英姿勃勃别有一番飒爽风情。
“好说,好说。”老王目送许洹儿搀扶着已无法自己独立行走的江陵行至马车一侧。
江陵扶着许洹儿的手臂,努力摆正了身姿:“姐姐,你就这么甩手走人,真的没关系么?那些……那些慕名而来的江湖人见不到你,一定……一定失望至极。”
少年仍想与许洹儿打趣,可他已无力道出连续的语句。
“你管好你自己的身子就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许洹儿嘴上虽笑着,可瞧着江陵煞白的面容,心中却隐隐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小陵子报仇了哟,撒花
、49 敛影逃形
“姐姐,我渴了。”
“给,慢慢喝。”纤纤素手捧出清水一囊。
“姐姐,我饿了。”
“给,慢慢吃。”莹莹玉指奉上糕点一笼。
“姐姐,我……”
“嗯?”
“呃……还是没事了,这个姐姐帮不了我。”少年启唇轻笑,踉踉跄跄下了马车,抬起双臂向前摸索,微微晃动的身形径自往林间深处走去。
秋日渐深,风意渐冷。少年的足尖踏过于风中簌动的落叶,衣袂绝尘。
许洹儿同样笑意浅淡,江陵在她的面前就好似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似乎热衷于不依不挠地折腾姐姐,对着姐姐任性地胡作非为。她当然明白这些事都是江陵的故意为之,但她心甘情愿对他的故意为之坦然接受无嗔无怨。
望着少年出尘脱俗的背影徐徐消失于自己的视野,许洹儿的心间却又突然仿似百感交集。有些事,许洹儿总是拒绝去思考,因为她害怕逼近那个她不愿接受的真相。真相的冷酷残暴永远令人惶惶不安,她的小陵,或许在不经意间就会永远离她而去。
江陵背脊之上的伤口虽有药剂的辅助可仍旧迟迟未能愈合完好,而他的身体状况更是与前些时日相较一落千丈。往日里清逸俊朗的少年正被无